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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直說完,面色像死人一樣慘白,金武灣之戰的驚心動魄縈繞在三人心頭,這樣稀裡糊塗的慘敗,也實在讓人不知說什麼好。

海里青最先打破死寂,說道:“還真是入孃的錯怪飛龍王了,我要是他,也實在沒有妙計取勝,人能打敗人,如何打敗老天。”

崇文搖頭道:“若我所料不錯,仲宗根豐見親早就與尙巴志有勾結。”停了一下,他又輕聲道:“估計他也沒少蠱惑阿璉攻打中山國,這是宮古族的佐佐木道譽,真入孃的坑爹啊。”

吳直嘆道:“阿璉也想明白了,這是尙巴志那廝的誘我深入,斷我後路之計,可惜太晚了。”他看了看崇文,繼續說道:“林朝曦來求援,你是舟師堂龍頭領哨,你說救是不救?”

崇文苦笑道:“大里城還有幾千商團兄弟,就算不打琉球,難道見死不救?那還算什麼同生死既兄弟。不但要救,40萬商團櫃坊的貸款也不能打了水漂。”

海里青激靈靈打了個冷戰,眼前好像出現了天降大火,整個金武灣都燃燒起來的可怖場面,他顫聲說道:“若三婆娘娘不允,這入孃的琉球怕是強取不得。”

崇文不理他,轉頭問吳直道:“以五峰先生之見,琉局有沒有可能和尙巴志議和?我們只是設市舶局,又不是瓜分琉球,那鳥地方地瘠民貧,我們就算是要搶,也實在是沒啥可搶,何必打死打生?”

吳直笑道:“議和?戰敗者只有城下之盟,哪有議和可言?尙巴志那廝鬼精鬼精的,把琉局兄弟救出琉球有的談,割地通商是別想了,絕無可能,除非我們反敗爲勝。”

崇文嘆道:“確實是此理,可是如今琉局大敗,有賠無賺的買賣,就算舟師堂撒下召集帖,又有誰肯去琉球拼命?畢竟廝殺這麼久,仴局剛剛到了摘果子的時候。”

吳直長吁了一口氣,說道:“除非。。。除非你大出海辭去仴局大掌櫃職務,親自領兵救援琉局。”

海里青嗤笑一聲,說道:“五峰先生失心瘋了吧,憑啥?我們拼死拼活給你們打下仴國,分毫不取,現在又要給你們收拾琉球那個爛攤子,這話你也說的出口,多大歲數人了?”

吳直說道:“憑啥?就憑大家都是商團兄弟,就憑龍王島也是琉局契東,難道看着琉局弟兄被困在琉球,見死不救?”

海里青撩起衣袍,給吳直看肋下箭傷,大傷口觸目驚心,他激動的說道:“看到沒有,這是仴箭射的,我有傷,大出海也有傷,大家都有傷,這沒有假吧。

你說大家都有責任救援商團兄弟,不錯,那你來掛帥出征好了,我們龍王島出船出人出火銃就是,絕無二話。我們都是一身的傷,你讓我們如何去琉球拼命?”

吳直不以爲然的說道:“我若有大出海的武略,一定不會推脫。阿璉打不下的琉球,商團之內,除了大出海,你說還有誰行?”

海里青冷笑一聲,問道:“好,就算大出海去職,掛帥出征,這仴局大掌櫃又有誰能接任?”

吳直遲疑了一下,說道:“在下只好勉爲其難。”

海里青嘲諷的大笑起來,大聲說道:“高!實在是高!大出海運籌帷幄,又當先衝鋒,九死一生打下仴國,你在平戶吃香喝辣,仗打完了來摘果子,世上哪有這等好事?

你問問仴局將士,服你麼?大內兄弟服你麼?大出海今日離開仴國,明日幕府餘孽就會羣起而反,大好局面毀於一旦,我就不信你坐的住仴局大掌櫃這個位子。”

吳直冷笑一聲,說道:“你以爲你們打了大勝仗,就能坐穩仴局大掌櫃?那是做夢!你可能不知道,你們已經把仴局契東得罪遍了,我是代表仴局和團會與你們說話。

實話告訴你們,漳州幫、歙縣幫早就要倒大出海,若不是我勸服嚴山老、王汝賢等人,他們在岸和田就退出仴局了。

你以爲柴德美是你們龍王島的人,可是寧波幫徵仴之役死了2個契東,陳東、葉麻他們認定你拿寧波人當炮灰,早就對你不滿了。

你以爲饒平幫支持你們,可是南澳許朝光日日在他們耳邊說你的壞話,你以爲他們不會變?你別忘了,平戶的小尾老林國顯也畏懼你大出海的驕橫強梁。

你也別以爲漳州幫的謝和支持你,他就是個牆頭草,誰勢大他投靠誰。沈南山倒是支持你,可是他死了,他兄弟沈北山可不認你是誰。

你以爲大家團結一心,跟你拼命是因爲你人性好?你大錯特錯了,那是因爲仴局勝利在望,沒人願起紛爭。可是現在仴國已下,大家憑什麼支持你?就憑你和大內家的關係,大家就認定了和談中必然吃虧,誰敢把身家性命交給你?

你威震仴國不假,可也正是因爲你威權太盛,一言九鼎,大家誰不怕你這樣的大掌櫃?明着告訴你們,就算你們不去琉球,這個大掌櫃也必丟無疑,團會已經壓不住了!你願意讓嚴山老接任?還是我接任?”

一番話把海里青氣的渾身亂顫,指着吳直破口大罵:“好你們一羣賊頭賊臉的賊骨頭,剛卸了磨就要殺驢啊,前兩天還和我們在箕面溫泉吃酒,翻過頭就合起夥來背後捅刀子!你們這種人,脫不了的賊性,你們要能在仴國立足纔是入孃的怪事!”

吳直冷笑道:“我還就不信,沒了張屠戶,就要吃帶毛豬,離了你們,仴局就不賺錢了?”

崇文一伸手,制止了兩人的激烈爭吵,緩緩說道:“就算我去琉球,可是又有誰肯跟着我去做賠本生意。”

吳直停了一下,這才緩緩說道:“大出海啊,你可能想不到,你已經成了那些契東的眼中釘。爲了把你拉下大掌櫃的位子,很多人是願意下點本錢的。比如,出船出人,救援琉局,比如同意櫃坊堂對琉局的追加貸款,用於第二次征伐。

當然,我不能保證所有人,我能保證的是我歙縣商幫,一定會跟隨大出海出戰。徐唯學、王鋆都同意了,海峰也將率領五峰堂衆,和你南下琉球。坐鎮總堂的嚴山老,答應說服漳州商幫,這並不容易,洪迪珍和張維水火不容,老洪肯不肯施救還在兩可之間。

至於饒平幫,總不能看着阿璉他們被琉球人欺侮,你和他們也說得上話。寧波幫嘛,除了明美卻不過情面,其他人。。。怕是不會起勁打仗了。”

海里青看着崇文,不滿的說道:“你真打算忍氣吞聲,受那些小人的氣?”

吳直搖頭道:“這不是忍氣吞聲,這是顧全大局,現在不是鬧意氣的時候。那麼多琉局弟兄困在大里城,難道我們真坐視不顧?那還要東海商團做什麼?”

海里青氣哼哼的把頭扭向一邊,不看吳直。

崇文乾咳了一聲,說道:“那我以何名義出征?我就是一個琉局契東,大家憑啥聽我調遣?”

吳直說道:“雖說怨不得阿璉,但是他畢竟打了敗仗,再佔着琉局大掌櫃的位子怕是不合適,由你接替他,琉局的人沒有理由反對。”

崇文搖頭說道:“不妥,我替換阿璉,就等於抹殺了琉局將士的英勇奮戰,對不起戰死的弟兄。不論我和阿璉的交情,單說琉球戰情,他就比我熟悉,若我貿然接掌琉局,兩眼一抹黑,一樣會吃虧。還是他爲正,我爲副。”

海里青轉過頭來,看着崇文,眼睛瞪的比牛眼還大,廢天子也是人君,竟然甘爲海賊之下,這是入孃的什麼道理。

吳直卻挑起大拇指,笑道:“大出海果然是英雄胸襟。”

崇文一擺手,說道:“你也不必用好言哄我,讓我去琉球,還有一個條件。”

吳直說道:“只要合情合理,我會說服仴局諸契東。”

崇文看着吳直,一字一頓的說道:“我要下關城。”

吳直愣愣的看了崇文好一會兒,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大出海真會提條件啊,馬關海峽是仴國鎖匙,誰不眼熱。”

崇文冷笑道:“我龍王島率領仴局,百戰艱辛打下仴國,本來並不想取一地。可是現在又逼我們南下征戰琉球,再無一片善地,我如何跟龍王島兄弟交代。”

吳直沉思了一會兒,苦笑道:“明白了,以龍王島細作的厲害,如何不知我五峰堂和松浦黨爭下關城不可開交,我與老友松浦信韋也有了嫌隙。”

崇文冷冷說道:“還有大內持盛,他同意放棄長門國,可沒說放棄下關城。”

吳直苦笑道:“也罷,爲了一城和老朋友鬧翻,也實在是不值。我同意了,我會說服松浦信韋,至於大內持盛,你去和他談吧,想來他不會不賣你的情面。”

崇文淡淡一笑,說道:“如此,就說定了。”

吳直說道:“還有一事,因爲大內家的關係,你還是仴局大掌櫃,仴局舟師提督,我爲副掌櫃,副提督,實掌仴局之政。”

崇文笑道:“明白了,你還要我把仴國的首尾處理乾淨再走,別給你留下麻煩。”

吳直淡淡說道:“就算你不是仴局大掌櫃了,難道不是仴局契東?你給我找麻煩,最終損害的還是龍王島,這個道理想來不用我多說。”

崇文長吸了一口氣,說道:“是啊,可是沒有時間了,大里城的商團兄弟日夜盼着救兵,我哪裡能從容措置仴國。”他忽然轉過頭,對海里青說道:“養浩,你知會平井巖次一聲,讓他馬上派人給京二條佐佐木邸下請帖,就說我晚上要在銀閣宴請道譽大師。”

海里青躬身施禮,有氣無力的應道:“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