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崇文微笑着說道:“這是海路,市舶局不接待小船,我們賠不起。我們只售給2百料以上的大船龍王旗,每船不管是何貨物,白銀2千兩買水,我們提供執照一副,船旗一面。

至於這些銀兩嘛,龍王島不會獨吞,理應按出力大小均分。除了水錢分成,各市舶局會統一採購食水補給,這都會各地付錢的,市舶局還會僱傭你們的船隻人手,爲海商船隊服務,這也是你們的一大財源。”

樺山資久和九鬼嘉良茫然的互相對視,忽然不約而同的跳起來,緊緊抱在一起,瘋了一樣大喊:“我們發財了!我們發財了!!”

這些窮逼仴國水軍,把所有家當加一起也不值一條商船的買水錢啊。一條船就是2千兩,百條、千條又是多少錢,如果這條航線繁榮起來,創造的財富將是何等驚人。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遇上了龍王島,難道真是天上的神靈開恩了麼。

二出海劉關冷笑一聲,喝道:“你們別高興太早,世上沒有那麼好賺的銀子。想在這條航線上討生活,你們先得和龍王島一樣,爲這條航線拼命,得流血。”

樺山資久鬆開九鬼嘉良,大聲說道:“我們不怕死,不怕流血,二出海殿下但有所命,萬死不辭。”

劉關指着海圖,龍王島以南是大片空白區域,他緩緩說道:“從奄美大島以南,一直到東番大島,中間有一個琉球國,是大康藩屬。琉球一分爲三,由北向南爲山北國、中山國和山南國,成爲琉球三山。

此三國供奉唯謹,我大康神武皇帝各有冊封,並不干涉藩政。如今我們想打通這條新航線,就必須把琉球掌控在手裡,不然就是入孃的一場空。爾等不是擔心春季乏糧餓死人麼?那就去琉球吧,據說那裡十分富庶,你們先給他們一個小小的警告也未嘗不可。”

九鬼嘉良大聲說道:“熊野水軍斷不會讓樺山家孤軍奮戰,我馬上回熊野,向兄長通報,我們立即南下。”

崇文擺手制止了他,緩緩說道:“你急什麼,要打通整個新航線,還有細川家的阿波水軍和淡路水軍這塊絆腳石。雖然他們現在就是一坨屎,可是你們還要牢牢盯着他們,等我從平戶回來,就是徹底踢開他們的時候,明白麼?”

九鬼嘉良略有些沮喪,垂頭說道:“是,九鬼家遵命就是。”

二出海笑道:“嘉良,你也不用喪氣,他們在琉球能發筆小財,但是想讓三山徹底臣服聽話,可不是一次冬季順風搶掠就能辦到的。三山對天朝可是恭順的很吶,焉知燕王殿下沒有傳檄琉球,緝捕康商吶,大戰還在後頭。”

九鬼嘉良這才振奮起來,要知道爲新航線出了多少力,將來就能得到多少買水分成。像搶掠琉球這種好事兒,即能掙個盆滿鉢滿,將來還會加成,這好事兒哪裡去找。不過看樣子龍王島已經準備對細川家動手了,那安宅船也讓他垂涎欲滴啊。

崇文轉頭對樺山資久說道:“到了琉球,請你替我給三國傳個話:我要琉球所有人都尊敬龍王島。凡是打着滾海龍王旗路過的船隻,琉球上至王族下至乞丐,都要向龍王旗致敬,並且滿足船隻一切要求。

我要在三國設置市舶局,我要這些市舶局的地位等同於三山王宮,每一個市舶局吏員都是琉球國王。任何琉球人膽敢侵犯市舶局,我就審判他們的國王,吊死他,把他們的城市夷爲平地,殺掉他們的男人,把他們的女人和孩子賣到最野蠻的南蠻國家。”

劉關哈哈大笑,大聲說道:“兄弟不能相容,就只配被我們踩在腳下。”即使兇悍如仴國海賊,也爲崇文語氣中的陰森不寒而慄。大出海大仁大義不假,可要擋他的路,他也絕不容情,這些傢伙哪個沒讓他狠狠整治過,說不怕那是假的。

崇文看向總兵順,良久才說道:“阿順,恐怕這次琉球之行要拜託你了,不然這些仴船恐怕一半也到不了琉球,誰讓他們手裡有咱們的龍王旗。你還要把海圖制好,海圖就是我們的未來,此事非你不可。”

總兵順說道:“既然是大出海所命,那還有什麼說的,我去就是,只是我仴語可不大行。”

崇文趴在露臺圍欄向下面喊道:“阿義,你仴語不錯,你帶一伍我們的人,再帶一門子母銃,保護阿順。你老婆阿芸也送到龍王島安置,還有咱們船上給龍王島採購的銅料錫鉛,大米醃菜,精鹽紙筆之類,也一併帶回龍王島。”

徐義大叫道:“我仴語也就是將就,談不上好。”

白傑笑道:“那你和老婆如何說話?”

徐義大叫道:“兩口子過日子還用說話?靠眼神就足夠了。。。”

龍王島衆鬨然大笑。

樺山資久知道終究還是龍王島救了他。其實他早就騎虎難下,召集了這麼多人,結果證明去大康劫掠純粹是做夢,這些桀驁不馴的傢伙還不把他的坊津城拆了。

如今終於有了更好的去處,即獲取了財物,也跟港裡這些海賊有了交代,這自找的難關算是過去了。他誠心誠意的向總兵順躬身施禮,說道:“總兵順大人,拜託了。”

總兵順不耐煩的說道:“你先別假客氣,你想划着小早船渡海麼?指着那小東西跑幾百裡海路,別說我了,神仙也不行。這幾天你要先做些準備,你那些海賊閒着也是白吃飯,讓他們乾點正經事情。”

老水手一指不遠處的開聞嶽,說道:“這幾天你們去山裡伐木,選高兩丈、圍一尺的木材,採伐幾百根。用這些圓木把小早聯結起來,每三艘小早排成一行,以三根橫木聯結成舟筏,上立風帆,不然你那些小早到不了屋久島就要散架。”

樺山父子冷汗順着鬢角往下流淌,沒有這大康老出海,別說大康,琉球也到不了啊。海上強者爲尊,樺山資久哪敢違背總兵順,不住點頭稱是。

龍王島衆有些不耐煩。若不是樺山資久這個笨蛋,現在他們應該在坊津城大吃大喝,與老相好翻江倒海,在城下町那些破爛的棚屋裡愉快的賭錢。

如今那些螃蟹一般的海賊把他們的酒肉和女人都佔了,事已至此,還能爲這點屁事大開殺戒不成?不如早點離開這鬼地方。可是給龍王島的船貨要卸到樺山家的關船上,總兵順也不能赤手空拳帶着這些傻瓜去琉球,總要給一門子母銃和足夠的火藥炮子。

還要往船上裝一些坊津的燒酒,還有樺山資久送來的肉桂和該死的蘿蔔。船上沒有蔬菜是很可怕的事情,時間長了就要得敗血病,死的很慘。

爲了趕緊逃離坊津,龍王島衆罵罵咧咧卻乾的很賣力,總算半夜時分把該乾的活計幹完了。卻精疲力盡,一動也不想動。一覺睡醒,天亮時分又下起了雨,在南薩摩半島冬天下雨不算新鮮事兒。

忍無可忍的二出海劉關還是下令啓航了,留下了總兵順和徐義幾個,他們還要領着這些海螃蟹去琉球。大炮炥李啓乾破口大罵,恨不得向港內開火,殺幾個港內的傻瓜泄憤,最終被崇文喝住了。

膏血鳥船在濛濛細雨中拔錨啓航,緩緩離開了亂哄哄的久志灣,饒過野間岬向西北五島列島駛去。從坊津城到平戶港有兩條路,或者沿着九州破碎的西部海岸,先到長崎,再到平戶。或者直接駛向遠海,經上下甑島,五島列島,再到平戶島。

鳥船體大船堅,不懼遠海航行,所以鳥船還是走了遠海航線。至於對九州西海岸的測繪,只能下次再說了。

舶長艙,崇文抱着妍春,一句一句的教她背誦《千字文》:“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閏餘成歲,律呂調陽。。。”崇文讀一句,妍春跟着念一句,花子在紙上把字寫出來,不會的崇文就耐心的一次一次糾正。

崇文一點不覺得厭煩。在皇宮大內,哪裡有天子教子的樂趣,教太子和懷王讀書實在是可望而不可及之事。想不到在悽風苦雨的大海,在這晃晃悠悠的船艙中,居然有如此樂趣。

妍春很健康,到底是大海的女兒,絲毫沒有海上眩暈不適的樣子,吃的好睡得香,這讓崇文很放心。那嬤嬤卻總是板個臉,一副落落寡歡的模樣,讓崇文很是不喜。他可不想自己的女兒長大以後成這個鳥樣子,好在有花子在一旁照顧,妍春總有開心的時候。

一直到跟班樺山義政進來通報,說柴德美來了,崇文才放下妍春,來到羅盤艙。如今鮎魚仔事務越來越多,除了掌管直庫,在總兵順不在的時候,還要負責測繪海圖,幫着二出海劉關掌控羅盤艙。

所以義政和來財牛成了崇文的新跟班,不過崇文不太信任義政。

這孩子心狠手辣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層是他還沒有跟龍王島同生死。不過崇文也不害怕把這個小辣椒放在身邊,這孩子身上那股殺氣讓崇文喜歡。崇文不害怕殺手,也不害怕笨蛋,他從內心裡害怕心口不一,從大康朝臣到大內義弘,他總覺得自己是容易上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