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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暗想,如今我寶山在手,怕的不是貴,而是這成千上萬的銅從哪裡來。看來仴國之行要提前了,糧食、布匹、銅料、油脂、火藥這些東西是當前急需,非從仴國搞來不可,可是仴國沿海島寇如毛,自己只有一艘船,獨闖龍潭沒有大炮可不行。

他心裡一動,說道:“我在南京火藥局曾經見過一種西洋快炮,子銃事先裝填好,開火之時把子銃置於母銃之內,射完換裝子銃即可,射速飛快,你可能制?”

貝尼託說道:“大人說的是一種子母炮,此炮射速很快,每分鐘可5-6發。只是子炮的身管太小,裝藥也不夠,射程和威力不足,不可能覆蓋整個海港。”

崇文說道:“這種炮我要用在船上,船上的武備我有些不滿意。”

貝尼託說道:“用做艦炮最好不過,對付東海上的海盜很輕鬆。”

崇文拍着他的肩膀說道:“我現在就需要這種子母炮,如果你能在一個月之內給我鑄出來,你就是我的夥伴,像船上的48名大康戰士一樣。”

貝尼託說道:“可是我並不是炮工,不一定鑄的出來。”

崇文指着山下壯闊的東海說道:“那就只能請你和那伽蛇神族作伴了。”

貝尼託打了個寒戰,苦着臉說道:“我一定盡力,不過我寧可下地獄也不想看見那些天殺的蛇神,要是鑄造不成,你還是把我殺了吧。”

崇文大笑,鮎魚仔疑惑問道:“可是銅從哪裡來?”

崇文說道:“黃謙從寶山裡面已經掘出了上萬貫銅製錢,還不夠鑄幾門子母炮麼?若是鑄的順利,我還想把船上的大銃融了改成子母炮吶。”

鮎魚仔眼神發直:“拿銅錢鑄大銃,我們可闊氣的很啊。”

崇文說道:“大康如今錢賤銅貴,把制錢融了鑄銅器的比比皆是,這不算什麼。何況如果真的鑄出來,此銃就是東海炮王,你的小命就能多留些日子了。”

老貝尼託說道:“你們最大的問題不是火炮,而是火槍。在我的家鄉,最先進的火槍是火繩槍,火繩夾在龍頭上,扣動扳機即可引燃***。這樣,射擊的穩定性比你們的火門槍強的多,精度高,射速快。”

崇文想了想,說道:“像阿關他們那種燧石發火的火銃,你能不能造?”

老貝尼託頭搖得像撥浪鼓,說道:“那機括需要強力彈簧鋼片,我可造不出來,鋼片彈力弱,那是發不了火的。”

崇文想了想,說道:“銃是一定要換的,關鍵這銃管制造太難,咱們這幾個人怕是不行。”

老貝尼託說道:“我聽你們的人說,你們的槍管都是包鐵卷制,質量差,速度也慢,每個工匠一個月才能出一根槍管,成本太高了。”

崇文問道:“那你們是怎麼造的呢?”

老貝尼託說道:“我們西方工匠是鍛造出一根鐵棍,用鑽頭鑽孔,那速度就快的多,質量還好。”

崇文沉思着說道:“船上有蘇鋼,鑽頭是沒有問題的,關鍵是人工鑽孔,怕是也不容易。”

老海賊微微一笑,說道:“我注意到有一條河,從山上流到東面的海灣裡,落差很大,我們可以利用這條河,製造水力鍛錘和車牀。如果有了這些機械設備,生產火銃,火炮甚至船隻,都不是難事。”

崇文一拍大腿,喝道:“就按你說的辦!入孃的,沒有堅船利炮,我們這些人早晚還是鰵人的命。你需要什麼東西,需要多少人手,我給你辦,這件事越早辦越好!”

一行人談談說說,從龍首峰向東,沿着龍王島南海岸和東海岸艱難跋涉了幾日。觀測日月山川,記錄數據,回去之後還要好生計算。

在羣山之間發現了香樟木,有幾人合抱大木,這可是上好的船材,崇文又動起了在龍王島造船的心思。

通過和貝尼託的交談,他覺得西洋夾板船也有所長,比如他的舵輪,就比康船輕便的多,視線也好。再比如他的炮甲板,炮陣列在兩弦,火力也比康船猛的多,而且兩側對敵,沒有帆篷遮擋視線,射界極佳。

當然西洋船沒有水密艙,船型底口大上口小,適航性和安全性都不如康船。而且西洋船的軟帆輕便倒是輕便,但是無法逆風航行,不像康船,逆風也可勉強行船。

爲何不把福舡、廣船和西洋船的長處結合起來,龍王島隱秘,又有優良海澳,倒是試製新式海船的好地方。隨後他搖了搖頭,那還太遙遠,先把眼前的難關過了再說。

島上沒什麼礦產,崇文只發現了一些石灰石、硫磺,和一條銅礦脈,不過他反覆勘察之後,認爲銅礦沒什麼開採價值,礦脈太窄,岩石又太硬,開掘成本太高,不如買銅錠划算。

整個南海岸和東南海岸礁石密佈,險灘激流,不可能有來自海上的入侵。倒是島北面大片棕櫚樹後就是一片白色沙灘,不可不防。南山上的山泉彙集成河流,一條從西北方向入海,形成一片肥沃的衝擊平原,不知道是不是鰵人在這裡開墾出水田,總有千餘畝。

另一條河流從東海岸入海,河流不長,入海口緊鄰着一個小澳口。漁村這個澳口取名西港,東海岸河口處這個澳口取名東港。西北方向入海的那條河取名清澗,東海岸入海的河流取名明澗。島的東部一片蠻荒,密佈着灌木和樹林,崇文一直在考慮怎麼利用東港。

在南山上他們發現了一處溫泉,幾處泉眼冒着熱氣汩汩出水,讓大家樂開了花。雖然他已經習慣了渾身臭烘烘,但是能在熱水裡泡一泡,換件乾燥乾淨的衣服總是享受。幾個人扔了幾塊石頭在湯坑裡當座椅,脫個精光大泡溫泉,熱騰騰的湯水中,渾身的傷似乎沒那麼疼了。

崇文說道:“我聽說山裡的熱湯對傷患極有好處,鮎魚仔,回去以後跟木匠李二知會一聲,讓他帶着人在這兒蓋幾間熱湯屋,把咱們的傷號送到這裡來好好泡一泡,傷好得快。”

鮎魚仔答應一聲,徐義卻哭了起來,說道:“要是我兄長活到今天該有多好,有了這麼好的地方,再也不用被人攆狗一樣追趕了。”

沉默了許久,崇文說道:“死了的弟兄不能白死。我在南山找到了龍眼方位,煞是好風水,就在那裡修一座衆義祠,給死的弟兄們立神主,歲有血食,香火不絕。

有子嗣的,要想方設法接到龍王島,繼承家業,寶山也有他們一份。沒有子嗣的,我們就想辦法尋一個承嗣,他們爲我們送了性命,不能連個燒紙的人都沒有。”

徐義哭道:“大出海大恩大德,今後絕沒有哪個弟兄畏死貪生。不過我倒是覺得,島上光修祠還算不上紮下根,還要修一座三婆神廟。咱們這一路驚濤駭浪,一直在生死關頭打轉,若不是三婆娘娘保佑,哪有今天的神仙日子,得敬着。”

崇文說道:“正是,連海妖都知道禮敬摩加羅魚王,我們更不能忘了三婆娘娘恩德,回去就修三婆廟,就在魚王廟舊址,正好把出入寶山的洞口遮掩起來。”

徐海說道:“大出海真是仁義英雄,徐海願爲龍王效死。”

崇文哈哈大笑:“我可不想讓誰效死,你若覺得我們救了你過意不去,以後發達了別忘了我們就是,江湖路長,總有相互照應的時候。”

徐海神色一黯,說道:“我一個破戒的僧人,身無分文又無拳無勇,怕是難有出頭之日。”

崇文拂開臉上溼漉漉的長髮,說道:“誰說的?用不了多久,這條南蠻航線就會盡歸龍王島掌握。只要你在平戶立足,奄美、琉球、呂宋、安南、暹羅這些南蠻貨盡歸你經營,還怕不能飛黃騰達麼?”

徐海眼睛亮了起來:“大出海慷慨仁義,只是爲何如此信任我,我搞不懂。”

崇文說道:“我看中的,就是你的聰明,這麼快就掌握這麼多夷語的人,絕對是經商的一把好手。不過你不光要在平戶替我們經營南貨,龍王島也有許多貨物需要你採買,黃謙自然會和你商議,此事關係全島安危,尤其不能耽誤。”

徐海正色說道:“大出海且放寬心,我也是龍王島衆,滾海龍王旗到處,就是徐某死所。”

泡完了溫泉,鮎魚仔給崇文梳理一番,又修了面,新鮮出爐的龍王島大出海不再是鬍子拉碴的老海盜,而是英氣勃勃的年輕海商。。。

經過詳細勘察,崇文對龍王島的山川地理了然於胸,一座堅不可摧的龍王城已經在心中醞釀成型。幾天以後,一行沿着明澗回到西港。此時的西港正乾的熱火朝天,原來的漁村徹底變成了地坪,臨港一側紮起了木柵,一座座木屋正在木匠的指揮下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