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嗚……
烏雲之下，狂風亂卷。
狐狸山的一線挖掘現場，更是風沙漫漫，塵土飛揚。
巨大的挖掘坑裡，一隻只狐狸正忙忙碌碌。
一尊尊精巧的青銅燈樹、鏤空青銅凳子、雕花青銅矮牀……還沾着泥土，被堆在土坑旁邊。
一尊尊挖掘機，被棄之不用。
狐狸們重操舊業，掄起鏟子，在土坑裡甩着尾巴挖土……沒辦法，這片遺蹟，結構纖巧精細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嚶嚶嚶？”
白腰帶滿臉興奮，它的鏟子下，出現了青銅燈樹被泥土封住的輪廓！
這可是好東西！
它立刻趴上去，彈出爪子，開始扒拉泥土。
“嗷嗷嗷？”
旁邊的黑腰帶也湊過來，和它一起扒拉！
師兄弟們去多幾次現世，就都知道了，這些青銅疙瘩，雖然在狐狸山不值錢……但在現世，都是被擺在玻璃櫃子裡面的寶貝，還是要小心點挖掘的。
更何況，這些玩意兒……表面經常有字！
“嗷嗷嗷？”
卻是白項鍊，抱着一摞銅板路過，順便給師兄弟們，展示自己腦袋上頂着的，剛挖到的青銅帽子！
白腰帶和黑腰帶，視線追着白項鍊離去，都滿臉豔羨。
“嗷？”
那個帽子圓溜溜的，造型古怪，歪着戴在腦袋上，和五彩琉璃耳環特別搭！
它們也好想挖到！
便在此時……
刷……
一輛小汽車，停在挖掘坑旁邊。
白墨帶着白耳環，從車上下來。
剛剛那一堆銅板裡，有研究筆記，有研究預算，有丹宮行政命令，所以，白墨看向這土坑旁邊大把大把纖細精巧的玩意兒，又看看這巨大土坑……
“……這是挖到煉丹師的，研發中心了？”
白墨瞪大眼睛。
“那所謂的天生玄黃葫蘆丹皮，或許能找到更多資料？”
在古仙朝，名字不能隨便取。
酷炫的名字，必然對應牛嗶的東西！
垃圾的東西，絕對不配牛嗶的名字！
而“天生玄黃”這種字眼，白墨更是幾乎沒怎麼見過。
這肯定牛嗶！
正傻笑着，白墨看到旁邊抱着文獻的白項鍊，看到它頂在腦袋上的古怪“帽子”。
白項鍊也眉開眼笑，“嗖嗖嗖”跑到師父跟前！
“嚶嚶嚶！”
它扭着尾巴，晃着腦袋，給師父看它的新帽子！
“額，你……腦袋上頂着個痰盂幹什麼？”
……
“天生玄黃葫蘆丹皮……到底是什麼呢……”
白墨帶着白耳環，穿梭在遺蹟中。
哪裡被徒弟們挖掘出來，清理出來，他就湊上去看一眼。
尤其是刻在柱子上、斷牆上的文字，這些沒法被帶走，更要去看看。
白耳環跟在師父身後，一爪拖着摺疊椅，一爪抱着茶水壺，肩膀挎包裡，裝着師父的平板電腦。
看見師父在一處斷牆停下腳步，它立刻幫師父擺好摺疊椅，送上平板電腦，又捧着茶壺美滋滋跳到師父懷裡。
“嚶嚶嚶！”
白墨笑着摸摸它的腦袋，便繼續看這牆壁上的文字。
【……禁止青月丹宮所有仙人進入浩商山……】
之前的文獻裡，也提到這一句。但損毀太過嚴重，只有那一句能看。
此時，白墨伸手撫摸這斷牆，掰掉牆皮表面泥殼，露出深深淺淺的文字遺留。
【……丹皮爭奪戰……】
【……天生玄黃葫蘆，是史前遺種，壽命悠久，只在浩商山存在一棵藤，但一根藤便爬滿浩商山】
【長期以來，這仙草藥用價值不高，名聲不顯，只有博士宮偶爾會奔赴浩商山，進行採樣研究】
【後來，有人發現，天生玄黃葫蘆內壁生長的膜，可以充作丹皮之用】
【玄黃葫蘆漫山遍野，無人問津，丹皮卻價格昂貴】
【此人便採盡滿山葫蘆，製成三百四十一套丹皮，來到藏寶閣，意圖賣出】
【藏寶閣驗貨之後，竟發現此丹皮，竟然可以充任燧火丹丹皮，驚動藏寶丹宮】
唉？
白墨懷裡，白耳環跳下來，用狐爪幫師父扒拉掉斷牆的泥殼，讓更多文字露出來。
“嗷嗷嗷！”
白墨笑着，繼續看。
【藏寶丹宮驗貨之後，竟發現此丹皮，性能遠超市面旗艦丹皮，驚動南魚聖地】
比旗艦款都強？
【南魚聖地驗貨之後，竟發現此丹皮，性能甚至超過昔年帝君的燧火丹丹皮，聖地震驚，天宮震驚】
白墨也震驚！
“還有這種事？”
路上隨便撿了塊石頭，結果這石頭長了一副智能手機的樣子？
而且它真的能觸屏？
而且它性能遠超市面上所有旗艦機？
這不是扯淡呢麼？
這還能是石頭？
【天宮下屬博士宮，傾巢出動，奔赴南魚聖地，研究這套葫蘆內膜】
【他們用三年時間，用各種方法、各種儀器，測定這丹皮數據，又將報告和丹皮一起，帶回天宮，給帝君過目】
【帝君也震驚，這丹皮草木生成，結構簡單，但極其親近人體，外層極能吸引丹火，內層極能穩定丹火，孔竅極能吞吐丹火，屬性竟是真的，比之他當年研究的丹皮，還要更強一線！】
【當此之時，這葫蘆內膜，這天生丹皮，已經引來丹國八百聖地、三千丹宮矚目】
【博士宮又奔赴浩商山，研究這天生玄黃葫蘆】
【從滿山葫蘆藤中，找到一枚新生小葫蘆，用十年光陰，守護這葫蘆長大，日日觀測，親眼看到葫蘆內膜從無到有，又取出這內膜，果然便是超級丹皮】
【十年間，博士宮踏遍浩商山，研究山形地勢，研究空中氣流，研究地上草木，研究地下水土，研究這史前遺種仙草，最後彙總成報告一份，呈給帝君】
【帝君御筆批註，天生玄黃葫蘆丹皮，強於他當年煉製的丹皮，並且是草木天生，適用性更強，適合多種體質】
【當此之時，九國震驚】
白墨也震驚。
“這……
“天生的葫蘆內膜，就能拿來做丹皮？
“這讓丹工業情何以堪？”
但考慮到，這什麼天生玄黃葫蘆，屬於是史前遺種，也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仙草，又覺得好像還能湊合接受。
白耳環還在扒拉這矮牆的泥殼，已經挖不到字了。
白墨摸摸它腦袋。
“行啦，這地方不用扒了，我們繼續找下一處文獻。”
一邊站起身，白墨倒吸口涼氣。
“不知道青月丹宮，有沒有這個東西？
“如果有的話，我們豈不是，就不必辛辛苦苦搞這堆工坊？”
他咂咂嘴。
“也許，君侯的某個私房小寶庫裡，會有？”
一邊走，一邊到處看，一邊又心想。
“或許，以君侯的性格，她會跑到浩商山去，偷一截葫蘆藤回來自己種，也說不定？”
白墨打算，在這遺蹟里正兒八經多轉轉！
讓圈圈胡和青銅面具，也再努力一下，把君侯的秘密寶庫都給開乾淨！
“但願有吧！但願君侯能給力！”
千萬年前的事情，白墨做不了主，只能寄希望於君侯的發揮了！
…… 中午時分。
狐狸山食堂上空，炊煙還沒散去。
食堂內部，一張張小石桌旁邊，圍坐了一隻只火紅色狐狸。
白項鍊滿臉悲憤，眼角噙着淚水，仰脖狠狠一口，把爪裡紅油豆皮麻花撕下一半，啃進嘴裡！
“嗚嗚嗚……”
今天丟大臉了！
越想越難受！
越想越委屈！
它已經下定決心，以後不能啥東西都往頭上戴！
以後碰到不認識的青銅器，除非找師父鑑定過，否則一律按照痰盂處理！
旁邊的白腰帶和黑腰帶，低頭啃豆皮麻花，用豆皮塞住嘴，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
便見桃花眼甩着尾巴，搖搖晃晃湊過來，“嚶嚶嗷嗷”，狐言狐語，吹噓自己去現世，成功釣魚釣到聖誕老人的事情。
食堂角落裡，白墨一邊小口吃着筋道的豆皮麻花，一邊扒拉着平板電腦，看上午拍照的大量文獻。
一邊看，臉色變得古怪。
【……青月丹宮，絕對不會參與浩商山的丹皮大戰】
【……爲了避免各大聖地盲目爭奪，也爲了避免在爭奪與亂戰中波及到浩商山和史前遺種，天宮決定，將浩商山管控起來。每當山上生長出新的五顆葫蘆，便召開一屆丹皮大戰，所有序列五草丹之師，都可以報名參與】
【參賽仙人，在同一時間進入山中，搶奪葫蘆】
【第一，禁止在山中殺人】
【第二，禁止破壞天生玄黃葫蘆藤】
【第三，一旦進入，隨時可以離開，若空手離開，其他人不得阻攔】
【除此之外，各憑手段，百無禁忌】
這個橋段，白墨在玄幻小說裡，看過很多次了。
像這種奪寶大逃殺，無一例外，都血腥恐怖，只適合真正的狠人和天之驕子。
而青月丹宮這邊……
【……古人曾經說過，有多大臀，就穿多大褻褲】
【我們青月丹宮的草丹之師，總共就那麼幾百個】
【他們的成色，我比誰都清楚】
【沒必要跑去參與這種高端局，沒必要去搶這種高端貨】
白墨愣住片刻。
難道說丹宮和這天生玄黃葫蘆丹皮的緣分，就這樣草率的斷了？
君侯序列三了，君侯用不上這東西。
丹宮的廢柴仙人們不夠資格，也用不上這東西。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沒啥牽扯了。
“果然，仙路沒有捷徑。
“先繼續挖吧。
“也許能挖出來意外，挖出來驚喜，挖出來奇蹟？”
……
呼……
西州的風，夾雜着細碎的雪。
白墨藥廠的辦公樓和廠房，便都被淹沒在風雪裡。
“哎呦，李廠長，歡迎歡迎！”
陳遠林在辦公樓下，滿臉堆笑，接到來談合作的李廠長。
便見這車上剛下來的李廠長，也滿臉熱情，拉住陳遠林的手！
“今天，您帶我好好看看沉棉。
“我們鎧甲廠，饞這個材料好久了……”
兩人寒暄一番，各自帶着秘書，便徑直去往車間。
雖然鎧甲廠級別很高……
雖然這位李廠長是序列八的仙術師，是仙委會的鎧甲專家……
但這種迎來送往的接待工作，白墨已經懶得出面了，都讓陳遠林搞定。
“現在新材料產能上來了麼？”
“又加了一臺離心機，產能基本還可以了。”
兩人一邊聊着，李廠長下意識擡頭，看到半空中兩艘無人機“颯颯”飛過。
他嘿嘿笑着，壓低聲音。
“陳廠長，你們這兒，也有這玩意兒啊？
“現在各個廠，都有人間之眼深度入駐。
“這玩意兒，確實也安全。
“但是總感覺，隱私什麼的，都被它看光了。
“廠裡的亂七八糟事情，都被它拍下來，傳到別人的服務器裡，怪不自在。”
陳遠林一邊走，一邊笑道。
“我們廠倒是無所謂。
“廠裡的數據，是傳到叛臣之酒那邊的超算那裡，在那兒處理。
“那邊機器，也在白墨專家名下，算是我們自家的。”
李廠長尷尬一笑。
又跟着陳遠林來到車間門口。
“其實真說起來，現在大家反而一致認定，無人機不如仙獸鴿子。
“那個鴿子可真好啊！
“那玩意兒靈性，它們能直覺感受到危險，感受到仙術波動。
“而且那玩意兒，它不會說人話，不會泄露隱私。
“現在各個廠裡，都在申請，想要多幾隻鴿子，少幾艘無人機。
“嘿嘿，誰能想到，原本在仙委會臭大街沒人理的鴿子，竟然變成搶手貨了！
“我們廠只申請到兩隻。
“你們這兒，申請到幾隻啊？
“我咋沒看見？”
吱嘎嘎……
車間的大門打開。
聊到這段兒，陳遠林也尷尬了，不知道怎麼聊。
而李廠長擡頭看見，幾十只鴿子，密密麻麻，蹲在房樑上，居高臨下，哨兵一般，正向他投來審視的目光！
陳遠林皺皺眉頭，思量一番，連忙編個理由打圓場。
“啊，我們這裡，和鴿廠關係比較近。
“這些都是派來實習的鴿子！
“等實習結束後，還會派送到各個廠去的！”
李廠長尷尬一笑，跟着陳遠林繼續往車間裡面走。
一邊走一邊語氣古怪。
“這個鴿子，太多了也不行。
“它們到處拉鳥屎，影響廠裡的環境。
“像伱們這種，鴿子守在車間裡，就更麻煩了……”
陳遠林一邊走，尷尬笑着，點頭稱是。
這種情況下，沒必要繼續爭論。
人家又吃不到葡萄，還能不許人家說葡萄酸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