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黃謙引着崇文和幕府諸將進了東城子,這一帶是龍王島核心工業區,街坊住的都是各場工匠,幾乎家家門口都懸掛着滾海龍王旗。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二出海從大康沿海掠來的,或者是鮎魚仔從仴國偷運來的工匠,渡過剛剛開始的驚恐之後,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在龍王島過上了天堂般的生活。對龍王島,對大出海,他們是由衷的尊敬和愛戴,見崇文等沿着街道逶迤而來,街道兩旁的的歡呼和碼頭上一般熱烈。

崇文騎在雪裡驄上,笑容滿面,頻頻向街道兩側拱手,若是披上大紅袍,戴上烏紗帽,簡直就是跨馬遊街的狀元郎。

沿着清澗向南一拐,道路變成上坡,島主府在南山上。山路寬整,隔數十步就有一座火路墩,墩臺可以駐一甲戰士,一門子母銃,控制整個進山道路。

島主府坐落於半山腰,佔地足有50餘畝,簡直就是一座山城。外牆是山岩所砌,高丈八,有女兒牆垛口,府門上有譙樓。

府中卻不是大康庭院樣式,建築羣沿山而建,一層比一層高,一共三層。每層都有石牆垛口,隔十步就有炮位,每一層都有兵營、有倉庫、有火炮,主樓都是三層木樓,從樓上可以俯瞰山下,如果有人攻山,將無所遁形。

府中儲存了足夠的食物飲水,足夠據守三個月。

龍王城的銀庫、賬房、館驛、公廨房都在三層樓臺,這一層是專門留給龍王島大出海的,黃謙雖然是島主,卻從來沒有在這個地方住宿過,只是每日在主樓一層正堂處理公務,主位虛懸,以示龍王島真正島主是崇文。

一行人沿着石階向上行,崇文抱怨道:“阿謙你這是幹什麼,費這麼大力氣修一處宅子,有這人力物力,得多鑄多少大炮,多造多少大船。”

黃謙說道:“若是敵軍勢大,這裡就是全城百姓最後的據守之處,自然要闊大堅固些。”他湊到崇文身邊,低聲說道:“要小心永濟僞帝狗急跳牆。。。”

崇文嘆了口氣,不再多說,心中卻不以爲然。若永濟真的舉大康之力而來,就算把整座山都變成石城,又濟的什麼事,龍王島真正的力量還是他的船隊,拒敵於海上纔是王道,就算不敵,也可以溜之乎也。

不過站在黃謙的層面,把島主府修的堅固些並無錯誤,黃謙是知道崇文真實身份的少數幾個人之一,崇文的居所安全當然是第一位的。

諸人走進三層主樓,遠遠的,小丫頭妍春跪坐在堂前,迎接崇文,身後一個嬤嬤,一個老儒。見崇文大步走來,妍春奶聲奶氣的說道:“父親大人安好。”崇文大步上前,把小女娃兒抱在懷裡,一時間覺得幸福從心中向外溢出。

崇文抱着妍春好一頓親熱,才讓嬤嬤領到後庭,自己走進三層主樓頂閣。

這裡是全島地勢最高的人工建築,可以俯瞰整個龍王城。向北面看,可以看到外圍城牆已經基本完工,子城牆還在建設中,東西兩港盡收眼底,全城一舉一動都在崇文注視之下,讓人有凌駕衆生之上的自豪感。

向西面看,可以看到崇山之中的諸炮臺,4個炮臺可以安放28門2千斤大炮,子母銃數十門,這些火炮會形成交叉火力,使任何大規模的登陸都會遭到彈雨屠戮。

往南面看,可以看到龍尾嶼山岩嶙峋的猙獰模樣,不過讓崇文感興趣的是,南山不多的河谷之中,竟然有不少牛羣羊羣在吃草。

府中警衛隊頭帶着來財牛,安排諸親兵和幕僚下處,崇文和幾個掌事在閣上,聚在窗前好奇的向四周觀看。黃謙、貝尼託和幾個管事隨侍在左右,陪着崇文的隨從說笑。

崇文笑道:“阿謙,南山可以養牛羊可沒想到。”

黃謙說道:“島上的商船路過種子島,那些穢多除了牛羊皮料還有什麼?加上鮎魚仔安排矢野彈左衛門和咱們接洽,用牛羊換火銃也是個不錯的買賣。”

崇文好奇的問道:“南山不能養馬麼?”

黃謙笑道:“馬吃的太多了,咱們這點地方養不了多少,還不如留着這些草場養牛羊,咱們不缺耕牛,主要還是進了西城子那些飯鋪酒館。”

崇文看着山下的龍王城,問道:“我看西城子商戶也不少了,當初就是海妖村,不知不覺已經一年了啊,時間真快。”

黃謙說道:“不算西城商戶,咱們龍王島戶籍已經近2千戶,口卻只有4千餘人,有家業的還是太少。要是仴女來了,用不了多久島上就會興旺起來。”

崇文皺着眉想了想,說道:“西城子我看總有幾百戶吧,他們都是哪裡人?”

黃謙說道:“大多是仴商,也有康商和琉球商人,還有芶麗和遼東黑躂商人。”

大炮炥精神一震,說道:“黑躂商人?那以後龍王島還缺個鳥的戰馬。”

黃謙說道:“按說咱們不缺腳力,可是躂商非常狡猾,真正的好馬根本不往島上賣,怕我們當做種馬改良馬種,斷了生機。”

二出海罵道:“這些賊廝鳥,憑的奸猾,明知我們沒有草場,還要入孃的拿捏我們。”

黃謙說道:“龍王島雖然草場不大,東海上水草豐美的荒島不知道有多少,哪裡不能爲我馬場,那些鳥躂商一點不傻。”

崇文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說道:“我看這樣,只要在龍王城經商三年,就可以入島籍,在中城子分給宅邸。那些躂商也可以自己包攬荒島,自行養馬,我軍中全部收購,疲瘦的也可以賣到東海諸國,總之不是吃虧的買賣。”

黃謙點頭道:“此策甚好,如此用不了多久,仴國的紙張燈扇、德島的糖寮、奄美的島綢、琉球漆器很可能就會紮根龍王島,人口也會大增,我們會越來越繁榮。我們的船場、炮場雖說可以賺大錢,但是養一支大船隊還是要靠百姓日用生髮。”

二出海大笑道:“我們在仴國諸合股局,諸櫃坊投入不下3百萬白銀,每年光利錢和買水銀就足夠你養大艦隊了,還想着什麼鳥熬糖繅絲的小生意,你可真小氣。”

黃謙搖頭說道:“那是大出海的大手筆,我既然是龍王城主,就要做城主的事,島上這麼多人,總不能日日賠累,還要讓仴人養活。”

海里青點頭說道:“阿謙說的有理,這世上誰還嫌錢多扎手不成?”

老貝尼託忽然笑道:“要說掙錢,西港最掙錢的其實不是那些布商、銅鐵商、糧商,而是西港的青樓。”

大炮炥哈哈大笑道:“如此好去處,焉能沒有我們,不知比花世界如何?”

二出海笑道:“那些關東家眷不夠你忙活,還有閒心吃花酒?你何時成親?”

大炮炥臉色一苦,說道:“阿謙,我這裡可有三大家子仴人,老弱百口,你看如何安排一下。”

崇文說道:“那些事情不用你操心,阿謙自然會給你安置妥當,你手下有沒有膽識出衆的勇士?我要他辦一件大事。”

大炮炥笑道:“現成的我,你爲何不用?”

崇文罵道:“我讓你賊廝鳥給我掌入孃的軍情,你跑了,我如何得知尙巴志、攀安知那些混賬的動向。午後我給你幾封書信,你要派人到琉球,給尙巴志、攀安知、達勃期、仲宗根豐見親這些傢伙下書,你可辦得到?”

大炮炥知道此事是大事,正色應道:“喏。”

崇文這才招呼大家坐下,說道:“秦樓楚館最是滋生密諜細作的所在,要派我們的人進去盯着。還有哪些仴人的所在,絕海中津的寺院,斯波義高、一色範光的宅邸什麼的,也要安排人盯着,不能任由他們蠱惑仴人。養浩,你想一想,如果在龍王島設一個內情監,用誰比較合適。”

海里青點頭道:“所言極是,可是島上可沒有合適的人手,不太好辦。”

崇文想了想,說道:“我會安排鮎魚仔從仴國派人過來,除了這些幕府餘孽,市肆、碼頭、炮場、船場也要有眼線,不能出岔子。龍王島人口日多,地位也越來越重要,這個內情監職權可不小。”

崇文轉向黃謙說道:“這幾天幕府會把這件事辦好,以後這個內情監就由你掌控,小事你自己做主,大事報給幕府,由我親自決定。”

黃謙躬身應道:“喏。”

停了一下,崇文繼續說道:“我從仴國帶來幾個人,都是仴國幕府的權貴,還有他們的家眷,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只是他們識文斷字,爲何不用?

老貝、阿謙,你們把他們安排在各個監司局,讓他們從最低等的賬房管事幹起,爲我龍王島出力。不必管他們過去身份,不必特殊照顧,也不必特別苛刻,自食其力即可,我龍王島不養閒人。”

貝尼託躬身應道:“喏。”

崇文這才說道:“今日全軍停操,停酒禁賭禁,中午賜酒食,午後可以離營,沒有家眷的天黑前要回營歇宿,以鼓聲爲號。幕府就在島主府辦理公事,午宴以後城裡瘋去吧。

阿關、養浩,阿謙、阿海,阿義、石頭,你們這些傢伙午後不可去青樓廝混,你們去給桃井直信、北條早雲、北畑氏詮他們去安家,看上誰明晚就成親,一日時間夠準備了吧,我就在這島主府給你們辦婚禮。”

這些傢伙目瞪口呆,這不是入孃的亂點鴛鴦譜麼,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崇文喝道:“怎地?這是軍令,違令者斬!”

徐義大喊道:“大出海,我有老婆了!阿杰還沒有老婆,憑啥讓我去。”

崇文站起身,不耐煩的說道:“那你就再娶個小,我龍王島好漢老婆不怕多。阿杰下午要跟我辦公事,我已經給他找了個佐佐木家的什麼姑娘,過些日子就到,不用費那勁了。”

說罷轉身就走,撂下一句話:“阿關,你代表我主持幕府午宴,我有要事,就不出席了。”

二出海大喊:“何事比軍中同樂還要緊?”

遠遠的傳來崇文聲音:“入孃的,我要和妍春說幾句話,不要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