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都是及腰深的花草，連滿天星都長的密集高大，戳在顧未然的胸前，這麼一大坨，直接影響到了顧未然前行。
她才走了一盞茶的時間，已經累得開始喘粗氣，再看裙襬，已經被撕破。她繼續在草叢中游走，好在又走了十來分鐘後，這片變異巨草叢變矮。
接下來的草叢就很稀疏平常，顧未然一邊快步行走，一邊小心注意周邊和腳下，以防誤入陷阱或者莫名其妙中蠱。
所幸一直到這片草叢的盡頭，都沒有意外發生。
泉水從山上緩緩流下，匯聚成一條小溪將兩側相隔，一邊是規劃整齊的花草藥田，另一側是以巨草叢爲邊界的普通草叢，顧未然站在溪邊，開始緊張起來。
跨過這條小溪，就完全進入到念兒婆的地盤了，成功與否，是生是死，都沒有退路了。
天空有鳥兒飛過，但只在小溪的這邊飛行，並不越界，顧未然此刻站在這片土地的正中間。
猶豫了片刻，顧未然還是跨過了小溪，整齊種植的的花草在微風吹拂下，連抖動的頻率都是一致的。這些花紅的妖豔，藍的魅惑，每一種顏色都極盡耀眼，有些小巧，但造型很奇特。
顧未然看到一種嫩綠色的小草，僅有的兩片葉子長得像張開殼的扇貝，兩側還有很多細須，她很好奇，就撕了段裙尾的細布條，將布條小心地靠近這草，肉眼可見，兩片葉子的中部開始分泌出一種汁液，然後兩片葉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合攏，布條被緊緊地吸住了。
顧未然扯了兩下，沒扯動。內心對這個神秘的地方更加警惕敬畏，起身準備再去別的地方查看，結果剛起身，就看到那截在外面的布條飄落下來，再仔細看那布條，發現被葉子包住的斷口處像是被火燒過一樣。
花草旁邊還有些低矮的藥草，它們高低錯落的分佈，粗一點的枝葉上掛着顏色或青或黃的果子，像柳條般粗細的藥草細密地擠在一起，營造出一種草多勢衆的感覺。
但見識過那個奇特雙葉草的殺傷力後，顧未然不敢多留，穿過這片地，就看到一排木頭屋子矗立在遠處。
屋子有三間，但只有中間那個木屋有一個大門，此刻這扇門半掩着，顧未然沒有輕舉妄動，離屋子遠遠的觀望。
然後她發現另兩個木屋雖然沒有門，但在木屋的底下分別有兩個拱形的洞，這兩個洞被木頭遮擋，不仔細看還沒發現。
顧未然就這麼待在外面等待時機，好在沒有多久，左邊木屋開始傳出動靜，她小心地蹲下來躲在圍欄後面。
突然，一隻深褐色的蛇頭從木屋的拱形洞裡探出頭，接着它的整個身軀緩緩而出，好傢伙，這條蛇有青蟒一般粗細，但比青蟒還長上一多半，當它全部爬出木屋後，直接佔據了木屋外的大半空地。
顧未然看到那褐蛇兇狠地吐着蛇信子左右探視的模樣，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但摸到腰間的竹笛，她多了點安心。
“我可是學過訓蛇的，”她自我安慰，“雖然這蛇看起來比青蟒可怕多了。”
褐蛇在空地上休整後，繞着場地開始□□，隨後往圍欄那爬去。
顧未然連忙拿出竹笛，開始吹奏《御蛇》第二段，這是她最熟練的片段，褐蛇一開始聽到笛聲很是亢奮，彷彿發現了新奇的玩具，想一舉衝到顧未然面前。
顧未然察覺到褐蛇的想法，忍着害怕屏氣凝神繼續吹奏，總算，在褐蛇蛇頭穿過圍欄後，褐蛇就突然的定住，隨後轉頭回去，開始表演獨蛇亂舞，它的蛇頭像是裝了個喜歡亂跑的重錘，不停亂甩，還帶動整個蛇身抖動。
顧未然撐過剛剛的危機時刻，將激越高亢的曲調漸緩，褐蛇的亂舞也開始輕柔起來。這時木屋的拱形洞裡爬出一個人，她披散着頭髮，笨拙的從洞裡爬出來。
“嘿嘿，還是逃不掉的啊！”她爬出木屋，就小跑着跑到褐蛇面前，直接上手捏住了褐蛇的七寸，顧未然看到褐蛇被擒，才停下吹奏。
深深呼吸了幾口，她看到失去了笛聲操縱的褐蛇開始掙扎扭動，但在那個穿着灰白布衣的人手裡，只能像個發條玩具微微掙扎。
那人將褐蛇都抱在懷裡，“這麼不乖，等會兒就將你和黑龍關在一起，煉了。”她的聲音蒼老而平緩。
她抱着褐蛇往拱形洞挪，突然她想起了什麼，看向圍欄。
顧未然感受到那抹探究的危險目光，就硬着頭皮出去了。
“再下顧未然，乃是千山居搖鈴派弟子，有事前來拜訪前輩。”她出來就給念兒婆行了個跪拜大禮。
“哦？搖鈴的人。”念兒婆在思索，“搖鈴在千山居哪？”或者說回想有沒有見過搖鈴的人。
“你來這做什麼？”念兒婆繼續返回木屋。
顧未然小心跟着她，在糾結要不要現在說明來意。
“是，是這樣的……晚輩前來是，是想……”她話還沒說完。
念兒婆打斷：“既然來了，就幫我個忙吧。”
“……好的。”顧未然看到念兒婆抱着褐蛇已經從拱形洞爬進了木屋，她也硬着頭皮跟着爬進去。
木屋裡面很黑暗，她適應了半分鐘才能看清，裡面沒有燈光，只有從木屋四周開的幾個空洞，很小，有半拳大小，但各個方向都有，能讓人在仔細查看的情況下看清屋內的情景。
但她沒時間細看，只聽到屋子內到處都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昆蟲撓在木頭上的聲音，又好像幼鼠擠在一起的聲音，後者她很熟悉。
然後她就聽到了她更爲熟悉的蛇吐信子的聲音，很多隻，又不像青蛇們待在一起的聲音，她感受到了，很大很危險的蛇。
突然念兒婆停了下來，將手中的褐蛇扔到前方，隨着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很多動物擠在一起鬨搶的聲音也傳了出來，夾雜着蛇的掙扎反抗，然後只剩下蛇信子快速震動的嘶嘶聲。
念兒婆突然點燃了一根蠟燭，面前的場景也呈現在顧未然面前。
一道鐵欄杆隔出一個房間，裡面有很多條蛇，幾條巨蛇纏在一起，紅花色的，青色的，黑色的，還有一條黃金蟒，它們強壯有利的身軀將褐蛇死死纏住，形成一個巨大的多色巨蛇球，強大又恐怖。
褐蛇已經沒有力氣掙扎，蛇信子緩慢的抽搐着，就在顧未然覺着這次羣蛇爭霸的最終結果是褐蛇的死亡時，念兒婆突然靠近欄杆拍拍手，聽到拍手聲，所有的蛇開始收縮身軀，很快所有的蛇都分散開來，也包括被遺落在原地奄奄一息的褐蛇。
褐蛇癱在中間的空地上，早已沒有了逃出木屋時的張狂勇猛。
念兒婆上前拎起褐蛇，提着它到旁邊的小桌子旁，在略顯雜亂的桌子上拿出一個黑色瓶子，倒出裡面的液體。
那液體是綠色的，很像草的汁液，她將液體倒入一個敞口的杯子裡，然後將褐蛇的蛇頭扔進去，隨後她就不再管褐蛇。
“你是會吹笛訓蛇？”她問顧未然。
“是！”顧未然拿出自己的笛子，有點不安。
“來，測試下我的蛇，面對你的笛聲，抵抗力如何？”
“晚輩，學藝不是很精，不知道能不能準確的測試出……”
“讓你吹就吹，婆婆媽媽的。”念兒婆有些生氣的擺手，衝顧未然說。
顧未然也不敢再推辭，開始吹奏起來。
笛聲初起，圍欄裡安靜躺着的蛇都沒有反應，倒是屋子裡窸窸窣窣的聲音更強烈了，這些小動物彷彿察覺到了危險，快速挪動着，哄擠着。
小桌子旁也傳出聲響，敞口杯被打翻在地，旁邊有一條褐色的小蛇在翻滾掙扎，而之前的大褐蛇沒有了蹤影，一個猜想在心中落實。
顧未然有些驚嚇，又在內心感嘆神奇，原來青蟒的製作者就是念兒婆。
她帶着發現秘密的欣喜繼續吹奏，凝神御蛇，很快，欄杆裡的巨蛇也開始整齊劃一的動作，它們先是排成一隊，隨後又開始羣蛇亂舞。
看到這，念兒婆就讓顧未然停止，“好了。我知道結果了。”
她不知何時已經撿起小褐蛇，將它盤在手上，小褐蛇依舊有氣無力，但看起來弱小了很多，彷彿不能接受自己又變小的事實。
“你說你過來是做什麼的？”念兒婆坐在小桌子前，左手盤着小褐蛇，被她戴出一串佛珠的觀感。這麼一想看起來也是個挺平常的老太太。
“晚輩是聽聞婆婆精於練蠱之術，特來求婆婆施捨一蠱用以防身，或者關鍵時刻可救我一命的蠱。我要去京城尋求殺父仇人，此行危險重重，恐凶多吉少。”
念兒婆聽完，發出低笑。
“復仇啊！我還說，這麼多年過去了，誰會來主動陪我這個老太婆呢？”她話音一轉，“我這老太婆可不是善人，你想從我這拿蠱，總得拿點東西來換吧。”
“我……”顧未然考慮過這種情況，但除了自己的命她想不出自己可以拿去交換的東西，“待晚輩復仇過來時，願意將身體交於前輩練蠱製藥。”她看向念兒婆，誠懇鄭重。
念兒婆冷笑，彷彿顧未然是個被她拆穿的騙子。
“你過來！”她將顧未然領到一個大木箱子面前，這個大箱子內有乾坤，裡面有三層，每層又有規格不一的分格，這些格子裡分別爬着各種昆蟲，毒蛇，蠍子，蜈蚣，整個就是一個百毒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