古神族之間的戰爭會是何等的壯闊,數盡過去的歷史都鮮有人知,曾經目睹過這一神蹟的人,也大都埋葬在了時間的長河裡,化作枯骨。
如今這神話般的一幕卻在裡魔都的上空重現,一如太古的畫卷在夜幕裡展開,畫中的神魔以極盡猙獰的姿態降臨人間,眼瞳裡的怒火都彷彿要燃燒起來,漆黑的雲層便被點燃了,洶涌的維度亂流呼嘯着席捲,扭曲了時空。
這是宿命的對決。
並不僅限於那座寂靜的墳墓。
當祂們施展原始迴歸以後,巨大的本相早已經沖天而起!
原始迴歸·燭龍本相!
原始迴歸·九頭鳥本相!
商場羣衆呆滯地仰頭望天,大街小巷的人們紛紛顫慄着跪倒,蜷縮在家的人看到了漆黑的陰影籠罩大地,駕駛直升機的飛行員呆若木雞。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便匍匐在了浩瀚的神威下,根本不敢擡起頭多看哪怕一眼,烈火般憤怒的殺意氣息卻狂涌而來,如刀割面。
而在短暫的呆滯以後,他們所有人都向着郊外逃竄,玩命般撤離!
“檢測到原始災難!”
“重複,檢測到原始災難!”
“原始災難降臨,中央靈樞院進入緊急戰備狀態!”
伴隨着紅色的警報席捲整個裡魔都,兩尊高懸於天上的神明縱聲咆哮,狂暴的聲波震盪着城市,地震檢測局甚至觀測到了強烈的震感!
所幸這裡是裡魔都,位於另一個時空。
否則的話,古神族的秘密就會在今天暴露在全世界的面前!
咆哮聲戛然而止,燭龍率先動了,帶着滔天的怒火,貫穿黑暗狂襲而去!
鱗次櫛比的軀體貫穿夜色,彷彿流動的熔岩。
分明是如此磅礴偉岸的軀體,一動卻如血色的閃電般稍縱即逝!
酷烈的電光在九頭鳥的面前炸裂開來,時空如同鏡面般支離破碎,炸得祂的身軀血肉模糊,甚至露出嶙峋的骨骼,森白可怖!
鬼車的一枚頭顱都被炸得粉碎,如隕石般向着城市的中心墜落而去。
因爲沉重的軀體和極快的速度,祂的軀體甚至在大氣裡摩擦起火。
燭龍盤踞在蒼穹之上,噴吐着灼熱的蒸汽,天罰般的電光盤旋交錯,宛若審判的劍從天國墜落而下,誓要釘死僭越的罪人!
咔嚓!
電光如劍般撕裂猙獰的羽翼,如鐵般的羽毛都被融化。
鮮血如瀑布般潑灑出來。
九頭鳥轟然砸斷了海上的大橋,墜落在幽藍的大海里,濺起狂瀾萬丈。
祂的八顆頭顱仰天怒吼,噴吐出灼熱的吐息。
迴應祂的,是通天徹地的龍吟。
高懸於天上的燭龍居高臨下地俯瞰。
“看來第一回合是你的學生贏了。”
空蕩蕩的街頭,姜厭離坐在輪椅上,仰頭望着天空:“鬼車始祖經過一年多的修養,已經恢復到了七階的水準。這還是因爲有師母壓着,否則祂必然會大肆準備活祭,不到一個月就能恢復九階的全盛時期。你那位學生是六階,還是最爲關鍵的,超維和聖域的巨大的鴻溝,這方面還是稍遜一籌。”
他感慨道:“而在位格上,至尊級對始祖級,你的學生佔優勢,鬼車稍遜一籌。但問題在於,古之至尊真正可怕之處在於上限的力量,那是行星級別的表現力,必須要在全盛姿態才能體現出來,目前發揮不到三成。”
槐蔭放下了手裡的固話,倚着輪椅的靠背,嘆氣道:“確實很難,那小子在對付人類的時候,雙倍的靈性輸出是他得天獨厚的優勢,除了他以外也就只有她他那個前女友具備這種能力。但問題是,朱雀尊者也完成了第三法,而且福澤到了整個氏族。因此,鬼車始祖也具備了這種能力,包括兩種至高律法的融合。”
“至於戰鬥經驗,那就不用提了。”
姜厭離搖頭說道:“完敗。”
想想也知道,哪怕顧見臨得到了至尊的力量,他也只活了十七年。
相較於鬼車始祖漫長的生命而言,甚至連零頭都不算。
在原始迴歸的狀態下,祂們遵從的都是最原始的殺戮本能。
但本體的戰鬥可並非如此。
好在顧見臨具備側寫,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復刻學習,倒也不算太吃虧。
“現在能壓着打,多虧了無色之玉啊。”
姜厭離惋惜說道:“可惜不是長久之計。”
槐蔭也表示認同,嘆息道:“朱雀氏族最擅長的,可不是近身戰。”
目前第三法分爲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兼顧兩種至高律法。
第二階段是兩種至高律法的融合。
至於第三階段,那就是進化論的奧義。
鬼車始祖處在第二階段。
顧見臨是唯一能夠施展進化論的人。
而他之所以能佔據上風,恰恰是因爲進化論的力量。
當沖天而起的巨浪崩潰,鬼車的猙獰軀體浸泡在海水裡,祂的軀體似乎在劇烈的顫動中一寸寸崩潰,鋼鐵般的堅固血肉裂開縫隙,滲出滾燙的血水。
裸露出的骨骼變得腐朽,骨質結構竟然在萎縮疏鬆。
強勁的肌肉筋膜也在鬆弛,堅硬如鐵的羽毛軟化,利爪變得的粗糙。
祂在逆生長。
更通俗的來說是退化。
一道巨大的閃電撕裂夜幕,彷彿把天空都劈了兩半,正中這尊怪物的脊背!
九頭鳥頓時被粗壯的電光所淹沒,巨大的黑影在光芒裡閃滅不定,祂仰天發出憤怒的咆哮,脊背已經焦糊一片,鮮血都被蒸發成血霧!
祂的八尊頭顱定睛望去,十六枚森然的眼瞳遍佈憤怒猙獰的血絲。
轟隆,隱約雷鳴。
酷烈的電光遊走在漆黑的雲海深處,通天徹地的燭龍駕馭着雲霧騰空而起,呼出的氣息宛若焚風,暴風雨倒卷着呼嘯而起,就像是無盡的狂潮。
電閃雷鳴裡,祂偉岸的姿態夭矯崢嶸!
絕世的森嚴,絕世的妖嬈,絕世的高貴!
燭龍縱聲咆哮,聲若暴雷!
砰。
海域燃起了硃紅色的火,鬼車沐浴着火焰,支離破碎的軀體竟在重生!
涅槃!
血肉彌合,骨骼嫁接,甚至連被炸燬的頭顱都重生出來。
十八枚恐怖的眼瞳裡,倒映着黑色襯衫的男人,笑容詭異。
“伱分明不懂古神族的文明,卻偏偏能帶給我一場神聖之戰,很好!”
祂的嗓音如同唳鳴,迴盪在海天之上:“能戰勝一位至尊,是我的殊榮。”
鬼車逆着雷光鼓盪雙翼沖天而起,一張張猙獰的人臉張開血盆大口,彷彿漩渦般吞噬着觸目所及的一切,街上的樹木被連根拔起,汽車翻滾着升空,包括來不及逃走的行人也被席捲進去,尖叫聲淹沒在轟鳴裡。
這就是鬼車,上古神話中的不祥鬼鳥,以吸食人類的魂魄爲生!
這就是祂的權柄,也是古神語!
鬼車的恐怖氣勢節節攀升,軀體愈發的膨脹起來,頭頂上空醞釀着狂暴的元素亂流,漩渦的最深處是一枚閃耀的金丹,宛若即將爆發的超新星!
盤踞在蒼穹之上的燭龍俯衝而下,遊走於城市的摩天大廈之間,玻璃幕牆倒映出森嚴夭矯的側影,還有那雙盛開着妖異曼陀羅的血色豎瞳。
來不及撤離的昇華者們見到這一幕,幾近窒息!
燭龍俯身貼近地面,搖擺着掃開長街上被丟棄的汽車,一顆顆樹木被祂攔腰掃斷,瀝青路面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宛若熔岩燒灼般的痕跡。
開闔的鱗片噴吐出蒸汽,點燃了血色的烈焰。
轉瞬間,燭龍的偉岸軀體已經環繞這座城市一圈,恍若如燃燒的銜尾之蛇,首尾相觸。
鬼車尚未反應過來,就被祂給環繞在其中,祂的軀體就像是迭起的巖壁般密不透風,把城市裡的生命全部隔絕在外,避免了他們被吞噬殆盡。
祂崢嶸的龍首沖天而起,流轉着曼陀羅花的豎瞳裡倒映出少年的臉。
這一刻,燭龍的龍軀驟然收緊,像是要把那尊九頭鳥給活生生的絞死!
鬼車衝上天空,九尊頭顱一同吞掉狂暴的元素亂流,四分五裂的烈光彷彿刺破了顱骨和血肉滲透出來,最終噴吐出磅礴的毀滅能量!
咚!
衝擊波如滾燙的灼流,恐怖的破壞力一觸即發,恣意震盪着這座城市,彷彿天崩地裂。
置身於灼流裡的燭龍巍然不動,熔岩般堅硬的鱗片卻一寸寸破碎湮滅,背後的摩天大樓被轟然震碎,地面在顫動中開裂,迸出噴泉般地下水。
熔岩般的血流淌出來,從祂開裂的血肉裡。
再這麼繼續下去,即便是祂是古龍至尊,也會粉身碎骨。
有那麼一瞬間,龍吟聲驟起!
燭龍的森嚴豎瞳裡,金色的曼陀羅花搖曳着盛開。
花海里的少年豎起一根手指抵在脣邊,吐出了一個古怪的音節!
古神語!
當龍吟聲迴盪在城市裡的一瞬間,姜厭離毫不猶豫地撐開了黑洞。
“走吧,師兄。”
他吐槽道:“再不走,我倆也要被波及了。”
槐蔭收回望向兩尊恐怖怪物的視線,低頭看了一眼老舊的手錶,嗯了一聲:“時間差不多了,白銀和黃金也該按捺不住了吧?”
這對師兄弟轉動輪椅,驟然消失在了撐開的黑洞裡。
·
·
古舊的佛寺陷入了死寂,因爲鐘聲已經在怪物們的咆哮裡支離破碎。
當燭龍和九頭鳥在高空碰撞的時候,裡魔都的電力通訊設備全部陷入癱瘓,鍊金器具也出現了不穩定的跡象,甚至連神話武裝都在失控。
禪院裡的年輕人們仰頭望天,遠方的怪物們在現代化的大都市裡廝殺碰撞,摩天大樓在祂們的身邊崩塌,橋樑悲鳴着斷裂坍塌,滔天的海浪漫過街區,暴力摧毀了文明,城市彷彿一夜間突然回到了蠻荒的神話時代!
“神吶。”
夏稚呆滯地望着這一幕,顫慄不安。
嬴長生的眼瞳裡倒映着駕馭着雷電的燭龍和噴吐灼流的九頭鳥,耳機裡的摩斯密碼都已經中斷,他跟隊友們失去了聯繫,下意識地轉過身。
院落裡的角落,顧見臨的影子盤膝而坐,默默唸誦着佛經。
嬴長生眼神閃爍,因爲他認出了那尊九頭鳥的真身!
“鬼車始祖麼?這纔是你最想打的,宿命的戰爭。”
他呢喃說道:“既然如此,你爲什麼不全力以赴?偏要把分身留下?”
等等!
作爲影子部門的貳號,他突然反應了過來。
進階!
零號把分身留在外面,是爲了進階!
他現在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當然不需要回收分身!
但問題在於,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接收到隊友們的情報,又如何策劃一場聖域級的進階。
更要命的問題是,想要在白銀和黃金的眼皮底下做事,難度登天!
恰好此刻,衣袍在風裡鼓盪的聲音響起。
年輕人們赫然發現,寺廟裡的兩個蒲團上,已經空無一人。
白金不在,萊茵也在融合第三法的時候出了問題。
那麼有資格插手這件事的只有白銀和黃金。
“雲雀麼?”
黃金凝視着遠方的神話之戰,沉聲說道:“總感覺不對。”
“不是雲雀,不周山的蒼龍始祖不會讓她有精力在裡魔都開戰。”
白銀沉默了片刻:“那可能是麒麟。”
他們對視一眼,這種猜測委實是過於驚悚。
仔細想來也並不是沒有可能,麒麟和燭龍曾經的關係那麼密切,別說是睡在一張牀上了,共用一個身體都是實錘的,這種情況下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尤其是,麒麟的權柄是吞噬!
當然,無論如何,他們都要親自去看一眼,阻止這場災難。
最好是能夠漁翁得利。
有那麼一瞬間,漆黑的空洞在山道下浮現出來,映出兩個坐在輪椅上的人。
“想去哪啊?”
槐蔭從輪椅上起身,反手從虛空裡摸出了一柄釣魚竿,用力一甩:“師兄回來了,難道不該先上茶嗎?”
“二百多年沒回來,風景如昨啊。”
姜厭離慵懶地伸着懶腰,也從虛空裡抽出了一柄暗紅色的唐橫刀,調侃說道:“喲,你們這兄妹倆還知道迎接師兄們回家,真不錯。”
黃金和白銀頓住腳步,眼神裡浮現出了濃烈的殺意。
·
·
噗。
殷紅的鮮血灑滿了浴室,就像是熔岩從巖壁上流淌下來。
雲雀捂着雪白的胸口噴出一口血,血液染紅了漂浮着花瓣的池水,觸目驚心的妖豔,血水倒映出她蒼白空洞的容顏,那麼的錯愕不解。
還有一絲絲隱藏極深的……難過。
“主尊!”
浴室外浮現出漆黑的人影,跪拜在地,又驚又怒:“誰傷了您?”
雲雀陷入了沉默,沒有回答。
她的確是受了很重的傷,但理論上她是可以避免這種傷勢的。
有一件事,她一直沒有跟那個少年說。
那就是在精神融合的狀態下,事實上是宿主佔據着絕對的主動權,而對於寄宿一方是相當危險的事情,因爲很容易被傷到根本。
如果宿主願意,甚至能威脅到寄宿方的生命。
而就在剛纔,雲雀就作爲寄宿方,遭受了宿主的反噬。
只是爲了把她逐離他的身體。
她還記得剛纔看到的眼神。
那麼的陌生,那麼的冷。
“他瘋了麼?”
雲雀不在他身邊,他就只能自己面對朱雀氏族。
真的能贏麼?
雲雀聽着來自遠方的恐怖轟鳴,即便是未來視也看不清結局,鏤空的窗戶吹進來灼熱的焚風,她墨染般的長髮飄搖起來,半遮美眸。
不知爲何,她擡手觸摸着劇烈跳動的心臟,內心生出一種強烈的衝動。
想要去……
喵。
那隻橘貓不知何時湊到她的身邊,輕輕用毛茸茸的頭蹭了蹭她。
雲雀如夢初醒,迷惘的眼神再次變得森冷了起來,心跳漸漸沉寂。
是啊,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你是註定要成爲至高的人,你要終結這永恆的詛咒,擺脫命運的牢籠。
你要問鼎至高,你要君臨天下。
區區一間屋子一隻貓,怎麼能讓你心軟。
今夜你已經查到了你想知道的事情,逼得朱雀氏族不得不現身。
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何必再去蹚渾水。
毀了那間屋子吧。
再送走這隻煩人的貓。
那個少年的死活,跟她再沒有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