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樓二層堂屋,島民們召開專題會議,研討如何對付剛剛出現的鳥患新情況。
來順兒幾經權衡,提出將案犯直接擒獲關起來,但不傷害它們的方案。
與會人員討論了一陣,目前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於是本方案獲得原則性通過。
至於如何抓捕,以及牢籠的製作、安置等具體技術細節,這些交給石鎖兒和喜子去辦理,其他人就不用操心了。
事實證明,鳥類即便再聰明,其智商終究也無法與大腦進化完善的人類較量。
次日上午,喜子和石鎖兒前往百果園蹲點兒,實施抓捕任務。
同時攜帶過去的,是一具石木匠昨晚連夜趕製的網罩,主龍骨用的是竹子。由於時間倉促,做工雖比較粗糙,不過這裡面可集合了二人的經驗與智慧,精心設計了幾個簡單而巧妙的機關。
另外,對付貪嘴的賊鳥兒,誘餌自然是少不了。這回準備的餌級別可不低,用蘋果、櫻桃、梨子等幾種鮮果切塊擺成漂亮的什錦果盤,外加一點兒特製小窩頭兒,就是日常用於獎勵大鵝和狗狗的那種。堪稱五星級接待標準,誘惑力十足。
喜鵲夫婦照常外出覓食,面對如此豐盛的美味兒,一向精明的它們在懷疑、猶豫與慾望的糾結中,試探、徘徊了一個多鐘頭。
終於,意志力稍薄弱的雌喜鵲按捺不住,不顧老公的警告,一頭鑽進了人類設下的圈套。
愛妻身涉險境,雄喜鵲見狀大急,立即前往阻止,結果被喜子抓住戰機。兩口子雙雙落網。
當喜子二人樂呵呵地將俘虜帶回駐地一層庫房,關進專門爲它們準備的竹製大牢籠的時候,得知消息的其他人員紛紛前來觀瞧。
“就這倆東西,還想跟俺們鬥心眼兒?”喜子一邊得意地拍了拍籠子。一邊向衆人講述抓捕過程。
石鎖兒則不客氣地揭了他的底子。說在剛纔的蹲守過程中,喜子差點兒就忍耐不住了。還是自己強行將他按住,這纔沒壞了大事。
“那又咋地,還不是因爲你那罩子做得太糙,連鳥兒都不喜歡。”喜子反脣相譏。
其他人這會兒可無心聽他倆的嘴仗。目光全都聚焦到了竹籠中的新囚徒身上。
兩隻花喜鵲,個頭兒都不小,黑白分明,背羽呈現出藍綠色的光澤,長長的尾巴翹起,瞧着倒是挺漂亮的。
此時,身陷囹圄的兩個傢伙再也不像平時那麼悠哉或囂張了。它倆驚恐地喳喳喳鳴叫着,撲打着翅膀竄上躥下,在籠子裡面一個勁兒地亂折騰。
“這麼不消停啊?”江逸晨見狀,不由蹙起眉頭。
他以前見過的鳥類。野生的整日在天空飛翔、樹枝間嬉戲,自由自在;而家養的籠中鳥雖然沒有自由,但安全保障、飲食無憂,風雨無慮,懶洋洋的日子也能湊合過。
像當前這樣的狀況還真是頭一次見。
蘇曉佳偏着頭在籠子前仔細觀瞧,臉上滿是憂色,有心想安撫一下,卻又不知如何着手。
“呵呵,咱們這麼多人圍觀,它倆害臊嘛。”喜子按自己的理解解釋道。
“晨子哥,沒事兒。喜鵲的氣性不大,可以養家的。剛關進來的都這樣兒,等鬧騰累了就老實了,到時候該吃吃,該喝喝,啥毛病都沒了。我見過有些人從小養熟了,擱在肩膀上帶出去溜達都不會逃。”來順兒在一旁補充。
江逸晨點點頭,覺得有些道理。於是又看了一會兒,交代喜子注意餵食喂水,不要虐待它們,隨後便帶着蘇曉佳離開了庫房。
誰知情況卻沒有大夥兒想得那麼簡單,時至下午,已經被關了幾個小時的喜鵲夫婦仍然沒有安定下來。
它們焦躁不安,不吃不喝,在寬敞的籠子中繼續鬧騰,用利爪和喙拼命啄打籠條,一副不出去就誓不罷休的架勢。累了就歇息一會兒,然後繼續。聲音也變得嘶啞起來,絕望之餘甚至還開始將腦袋往籠條上撞擊。
聽着鳥兒的叫聲,來順兒覺得情況不大對勁兒,走去庫房查看。心裡疑惑不已,喜鵲屬於常見的鳥類,按說氣性不至於這麼大啊。
蘇曉佳一直在關注着此事,連午覺都沒有睡踏實。聽見樓下的動靜,於是也再次來到庫房中。
此時,兩隻喜鵲的模樣已經頗爲狼狽,羽毛亂糟糟的,翅膀、喙和爪子上擦出來道道傷痕,令人觸目。
蘇曉佳見到這副慘狀,一向心軟的她實在是受不了了。她迅速找出紙筆寫字,央求來順兒放了它們吧。
喜子和石鎖兒聞訊也趕了過來,雖然眼前的情形讓他倆也挺納悶兒,但對女孩兒這個提議卻不以爲然。
“別瞧着這些個扁毛畜生現在瞅着可憐,那禍害果園的時候可一點兒也不嘴軟。按說就算要吃果子,偶爾弄個兩仨的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兒,可就不能積點兒德,老是東啄一下、西叼一嘴的,要由着這些賊鳥兒,咱們辛苦這麼些日子,根本剩不下幾個囫圇的果子,全都得完蛋。”喜子不忿地說道。
“是啊,你沒瞧前些日子,這些賊鳥兒的囂張勁兒。”石鎖兒在一旁附和道。
百果園的果樹,雖說有特製營養水澆灌做爲高品質保障,但從栽種到日常養護,防風抗災等等,方方面面的工作量可不少。有今日的收穫,島上衆人都付出了辛苦的勞動。所以越是如此,就越對搞破壞的東西深惡痛絕。
蘇曉佳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籠子裡的喜鵲夫婦,只感覺那鳴叫聲愈發淒厲,心下更是難以忍受。此刻又聽到喜子、石鎖兒居然如此大大咧咧地說話,顯然是根本不把喜鵲的性命當回事兒,毫無同情心。
她有些生氣了,小臉蛋也開始漲紅。
來順兒察言觀色,感到情況不對,可別爲了這破賊鳥兒,自己人之間卻鬧起矛盾來,那可就太不值當了。於是他趕緊和稀泥,說先看看情況,讓大夥兒都想想法子。
就在這時,蘇曉佳突然敏感地從籠中喜鵲那兩雙烏溜溜的小眼睛中似乎瞧出了什麼,而且這種感覺越發強烈。
她再度拿過桌上的紙筆,寫下了“雛鳥?”兩個大大的字以及問號。
“嗨,俺咋都忘了這茬兒了。”喜子立即反應了過來,伸手在自己的腦門兒上狠狠拍了兩下。
這兩隻喜鵲,羽色上有所區別,而且動作神態親密,所以當初被他們判斷爲兩口子。根據對喜鵲習性的瞭解,它們在繁殖期不大合羣,往往是夫妻倆才一同行動。
當前如此鬧騰,肯定有牽掛放不下的東西,無非就是小崽子唄。今天光顧着解氣,一下子還真忘了這檔子事兒。
三人對視,覺得這種可能性非常之大。但好不容易將案犯抓捕,如果爲了雛鳥將其放掉,也不是什麼好法子。鳥類與人終究無法正面交流,也不會接受教育,出去後肯定還要繼續危害果園,而且因受過挫折,興許還會變得更狡猾,更加難以對付。
“這樣吧,反正都是你倆的活兒,乾脆再出去一趟找找,嗯,應該就在果園北邊那片林子裡。要是找着喜鵲窩子,就把小東西一塊兒給弄回來吧。”來順兒琢磨了一會兒,提出一個折中的方案。
對於目前的情況來講,這個法子顯然是最爲合適的。
“你們快點兒吧,雛鳥會餓壞的!”蘇曉佳在紙上飛速寫下一句話,舉起展示給衆人看。
見大家都認可這種猜測,她心中越發覺得肯定就是這麼回事兒,於是更加着急起來。
“真是的,管了老的還得管小的,都快成免費保姆了。”喜子只得轉身向門外走,一邊還不滿地嘟囔道。
“嗨,不就是鳥保姆唄,當了就當了。快走吧,我先去拿繩子。”
石鎖兒倒是坦然得多,還在喜子的背上拍了一下,催促他利索點兒。
不知是察覺出了什麼,還是折騰了累了,籠子中的兩隻喜鵲消停了一些,半眯縫着眼睛打起盹兒來。但依舊滴水不沾,連蘇曉佳親手餵食也不予理睬。
時間大約過去半個多小時,就在蘇曉佳焦急地等待中,喜子二人終於回來了,手裡還捧着一隻未上漆的方形木盒子。
果不其然,猜測成了事實。只見那木盒子中央的碎布上,趴着五隻雛鳥,個頭兒已經相對不小,但毛還未長全,一個個仰頭伸直了脖子,張開那與身材不甚協調的大嘴唧唧唧唧叫喚個不停。
“這兩口子還真能幹,整個窩子弄得那麼老高,裡面還深,俺們費老勁兒了。”喜子一邊往庫房裡走一邊抱怨道。他的衣服上有好幾道明顯的擦痕,看來這趟活兒還真不輕鬆。
石鎖兒的身上倒是乾乾淨淨的,顯然這種爬樹上房的活兒並不適合體重較大的人來幹,喜子同學責無旁貸,合理分工嘛。
來順兒沒有理會他的唧唧歪歪,連忙上前幾步,接過那隻方木盒子。
說來也怪,這雲沙島上的鳥類繁衍週期似乎與陸地的同類們有些不同,記得以前在老家,這個時節的雛鳥早就羽翼豐滿,離巢出窩了。
不過現在顯然並不是探究這種飛禽類研究課題的時候,他直接將木盒子端到籠子跟前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