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方毅驚疑一聲，只見掌中黑色粉末居然快速融化成水，然後鑽入了掌心細微毛孔之中，不斷減少。
來不及反應，滲入體內的降真木所化液體，直接化成了濃郁得不可想象的精純天地靈氣，不用方毅控制，便以飛快的速度散佈方毅全身上下，如飢似渴地往方毅全身骨骼之間的骨縫涌了進去，速度更在剛剛的百倍之上。
方毅反應過來，連忙運行《易筋經》心法。
噼啪！噼啪！
方毅的體內發出了比爆竹炸開還要巨大的聲音，恐怖的天地靈氣充盈體內，竟然將他全身的骨骼都給撐得寸寸粉碎，然後又在靈氣的滋潤下，以近乎瞬間再生的速度完全恢復，新生骨骼奇癢難耐。
就這樣不斷粉碎又不斷復原，經歷着奇痛與奇癢的雙重摺磨，方毅咬牙忍受着有生以來最大的痛苦折磨，便是以他現在的心志堅定，也是忍不住被這股劇痛給刺激得面目扭曲大汗淋淋。
隨着豆大的汗水不斷從毛孔冒出，一股股黑色難聞的物質也是被排了出來，整個洞穴變得惡臭難聞。
“降真木，這就是降真木的神效，根本不用藉助石袋，碾碎之後直接化成最爲精純的天地靈氣助我完成內壯，比起以前將文楠木屑灌在石袋中練功，快了何止百倍？而且這樣龐大的天地靈氣直接入體，居然沒有引動經脈中的《易筋經》內息外泄，這降真木幾乎天生就是爲《易筋經》修行者準備的！”
方毅在極度的劇痛之中，卻是欣喜若狂，真正明白爲什麼降真木會稱爲神木。這麼一小塊降真木中蘊含的天地靈氣，比起蒼龍山脈地下洞穴之中那棵紫檀樹中蘊含的天地靈氣還要多上十倍，精純之處更是後者無法企及。
破壞又重生的過程在不斷持續着，每粉碎一遍骨骼，方毅的氣血便強大一分，身上的氣息也變得更加中正、祥和、浩然。
時間一點點過去，方毅呼出的空氣逐漸變得吐氣思蘭，將整個洞穴都變得一片馨香。原本受方毅暴力開闢而光禿荒涼的洞穴，竟然開始在各個地方冒出了植物新芽，一天一夜之後，各種奇花異草居然將整個洞穴佔據。
十天十夜，方毅的身體在連續的摧殘中，一直持續了十天十夜，仍然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所謂慧極必傷，降真木對於方毅完成內壯有着巨大的幫助不假，但卻並非沒有風險和代價。一旦方毅忍受不了這種痛苦，胸中憋着的那一口氣一泄，體內天地靈氣頓時就要化散，渾身骨骼寸斷之後，也不會再生。
方毅不知道這其中的兇險，但爲了早曰完成內壯，死命堅持，運行着《易筋經》心法。
十天十夜，不斷斷骨重生，方毅毛孔中的溢出的黑色物質越來越少，最終排泄一空，他的皮膚變得如同啫喱一般水潤光滑，晶瑩剔透，他全身的骨骼終於不再寸斷，新生的骨骼變成了水晶一樣的透明顏色，骨骼的外面，竟然沒有了那層骨膜，天地靈氣不必再循着骨縫處進入，而是直接透過骨骼，源源注入骨髓。
但是這一切還沒有完，方毅體內的天地靈氣仍有一部分沒有消耗完，在天地靈氣不斷的注入中，方毅的骨髓開始發出更勝之前十倍的奇癢。這種癢，簡直讓人恨不得將自己的骨髓全部都抽出來，不是凡人所能忍受。
巨大的刺激，讓方毅的瞳孔始終緊縮成針尖大小，渾身的筋膜血肉都不住地抖動起來，牙齒尖銳地嘎嘎作響，能夠直接將鑽石都給一下咬碎。
“堅持，堅持住，我感覺得到，就快要完成內壯了，一鼓作氣，堅持到最後！”
饒是神識強大如方毅，也感覺自己在這種不可忍受的奇癢之下，精神接近崩潰了，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用這樣的話語催眠自己，激勵自己。
度秒如年，便是方毅現在的感受。如果可以選擇，方毅寧願再經歷前面十天那樣的斷骨之痛，也不願意多經歷這種奇癢一秒。
就在這難以忍受的奇癢之中，方毅“看”到從自己的骨髓乃至筋膜血肉之中，涌現出了無數的黑色小蟲，發出肉耳不可聞的尖嘯聲音，這些小蟲不知幾千幾萬，不斷地滲透筋膜血肉，從方毅的億萬毛孔之中跑了出來，一遇空氣，便化成黑氣，消散空中。
“好惡心，我的體內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蟲？”
方毅心中驚駭不已，突然想到了曾經在鄭鶴書房中看到的一本佛門典籍，心下乍然一動：“佛觀一鉢水，內中有八萬四千蟲，而人食五穀雜糧禽獸血肉，體內寄生之蟲不知凡幾，不可數計，蟲食人精氣，軀殼方老，靈識方竭。我原本以爲這是佛典之中的神怪之語，沒想到現在我體內竟然有這麼多蟲被驅趕出來，難道這佛典說說是真的？人之所以衰老，之所以有大限，就是這些蟲在作祟？如果將這些蟲盡數驅除，難道就能不老不死？”
方毅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旋即又想到：“《易筋經》的總綱上說，此功練到最高處能夠成就不壞聖體，不壞自然就是不滅了，難道根源就是在這裡？驅除掉體內這些黑蟲，纔是真正的易換血肉筋膜骨，萬邪不侵？”
來不及做更多猜想，從那無數黑蟲被驅趕出體內開始，從骨髓處散發出來的奇癢快速擴展到了全身，方毅現在渾身上下無處不癢，就連眼球甚至大腦都在癢，像是有億萬螞蟻在不斷爬動，這種奇癢不是親身體驗，根本無法想象。
如果可以選擇，方毅寧願昏迷過去，但問題是他不敢昏迷，也不能昏迷，只能繃緊着神經，硬生生地忍受這種極端的痛苦。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在這種極端痛苦之下，方毅已經喪失了時間概念，甚至生死概念，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生是死，是在經歷活着的痛苦還是死後的煎熬，混混沌沌，迷迷茫茫。
終於，最後一隻小蟲散出體外，化爲黑煙，歸爲虛無，一切歸於平靜。所有的癢在剎那之間消失於無，方毅陡然感覺到，存儲於任督二脈之中的《易筋經》內息如奔走江海，一下翻涌出來，迅速流轉全身各處，內息貫通身體全身經脈，無窒無礙，無污無垢，發出瞭如同海嘯潮涌一般巨大有力的聲音。
方毅的心靈自然而然地變得無比的愉悅，產生一種發自肺腑的大愉悅，大快樂，大舒暢。
閉着雙眸的他，嘴角自然地浮現出一抹微笑，淡雅，悠遠，祥和，與佛陀之笑同出一轍。
衣服之下，方毅的身體散發出淡淡的虹霓七彩寶光，如彩虹一般圍繞在他的身周，而他胸口冒出了金色的光華，“卍”字清晰顯現。
佛光，方毅的身體，竟然散發出了傳說之中的佛光。
大悟無言，大笑無聲。
方毅的神識前所未有的通達，圓潤，一種大徹大悟和極致大喜出現在他心中，無言而無聲。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
方毅睜開了眼睛，一輪金色光華在眼瞳上幽幽淌過，深斂起來。在他眼中，原本已經能夠看到的“道”之軌跡，變得更加清晰，細緻，有跡可循，而非原來的艱澀難明，自然而然地讓他對這組成天地宇宙萬物的“道”有了更深的理解。
“天地之道，原來也並非我原來想象的那般複雜。”
方毅似感慨地輕輕一嘆，心念一動，散發體外的佛光便是徹底收斂起來，再低首看自己的雙手，原本在斷骨重生過程中變得如啫喱一般水潤的皮膚變得好像未拜師鄭鶴之前那般，沒有絲毫出彩與特別之處。
而在方毅的視野之中，自己的軀體只有一片氤氳光華，卻再也不與這天地之間的“道”，有任何牽連了。換句話說，這軀體已經跳出了天地之道的限制，人類的二百大限，對於方毅再沒有任何意義。
這樣的身體，便是開山境界強者也不曾擁有，或許唯有開山境界之上的人皇境界強者，才能達到這種地步。
“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還是山……我現在這副軀體，也可以說是返璞歸真了吧？”
“內壯，終於完成了。”
方毅心中泛出欣喜之感來，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這笑容如此純淨，就彷彿剛剛出生的嬰兒。
的確，從某種程度上說，方毅現在已經是真正的脫胎換骨，再生誠仁了。過去屬於方毅的一切，都似乎十分遙遠，彷彿是發生在很久遠的，旁人身上的事情。
方毅知道，這是自己突破天人窒礙之後的正常現象，所謂立地成佛大致便是如此。肉身成聖的同時，一併斬去了與天地之道的羈絆，不在俗世內，不入五行中，等於是斬斷了紅塵。而人的精神也會於無形中受到這方面的影響，彷彿真的是成了仙得了道，超脫於塵世。
不用去刻意試驗，方毅就能感覺到自己肉身的強大，竟然比原來翻了十多倍。方毅甚至懷疑，自己就算處於核爆中心，也不會有什麼損傷。
而方毅還感覺到，完成內壯後的自己，並沒有達到身體進化的極限，以後只要是有靈木，仍然是可以通過《易筋經》心法汲取其中的天地靈氣不斷強化身體。不過相比以前來講，想要再提升肉體質量，需要的天地靈氣只能用海量來形容。
“可惜降真木可遇不可求，當年武祖製作出了三枚佛像，剩下的那一枚不知流落到哪裡，現在還在不在。至於降真樹，只怕也只有武祖才知道它在哪裡了……”
“那龍殿的龍主，不知道他有沒有完成內壯？以龍殿的雄厚勢力，想要得到靈木只怕是輕而易舉，他本身便是開山境界的強者，若是完成了內壯的話，真不知道該強悍到什麼程度？或許現在的我唯一能夠超越他的地方，就是觀想大佛，畢竟我是得了武祖的傳承，對於佛法的理解，任何人都及不上武祖，省卻了我數十年上百年的苦功。”
短暫的欣喜之後，方毅開始正視現實，雖然說完成了內壯，對於天地之道有了更深的理解，但方毅卻仍是沒有突破到開山境界。
畢竟，身體是身體，境界是境界，這是兩碼事，以前方毅以爲完成內壯就能進入開山境界，卻是有些想當然了。
說到底，還是要加深對天地之道的領悟。
“現在我內壯已成，身體清淨無垢，內外如一，同級強者難以撼動，再加上我終於可以施展《易筋經》內息，施展任何武功都不在話下，實力更上一層樓，騰空境界之中，我已無敵！”
這樣的念頭在方毅腦中閃過，引動精神上的蛻變，他的氣質隨之發生了變化，一種“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的問鼎天下的“大勢”，完全形成，出現在他身上。
這樣的“大勢”一成，代表了方毅強大的武道信心和武道信心，便是三皇五帝唐宗宋祖站在他面前，他也不會有絲毫所動，便是洪德皇於他面前散發浩蕩皇者威勢，君王大勢，他也唯淡然一笑。
一時間，方毅的武道有了突破，武道之中的許多窒礙關竅，在這個時候都一併領悟、參透。
《萬諦三式》，他終於領悟到了“人式”真諦。
《九荒》，他已然可以八荒合一，比那鍾家老祖更多兩荒，距離完美之境只差一步。
《真空大擒拿》，被方毅完整推演出來之後，融合了他對空間之道的領悟，轉變成爲更高層次的《空間大擒拿》，乃是當曰龍殿紫龍王施展出來的龍殿絕技。
《吸元大魔輪》，再度進化，融合《真空大擒拿》之中的精華，不光能夠吸收草木動物體內的精氣，更能直接吸化天地能量，他人勁氣，轉爲《吸天大法》！
少林七十二絕技，一併融會貫通，皆達到最高境界。
《太極拳道》，達到大成境界，太極拳意調和陰陽，融入極道拳意之中，劍法輪狀的極道拳意之上，金色法輪中心出現了一個陰陽魚圖案，緩緩旋轉。
突破，突破，突破……這一瞬間的突破，已經超越了常規，超脫了理姓。
要知道武道越上越是艱難，每邁出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心力代價，機緣巧合，就算是觀想大佛再度連續推演方毅的這些武功十天半月，也不一定能夠成功。但方毅在“大勢”真正確立的這短暫瞬間，福至心靈，幾乎所有武功都在一剎那間有了質的突破。
隨之而來的，是神識和觀想大佛的進一步壯大，再壯大。
這纔是真正的，一朝頓悟，立地成佛。
當一切歸於平靜，方毅心中一片平靜，彷彿剛剛的一系列突破，都不能擾動他的心緒。
方毅站起身來，站出久違的鉗陽馬，緩緩而有力地打出了詠春拳中的小念頭。
詠春拳，方毅突破之後第一件事，竟然是打着他所有武功之中可以說是最爲粗淺的詠春拳？
詠春拳法在方毅的手中使出，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完美得彷彿教科書。而在方毅的視野中，隨着他拳動腳走，這存在於天地之間的“道”之軌跡，竟然如水紋一般隨之波動了起來。
而在一般的視野之中，方毅將詠春拳的一招一式打出來，明明速度極緩，卻引得他身周的空間爲之扭曲動盪，空間中發出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嘩啦如風過柳之聲。
“道，高不可及，深不可測，包裹天地，稟受無形，山以之高，淵以之深，獸以之走，鳥以之飛，水以之寒，火以之熱，麒麟以之遊，星辰以之行，是爲……道。”
“道者，虛無，平易，清淨，柔弱，純粹，素樸……”
“大道坦坦，於身不遠，求之遠者，往而反覆……”
方毅一拳一式、動靜相合之中，竟然以拳法“觸摸”到了“道”，驚動了“道”，從而領悟出這些“道”之中蘊含的些許真意。
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以前的方毅，雖然能夠看到“道”，卻如看海市蜃樓，可遠觀不可褻玩，而現在，完成內壯之後，身體超脫五行，竟然就能夠憑藉肉身直接碰觸到“道”，這無疑是一個質的飛躍。
和看相比，親手觸摸，肯定是有更加深刻的感受，甚至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一趟詠春拳打完，方毅緩緩收勢，先深吸口氣，然後輕而長地噓了一口氣，身周的空間隨着他的吸氣而收縮，隨着呼氣而擴張，最後再盪漾幾下，恢復平靜。
“大道至簡，想不到最終能夠讓我觸摸到‘道’的，卻是一直以來被我所忽略掉的詠春拳。”
方毅心中感慨着，感覺到自己對於天地之道的理解，又有了一個全面的提升。
而在這個時候，方毅掃除了這段時間心中的迷茫：“大道三千，條條可證道，空間之道，時間之道，火熱之道，水寒之道，等等等等，雖然都很強大，但畢竟是身外之道，唯有我的肉身，我的拳頭，是屬於我自己！我要證的道，入的道，是以肉身成聖，拳法入道！”
方毅在這一刻，確立了自己的方向和目標，等於是認準了自己通往開山境界門徑。
以拳入道！拳霸天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