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乾隆在慈寧宮舉行家宴,太后、小燕子、紫薇、爾康、永琪、知畫、晴兒、令妃都在,大家圍着圓桌在用晚膳。一副“家庭和樂圖”。桂嬤嬤帶着珍兒、翠兒和嬤嬤、宮女服侍着。宮女們川流不息的上菜、上湯、斟酒。
知畫不時幫太后夾菜,也不忘幫小燕子夾菜。
乾隆看看小燕子,看看知畫,見二人似乎相處得還不錯,有些意外,感動的說:
“朕最喜歡這樣吃晚飯了!大家和和氣氣,三代同堂,真是一種幸福呀!”
“皇帝喜歡這樣,咱們可以天天這樣!只是,每次要紫薇進宮吃晚飯,她都是推三阻四的……”太后說着,看爾康,“爾康,你捨不得紫薇進宮啊?”
“老佛爺說哪裡話?紫薇最近,在宮裡還比在家裡多呢!”爾康笑着回答。
“老佛爺,也不要太勉強紫薇……”令妃幫紫薇解圍。
“我知道,我知道!做過孃的人,誰不瞭解這種牽腸掛肚呢?”就看着紫薇說,“紫薇,怎麼不帶東兒進宮呢?”
“本來要帶來的,可是,前兩天着涼了,有些發燒,今天就不敢帶他出門!明後天,一定帶來給老佛爺和皇阿瑪看!”紫薇笑着說。
知畫就非常羨慕的說:
“額駙和紫薇格格的孩子,一定長得好漂亮!我聽小燕子姐姐說,東兒好聰明,不到三歲的時候,就會認字了!”
“認字?太誇張了吧?”乾隆驚訝的說。
“那也沒有什麼誇張,爹和娘都聰明嘛!”太后接口,“我在海寧的時候,聽陳夫人說,知畫兩歲就會認字!說不定,知畫和永琪的兒子,不到兩歲,就會背詩了!”說着,就用別有深意的,充滿期待的眼光,瞄了知圓和永琪一眼。
知畫臉一紅,急忙低下頭去。
小燕子臉色難看極了,心裡百味雜陳,吃得不是滋味。
永琪埋着頭吃飯,一語不發。
晴兒從頭到尾,都默默無言,食不知味。
乾隆看看衆人,忽然想了起來,說:
“好了,這個知畫的喜事,總算鬧完了!接下來,應該要忙晴兒了!”眉頭一皺,“奇怪,怎麼這些日子,都沒看到簫劍?景陽宮辦喜事,也沒看到他參加!”
乾隆此話一出,大家的神色都變了。這宮裡演出一連串的好戲:鴻門宴、捉六人、關密室、講條件、關簫劍、逐簫劍……乾隆是一概不知。演變到今天,簫劍走了,晴兒不會笑了……景陽宮裡,多了一個知畫,小燕子也不會笑了……小燕子想着,神色慘淡,瞪着乾隆,衝口而出:
“我哥和這個回憶城八字不合,走了!和晴兒的婚事,也沒了!”
“這是什麼意思?”乾隆瞪大了眼睛,吃驚的問。
永琪生怕小燕子說出什麼不妥的話來,就急忙接口:
“皇阿瑪!本來我也預備這兩天向皇阿瑪報告的,簫劍經過了仔細的考慮,認爲宮中生活,他不能適應!做官也做不來,怕耽誤了晴兒的終身,所以,他走了!”
晴兒滿臉悽惶,低俯着頭,放下筷子。
乾隆困惑已極,不禁生氣的說:
“豈有此理!他在杭州,表演了那麼轟轟烈烈的一幕,帶着晴兒私奔,鬧得人盡皆知!這會兒,朕也答應他的婚事了,他又說不耽誤晴兒的終身,哪有這麼莫名其妙的事?晴兒!你也同意了?還是不得不同意?這是怎麼回事?”
晴兒擡頭看着乾隆,強忍着淚,挺直了背脊,清楚的說:
“皇上!是晴兒要他離開的!”
“你要他離開……”乾隆不解,“爲什麼?”
“皇上!”晴兒嘆息着說,“簫劍那個人,一向雲遊四海,以天地爲家!如果我把他綁在宮裡,他會變成一個被感情所困的囚犯!簫劍,他就像一隻老鷹,有他的天空和樹林!這個皇宮,對他而言,是一個豪華的金絲籠!我不能因爲我的自私,讓他成爲金絲籠裡的老鷹呀!所以,我讓他飛了,讓他飛回他的樹林和天空!”
乾隆驚看晴兒,震動中,有些瞭解了。
“那他……也就走了?”
“是!”晴兒擡頭看看窗外,“天空有更大的力量,他逃不掉這種力量的呼喚,他走了!”
乾隆懷疑的環視衆人,爾康就急忙笑着說:
“皇阿瑪!我知道您代晴兒生氣,但是,退一步想,這樣也很好!您不知道,簫劍雖然跟我們回北京了,其實痛苦得不得了!如果今天一定要留住他,他遲早會怪晴兒困住了他!所以,他的離開,是福不是禍!”
太后心虛,生怕再扯出其他事故,急於轉換話題,就頷首同意說:
“對!是福不是禍!爾康這話對極了!皇上,事已至此,你也別追究了!”
乾隆注視晴兒,憤憤不平的說:
“好!讓他走!讓他飛到他的天空裡去!晴兒,朕馬上給你找一門好親事,給你辦個盛大的婚禮,讓他去後悔!”
晴兒大震,一驚而起,悽然的說:
“皇上!不要!請讓晴兒侍候老佛爺一輩子,我願意終身不嫁!”
乾隆銳利的看晴兒,感慨的說:
“晴兒晴兒,你終身不嫁,也成不了簫劍的天空!你別傻了!”
晴兒眼中,驀然充淚了。
小燕子再也忍不住,推開飯碗站起身來,憋着氣說:
“我胃痛,我吃不下,何況,這酒這菜,不知道里面放了什麼作料,吃得我反胃,我還是少吃爲妙……我先走一步!”
小燕子掉頭就走,太后聽她話中有話,大怒,大聲喊:
“小燕子,你也想飛到你的天空和樹林裡去嗎?回來!”
小燕子站住了,回頭看太后,痛楚的說:
“老佛爺,您已經稱心如意了,一件件目的都達到了,何必還要逼我呢?如果我能飛,我也飛了!”
一句話說盡小燕子的心事和委屈,永琪聽了,最是感觸,起身說:
“皇阿瑪!小燕子身體還沒復元,胃口也不好……讓她去休息吧!”
紫薇急忙站起身來,說:
“我陪她回景陽宮!皇阿瑪,老佛爺,我也先走了!”
知畫跟着站起來,說:
“還是讓我送姐姐回去吧!”
乾隆大爲掃興,帶着困惑和不滿,看着這羣兒女:
“怎麼回事?一個個都要走?”
正在這時,小鄧子急急走進,甩袖行禮,急促的說:
“皇上吉祥,老佛爺吉祥!”就轉向爾康和紫薇,“額駙大人、紫薇格格!學士府派人來,要你們趕緊回家!說是東兒發高燒,渾身抽筋,病得很嚴重……”
衆人大驚。紫薇和爾康雙雙變色了。
“東兒!”紫薇痛喊一聲,她什麼都顧不得,連行禮告辭都忘了,“東兒,東兒!”她轉身就往門外衝去。
“皇阿瑪!老佛爺,我們告退了!”爾康急喊,跟着紫薇衝出房。
室內衆人,全部驚呆了。令妃最冷靜,急忙喊:
“小鄧子,傳太醫!讓所有太醫,都跟爾康一起去學士府!如果不是事態嚴重,福大人不會驚動宮裡!”
“對!把握時間!”乾隆這才醒悟,跟着喊,“來人呀!傳太醫!尤其是胡太醫,他醫術高明!”
“喳!”一羣太監答應着,飛奔出房去。
確實,東兒病得很重,學士府一團忙亂。
東兒躺在牀上,昏睡着。李大夫坐在牀前,滿頭大汗的在把脈。李大夫也是北京的名醫,東兒從小,就是他在照顧。福晉和福倫,焦灼的站在旁邊,目不轉睛的看着李大夫和孩子。丫頭、奶孃圍繞,不住用冷帕子蓋在東兒頭上。福倫心驚膽戰的問:
“李大夫,到底情況怎樣?你前天診斷,不是說只是着涼嗎?”
李大夫把完脈,診視完畢,慌張的站起身來:
“福大人!對不起,可能……前幾天的診斷有誤,那時,病還沒發出來,只有一些輕微的發燒……現在,看這樣子,大概……大概……”
“大概什麼?”福倫着急的大聲問。
“福大人,您另請高明吧!小少爺的病,我沒辦法了!”李大夫惶恐的說,轉身就想走。
“什麼沒辦法?李大夫,你不能走!這孩子是我們的命呀!”福晉喊。
“不行不行!我的醫術不夠……我……我告退了!”
李大夫慌張的說,急於脫身,往門口逃去,福倫大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告退?你怎麼能告退?你是他的大夫呀!你不許走!你得給他治……”
這時,爾康和紫薇帶着四個太醫,飛奔進房。爾康喊着:“太醫來了!太醫來了!額娘……東兒怎樣了?”
紫薇就撲在牀前,看着昏迷不醒的東兒,痛喊着:
“東兒!東兒……你怎麼了?你醒來!快醒來……”看到平時活潑的東兒,現在臉色慘白,氣若游絲,害怕極了,聲音顫抖着,“東兒!睜開眼睛看看娘……怎麼會這樣子?”她一把抱起東兒,親着,喚着,“東兒……額娘在這兒,額娘抱着你,你快睜開眼睛啊……”
胡太醫急忙趨前,着急的喊:
“格格,快把少爺放在牀上,別搖他,讓我診治!”
爾康看了東兒一眼,見東兒這樣,嚇得魂飛魄散了,急急抱過孩子,放上了牀。
“紫薇,你冷靜一下,趕快讓太醫們診治!”
爾康就拉着紫薇起身,把位子讓給四位太醫。太醫們圍了過去,仔細診斷。
紫薇轉身,撲進福晉的懷裡,自怨自艾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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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娘!都是我不好,這些天,因爲小燕子太傷心了,我天天往宮裡跑,都沒有好好照顧東兒,才讓他着涼!我這個娘,是怎麼當的?”說着說着,就哭了。
福晉拍着紫薇的肩,也自責的說:
“不是你!是我不好!那天,我帶他在花園裡玩,下雨了,他淋了雨,晚上就發燒了!是我沒照顧好我的孫子啊!”婆媳二人,就抱在一起掉淚。爾康着急的喊:
“你們不要這樣好不好?東兒只是着涼,不會有大事,你們這樣哭,倒好像他有事似的!”
紫薇一聽,趕快擦眼淚,忍住淚,拼命說:
“我不哭不哭不哭……東兒沒事,哪個孩子不生病,明天就好了,他沒事沒事沒事……一定沒事……我不哭不哭……”
福晉也趕緊拭淚,握住紫薇的手,顫巍巍的說:
“我們不要自己嚇自己!胡太醫來了,孟太醫也來了!東兒福氣大,有皇上的洪福罩着,有福家祖宗的保佑,不會有事的,啊?”
李大夫趁亂,提着藥箱想溜走。爾康一把抓住了他。“你不要走!這幾天,都是你在診治東兒……是怎麼個情形,你告訴太醫們!我也不怪你從頭就誤診,但是,你給東兒吃的是些什麼藥,你總得說明白!”
幾個太醫翻開東兒的衣領,又察看東兒的肚子,背部。然後,太醫們一臉驚嚇,彼此對看。胡太醫就起身,對李大夫說:
“你已經有了結論,是不是?”他轉頭看爾康,嚴重的說,“額駙大人,福大人……你們都出去等一等,讓我跟李大夫一起會診,再跟你們報告!”
爾康看到幾個太醫的神色都不對,心一沉,擡頭堅定的說:
“我不出去等,我守在這兒!這是我的兒子,我要知道他的情況!”
“我也是!我也不出去!”紫薇哀懇的喊,“胡太醫,他沒有危險,是不是?”
幾個太醫紛紛起身,跟胡太醫點頭,表示診治已有結論。
“胡太醫!你就直說吧!孩子是什麼病?能治還是不能治?”福倫嚷着。
“大家先不要急,病勢雖然兇險,也不是不治之症!”胡太醫看着福倫,“小少爺身上,已經開始出痘了,依我們看,是天花!”
滿屋子的人,全部大驚失色。屋裡的丫頭和傭人,頓時你推我擠,跑了一半。
“天花!不是着涼,是天花!”紫薇抽了一口冷氣,雖然知道這病兇險萬分,卻忽然堅定起來,一種母性的本能和母性的勇敢,全部集中在她身上,她擡頭看着胡太醫,“沒關係,我守着他!要怎麼照顧,你告訴我!”
“格格,你害過天花嗎?如果你沒害過,你不能接近這個孩子!”胡太醫說。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害過,我娘沒告訴我,說不定小時候害過了!但是,不管我有沒有害過,我不會離開我
的兒子!在他好起來之前,我一步都不會離開!”
爾康往前一站。
“我跟你一起照顧他,我也不會離開!”
“可是……”福晉驚喊,“爾康,你沒有害過天花,你會被傳染的!出去,你快出去!”就去拉爾康,“我在這兒,奶孃在這兒,還有紫薇守着,你出去!”
爾康掙脫了福晉,堅定的嚷着:
“要傳染,我早就被傳染了!別拉我!你們都出去,讓我和紫薇來!這是我們的兒子,我們要一起面對……”
福倫冷靜下來,看胡太醫:
“胡太醫,你肯定嗎?”
“我想沒錯了!”胡太醫急忙吩咐,“趕快把家裡消毒,最好讓家裡害過的人,過來照顧!這事不能大意,我們滿人,對這個病沒有抵抗力,不像漢人!我會寫一個單子,該怎麼照顧,會寫得清清楚楚!走!我們出去開方吧!福大人,這事我不能瞞皇上,恐怕學士府要隔絕一陣子!貴府上的人,一月之內,別再進宮了!”
胡太醫帶着幾個太醫出門去開方,福倫跟着去了。
奶孃急忙往前一步說:
“額駙,格格,我來侍候小少爺,我小時候出過天花!”“好!你留下!還有誰出過?”紫薇這時,已經平靜下來。
“還有我!”丫頭秀珠挺身而出。
紫薇挽起袖子,在水盆中擰帕子,細心的給東兒擦拭。
“奶孃,秀珠,你們來幫忙!”她看着東兒,“東兒,不怕!額娘在這兒,我守着你,陪着你……請你爭氣一點,熬過去,挺過去……”
爾康想過去幫忙。福晉急促的上前,死命的拉着他,哀求的說:
“爾康!你不要感情用事,你給我出去!這個病,越小的孩子害,越容易好!到了你這個年紀,害了就麻煩了!順治爺是怎麼走的,你不知道嗎?”
紫薇站起身子,這時,她的脆弱都不見了,像一個勇敢的鬥士,她看着爾康說:
“爾康!你聽額孃的話,不要讓我操心兩個!你出去,你放心,東兒有我!我會非常細心的照顧他,一定讓他活得好好的!”
爾康看着紫薇,一急,往前大步一邁,義正辭嚴的說:
“額娘!你看看紫薇,她細皮白肉,渾身一點痘疤都沒有,她怎麼會害過天花?她只是下定決心,要守着東兒而已!如果她被傳染了,誰來照顧她?她這樣不顧一切的守着東兒,我怎麼可能置身事外?不要拉我,也不要勸我!我的兒子和我的妻子,在這間房間裡抵抗死神!我,無論如何,都要跟他們在一起!倒是額娘和阿瑪,你們也沒害過天花,你們千萬不要再進來!”
爾康說着,就把福晉一路推出門去。福晉無可奈何,一路嚷着:
“爾康……紫薇……那你們要小心,我去看胡太醫的方子和注意事項,再來跟你們說……”
“有奶孃和秀珠在這兒就夠了!其他的人,都不要進來,少一個傳染的機會就好一個!額娘,爲了讓我們安心救東兒,你不可以再來!”爾康喊着,言辭懇切堅決,福晉怔着,被推出門外去了。
爾康走到牀前來,挽起袖子,開始絞帕子。紫薇擡眼看着他,眼裡,滿是震撼和感動。爾康鼓勵的看她,鄭重的點了點頭:
“我們要鎮靜一點,我有信心,東兒會渡過難關的!”
紫薇拼命點頭。
兩人就一邊一個,守着東兒。
東兒染上了天花!這事傳進宮裡,整個皇宮都震動了。滿人最怕的疾病,就是天花。自從滿清進關以來,已經有許多阿哥死於天花,順治皇帝也因天花而駕崩,大家聞天花而變色。所以,消息傳來,皇宮就陷進一片忙亂裡,所有太監、宮女、嬤嬤都出動了,大家提着盛滿石灰水的木桶,到處噴灑,牆上、門上、窗子、臺階、亭子、樓臺、大殿……處處都是忙碌的人羣。
太后扶着晴兒的手,看着滿屋子忙碌的人,心驚膽戰的嚷:
“天花?居然是天花!那還得了?這兩天,紫薇不是一直在宮裡出出進進嗎?還在景陽宮過夜,跟小燕子一起睡,那……這個病有沒有帶進宮呢?宮裡,又是小阿哥,又是小格格,如果傳染了,那可怎麼辦?”
晴兒趕緊說:
“老佛爺不要慌張,一大早,令妃娘娘就下令,整個宮裡都在消毒!胡太醫配的消毒水,所有太監、宮女都出動了,到處在灑!景陽宮是第一個據點,每個房間都灑了!皇上問老佛爺,要不要帶着娘娘們,去避暑山莊避一避?”
“皇帝自己呢!”太后着急的問,“他一定不肯走!上次流行的時候,他也不肯走!再說……這避痘要避到哪兒去呢?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說着,就振作了一下,“皇帝不避,我也不避,我得守在宮裡,給大家做個榜樣!還有這麼多宮女、太監,咱們一跑,人人都跑了!”想着,就着急的一昂頭,“咱們先去景陽宮瞧瞧!”
晴兒扶着太后,來到了景陽宮。
景陽宮也是一團忙亂,桂嬤嬤正帶着衆宮女、太監、嬤嬤也在拼命消毒。桂嬤嬤指揮若定,監督着大家,嚷着:
“不管是縫縫裡,角落裡,花瓶裡,古董架……通通不能放過!這個出花兒,是要命的事,大家不是幹活,是救命呢!麻利一點呀……”
外面傳來太監大聲的通報:
“老佛爺駕到!晴格格到!”
小燕子、知畫、永琪聽到喊聲,都從房裡奔進大廳。太后扶着晴兒,兩人匆匆走進。一屋子的人,趕緊請安的請安,行禮的行禮。
“老佛爺吉祥!晴格格吉祥!”
“別請安了!趕快消毒吧!”太后揮揮手。
知畫急忙上前,關心的看着太后,說:
“老佛爺!我正想去慈寧宮請安呢!您一定嚇壞了!慈寧宮消毒了嗎?要不要我去幫忙?那個餐廳……恐怕要特別消毒一下!餐具收起來,別再用了!”
“是呀!”太后一驚,想了起來,“紫薇昨晚還一起吃飯呢!晴兒,你記着,那副餐具就毀了吧!”
“有那麼嚴重嗎?”晴兒問,那套餐具,是景德進貢的細瓷。
“有有有!”太后拼命點頭,“這天花比任何瘟疫都厲害!十幾年前,在京裡大流行那一次,死了幾千人,那時你還小,我記得,屍體堆在北門外,火化都來不及!”
小燕子聽到這兒,就忍不住氣呼呼接口:
“那麼,我們這個景陽宮,乾脆把傢俱門窗全部拆了燒掉,碗碗盤盤,杯子碟子,花盆水盆……一樣都不能留!”
太后瞪着小燕子,看到她這樣不知輕重,氣不打一處來,有力的說:
“你說的不錯!紫薇每晚跟你睡一起,那個帳子棉被衣裳……最好都燒掉!你自己,從頭髮到腳趾,也好好的清理清理!”就掉頭看永琪,命令的說,“永琪!這個月,你就不要再進小燕子的房間!反正有知畫照顧着!”
永琪大驚,怎能用這個理由,不進小燕子的房間?小燕子震動極了,知道太后存心要找理由不讓永琪親近她,臉色慘變。知畫不知如何是好,看看太后,看看永琪,不敢說話。永琪就往前一步,笑着說:
“老佛爺過慮了!害天花的是東兒,也不是紫薇!整個學士府那麼多人,也只有一個東兒生病,連爾康都沒事!孩子的抵抗力弱,大人的抵抗力強。何況,景陽宮已經徹底消毒了……如果這個也怕,那個也怕,日子還怎麼過?”
晴兒也接口:
“依晴兒看,桂嬤嬤很能幹,消毒得非常仔細!等會兒,我留下來幫忙,再帶着明月、彩霞,把小燕子的房間和衣物,都徹底消毒一下!”
“晴兒!你也避一避!整天跟着我,難道還想把這病,帶到慈寧宮去嗎?”太后掉頭看知畫,不解的挑起眉梢,“怎麼?知畫不想服侍五阿哥嗎?”
知畫有苦說不出,急忙應着:
“老佛爺說哪兒話?我……我……”她看了永琪一眼,眼神中不由自主的透着幽怨,聲音低了下去,“我……只怕服侍得不好,人家不喜歡……”
太后銳利的看了三人一眼,心裡有些明白了,命令的說:“永琪!你是皇室的根兒,太寶貴了,不能有任何閃失!知畫,你好好服侍!聽到了嗎?”
“知畫謹遵老佛爺吩咐!”知畫屈膝,順從的說。
太后轉身,看了桂嬤嬤一眼,桂嬤嬤會意,點頭。
“晴兒!我們再去乾清宮、延禧宮……到處走一遍!走吧!”
“是!”晴兒臨走,還給了小燕子安慰的一瞥。
太后和晴兒走了,小燕子氣呼呼的一甩手,衝出了大廳,進房去了。永琪看到她這副樣子,身不由己,就追了過去。
到了臥房,永琪一眼看到,小燕子正在收拾行李,牀上攤開了一條包袱皮,她手忙腳亂的,把許多衣服,雜亂的堆進包袱皮裡。
“你幹什麼?”永琪問。
“你已經有人服侍了,我這個不會服侍的人,該走路了!”小燕子嚷着,拿起簫劍留下的那支簫,放在衣物最上面。
“你又想出走?”他劈手就奪去了那支簫,“我不會讓你出門的!外面正在流行天花,你還是待在宮裡比較好!”
“我待在宮裡幹什麼?前一陣,是爲了救我哥,我纔會忍受這些窩囊氣!現在,我哥走了,我也可以走了!”
“哦?”他不禁受傷了,盯着她,“你哥已經脫險,我的利用價值就完了?你要我做任何事,我都做了!現在你說走就走,不管我了,你不覺得你很殘忍嗎?”
“我怎麼管你?”她瞪着他,嚷着,“我這間屋子裡,全部都是天花病毒,我渾身上下,也都是病毒,你是皇室的根兒,太寶貴了,如果有閃失怎麼辦?”說着,跳起身子去搶那支簫,“把簫還給我!我去學士府陪紫薇,紫薇一定需要我!”
“你也不能去學士府,那兒有胡太醫守着,有許多家丁、丫頭服侍着,不少你一個!你去了他們更亂!老佛爺有句話是說對了,不能把天花傳播到各處去!”
小燕子一聽,老佛爺的話對了,大受刺激,跺腳大喊:“那你還在我身邊幹什麼?老佛爺的話你沒聽見嗎?這個房間不能進!我的身邊不能碰,我從頭髮到腳趾,都是不乾淨的……”
小燕子話沒說完,永琪把她一把抱住。
“好好好!你不乾淨!你把所有的病毒都傳染給我,要害天花,大家一起害!”
他說完,就一俯頭,炙熱的吻住了她。她一驚,想掙扎,但是,他的胳臂那麼有力,她怎麼掙扎得掉?她還想說話,但是,他的脣堵着她的,她還怎麼說話?她不動了,被動的站着,然後,手臂一勾,勾住了他的脖子,融化在他的熱情裡。窗外,知畫帶着桂嬤嬤,震動的看着這一幕。
東兒病倒,金瑣立刻奔到學士府,她要侍候紫薇,照顧東兒。但是,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小的一個才滿週歲。那個會賓樓,又是市中心的地區,平常人客衆多,紫薇怎麼能允許讓金瑣涉險,萬一傳染給她的兩個孩子怎麼辦?更不能讓這個病傳染到整個市區去,立刻就義正辭嚴的把金瑣趕回去了。柳青知道紫薇都是對的,夫婦二人,除了着急以外,只能大力提倡消毒運動,帶着許多夥計,不只消毒會賓樓,把市區的街道,也一一灑上石灰水,還挨家挨戶,教導消毒的辦法。
幾天過了,東兒的病,卻越來越沉重,這天,已經陷進昏睡的狀態,嘴裡喃喃呼喚着額娘奶奶,臉上開始冒出了紅疹。紫薇和爾康都熬了幾天,衣不解帶。福倫和福晉,雖然不能進病房,仍然在大廳裡照顧一切,和太醫研究病情。整個學士府,又要消毒,又要照顧病人,個個都筋疲力盡。
“娘……娘……額娘……奶奶……”東兒意識不清的喊着。
紫薇和爾康立刻撲了過去,紫薇一迭連聲的說:
“娘在這兒,東兒,哪裡不舒服?東兒……東兒……”見東兒不應,急摸東兒的頭,擡眼看爾康,“燒得像火一樣,怎麼辦?那個冷帕子,好像一點用都沒有!如果燒不退下去,會不會燒壞腦子呢?”
爾康拼命絞着冷帕子,不斷的送了過來,去取代東兒頭上的帕子。
“胡太醫說,這個發燒,只能靠東兒的生命力來挺過去!不過,胡太醫已經配了最好的藥,宮裡的藥材都拿來了,吃了可能會好些!至於發燒,主要是病沒好,我們給他不斷換帕子,總可以讓他舒服一點!”
奶孃和丫頭秀珠,在一邊幫忙。秀珠不斷提了乾淨的開水進來,把臉盆裡的髒水換
掉。秀珠叮嚀着:
“額駙,格格!又該洗手了!胡太醫說,你們要不斷的洗手,免得傳染啊!還有被單!奶孃,我們先把被單換掉,拿去煮,乾淨的在這兒!”
紫薇就抱起東兒,奶孃和秀珠趕緊換牀單,換棉被,換枕巾……把一切可以換的,全部撤換,抱出去煮的煮,燒的燒。紫薇抱着東兒,對爾康急急的說:
“你快去洗手!我等會兒再洗!”
“洗了,馬上又會弄髒,這樣洗手有用嗎?”
“不管有用沒用,你去洗就是了!”紫薇着急的說。
爾康趕緊去洗手。牀單換好,奶孃說:
“現在要把小少爺的衣服全都換掉!”
奶孃和紫薇就手腳麻利的給東兒換衣服。東兒斷斷續續的哭着,呻吟着。髒衣服全部丟進了木桶裡,秀珠提着木桶出去。
門外,福晉急急的捧着熬好的藥碗過來。
“藥來了!藥熬好了!”福晉伸頭進來喊,“紫薇!胡太醫親手熬的藥,他說,無論如何,要想辦法喂進去!”
爾康一眼看到福晉,着急的跺腳。
“額娘!你讓別人送進來,你不要過來!傳染了怎麼辦?”
奶孃接過藥碗。福晉急忙後退,含淚說:
“是是是!我這就去洗手,去消毒!”
奶孃捧着熬好的藥到牀前來,說:
“格格,你把小少爺抱起來一下,我來喂!”
紫薇抱起孩子,奶孃就喂藥。一湯匙的藥汁,吹冷了,送到東兒的脣邊。東兒哭着,掙扎着,就是不肯吃藥。紫薇着急,哀求的說:
“東兒!吃藥呀!你不吃藥怎麼會好呢?張開嘴巴,我求求你了!東兒……張開嘴,張開……”
爾康撲在旁邊看。不由自主,嘴巴張得好大。東兒那張嘴,還是閉得緊緊的。
“不行!我們用灌的!一定要他吃下去,能吃多少是多少!”爾康說,就捏住東兒的鼻子和麪頰,強迫東兒張嘴,對奶孃急急的說,“快!灌進去!不要太多,一點一點的灌!”
紫薇目不轉睛,心痛已極的看着。東兒掙扎着,哭着,勉勉強強的灌進一些藥。
“灌進去了!再來……再來……”爾康喊着。
奶孃又準備了一匙藥汁,再灌。只見東兒身子挺直,手腳亂動,“噗”的一聲,藥汁噴了出來,噴到爾康一身,接着,東兒就痛苦的嘔吐起來。紫薇喊:
“都吐出來了!怎麼辦?怎麼辦?不要再灌了……他咽不下去呀!”
紫薇抱起東兒,放在肩上,不住拍打孩子的背脊。
東兒在她肩上哭着,喘着,咳着。紫薇的心,隨着孩子的哭聲和咳聲,痙攣絞痛着。有什麼力量可以減輕孩子的痛苦呢?她願意付出任何任何代價,只要東兒痊癒!
爾康從奶孃手裡接過藥碗,堅決的說:
“紫薇,抱過來,我們繼續努力!再灌一次!這藥,他非吃不可呀!我們要救他的命,是不是?抱過來!”
紫薇點頭,抱過去,坐在牀沿。
“你捏着他的嘴巴,我喂!”
紫薇捏住了東兒的嘴巴,爾康就非常細心的,一點一點的把藥汁喂進東兒嘴裡。奶孃在一邊緊張的看。好不容易餵了一匙,爾康額上已冒出汗珠。
“他吃進去了!他沒吐……”紫薇小聲的說,好像說得大聲,就會冒犯了那個照顧着東兒的神明。
“額駙,您真有辦法,他吃了整整一匙啊!”奶孃欣喜的說。
爾康虔誠的看着東兒,在這一刻,他才體會出他對東兒的熱愛。
“是!他在戰鬥!他正用他的小生命,在和這個病打仗!”爾康凝視東兒,低低的對他說,“東兒,勇敢一點,你的生命,來自於愛!在人間,你比很多孩子都幸運,因爲你擁有最多的愛,爲了這些愛你的人,你不要放棄!來!我們要吃第二匙了!”
紫薇看看孩子,看看爾康,帶着一種嶄新的感動,體會着爾康對東兒的愛。以前,她總覺得爾康對孩子沒什麼耐心,現在,才明白,那份父子天性,是深深銘刻在爾康的生命裡的。是的,東兒的生命,來自於愛,他怎麼可以放棄那麼多的愛呢?
大廳裡,福倫、福晉帶着四個太醫,幾個女僕,忙忙碌碌的熬藥。幾個家丁,不住用石灰水在各處潑灑。乾淨的開水,不斷提進房來。衆人輪流洗手,髒帕子全部丟進大木桶,再由家丁提出去煮沸。福倫看着胡太醫,着急的問:
“孩子的燒,一直沒退,到底要熬到什麼時候,才知道他脫離了危險?”
“現在,疹子纔剛剛發出來,還只是初期,算是皮疹。”胡太醫解釋着病情,“然後會變成斑疹,那時,燒會慢慢退下去,斑疹會變成水泡疹,等到水泡疹化膿的時候,熱度又會上來,是最危險的時候!如果能夠平安的度過化膿時期,等到疹子結疤脫落,病也就好了!從現在到疹子結疤,每個過程都是逃不掉的!大概還要十四五天的時間,這十四五天,每天都很危險!”
“十四五天!”福晉驚呼,這十四五天怎麼熬呀?
“有的人身體好,十二三天就好的,也有!”
“這麼說,熬過一天,就度過一天的危險期,是不是這樣?”福晉問。
“可以說是這樣!”
“我去燒香去!”福晉回頭就走。
“你去哪裡?”福倫問。
“我去觀音廟!”
“你還沒弄清楚嗎?我們這座學士府,已經劃爲疫區,學士府的人,都不許出門!”福倫說。
“福大人,福晉……實在沒辦法,宮裡談天花就變色,人人自危,別說你們出不去,連我們幾個太醫,在一個月之內,都不能回宮了!”胡太醫說。
“可不是!連宮裡的人,也奉命不能出宮!傅雲暫時取代了額駙,帶着御林軍,守在宮門口,不許任何人出去,就怕帶回病菌來!”孟太醫接口。
“你們都知道,當初七阿哥,就是這個病夭折的……”崔太醫再接口。
胡太醫咳了一聲,太醫們趕緊住口。
福倫、福晉,聽得更加膽戰心驚。就在這時,秀珠突然大喊着奔進門來:
“不好了!太醫!太醫……小少爺又抽筋了,身子都直了,臉色也青了!”
四個太醫跳起身子,往東兒的病房衝去。福倫、福晉大震,再也顧不得傳染不傳染,也跟着衝了進去。大家衝進房,就看到紫薇面無人色的抱着東兒,繞室疾走。東兒在她的懷裡,劇烈的抽搐着,小小的身子,一挺一挺的,紫薇語無倫次的痛喊着:
“老天!饒了東兒吧!停止停止,不要抽筋了!停止停止……這樣抽下去,他怎麼活?東兒東兒……”
爾康追在紫薇身後,急切的喊:
“把他給我!讓我來抱……你不要這樣走來走去,會顛着他,等會兒又吐了!紫薇……你冷靜一下……讓我來抱。”
紫薇充耳不聞,急急的走着,神情陷進昏亂裡。她的聲音惶急顫抖:
“東兒,爲什麼是你呢?爲什麼偏偏是你呢?讓我病,讓我死,東兒,我願意代你受苦呀!老天啊,孩子那麼小,他怎麼受得了這麼多的痛苦呢?你怎麼不饒了他呢?東兒東兒啊……”
胡太醫急呼:
“把孩子放在牀上,我來看!”
紫薇抱着孩子不放,好像她一放手,東兒就會消失似的。爾康把她拉到牀前,幾乎是從她手中,搶過了孩子,放上牀。幾個太醫,全部圍了過去。
福倫和福晉,也伸頭去看。
紫薇挺立在房裡,頭髮零亂,神情憔悴如死,瞪着虛空,發誓一般說:
“如果東兒死了,我也不會活着!”
爾康大震,撲了過來,抓住紫薇的雙臂,搖了搖,有力的說:
“紫薇!東兒還在作戰,你不要先倒下!勇敢一點,我們的東兒沒有那麼容易死!我們共同面對過好多苦難,每一次都度過了!這次,我們還會度過的……你看!最好的大夫在這兒,我們不要放棄希望,聽到沒有?”
紫薇已經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精神也在緊繃的情況下,這時,她崩潰了,哭着:
“是我……是我……是我害了東兒……”
“你的毛病就在這裡,每次出了危機,你都要怪在自己身上!”爾康責備的說,“東兒生病,是傳染的,跟你沒有關係!你停止自責吧!”
紫薇眼睛直直的,中邪一般的說:
“那天,我說,我們的幸福太多了……老天聽到了,它收回我們的幸福……它要從我身邊帶走東兒……”
“胡說!老天不會那麼殘忍……你想到哪裡去了?千萬不要這樣想,不要讓我在擔心東兒的時候,還要擔心你!”爾康也快崩潰了。
太醫和福倫、福晉,都圍在牀前,看着東兒。
東兒的抽搐,越來越厲害,胡太醫急喊:
“給我一條幹淨的帕子……快快快……”
秀珠、奶孃、福晉都遞了帕子過去。
胡太醫搶過帕子,就塞進東兒的嘴裡,解釋的說:
“不能讓他咬到舌頭!”
紫薇、爾康都衝回牀前,心驚膽戰的看着。
“冷帕子!冷帕子……”胡太醫喊。
奶孃絞了帕子,遞過去。帕子蓋上了東兒的額頭,胡太醫緊張的喊着:
“你們喊他!跟他說話!”
胡太醫壓住東兒的身子,東兒滿臉疹子,嘴裡塞着手巾,額上蓋着帕子,身子顫抖抽搐,喉中急喘着,臉色越來越白,眼看就要嚥氣的樣子。爾康、福晉、福倫都嚇傻了,大家拼命喊着。
“東兒!東兒!東兒!”
紫薇看到這樣,淚不可止,哀求的喊:
“東兒,不要死!娘要你,你是我的命……東兒!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我愛你,我要你,我不能失去你呀!不要死……”
爾康淚盈於睫,伸手握住了東兒露在被外的小手。忽然間,他心中狂跳,覺得那隻小手也握住了他的手。他幾乎不能呼吸了,屏息的大喊:
“他握住了我的手!紫薇!你看你看!東兒知道我在這兒,他握住了我的手!他聽到我們在叫他呀……”
紫薇就撲在牀邊,急切的抓住了東兒的另一隻手。
“東兒!娘在這兒,娘一直守着你,這是孃的手,娘也握着你,你感覺了嗎?”
東兒感覺到了,他確實感覺到了,他的另一隻手,也握住了紫薇的手。紫薇驚喜莫名,喘息的低語:
“他握住我了!”她感激涕零的急呼,“太醫太醫!你們看,他不抽筋了!他安靜下來了!你快看……”
幾個太醫低頭檢視,一片“阿彌陀佛”聲。胡太醫鬆了一口氣:
“他闖過了一關……他渡過了一次危機……他平靜下來了!”
“闖過一關是一關,希望不會再發作,我嚇死了!”福晉拼命拭淚。
胡太醫抽出東兒嘴中的帕子,擡眼看着衆人。
“他睡着了!讓他睡!別吵醒他!睡醒了再給他喝點湯,吃藥!現在,該離開房間的人,快點離開,去渾身沖洗換掉衣服……快去!”
胡太醫起身,福晉、福倫這才驚魂未定的看着紫薇和爾康。福倫叮嚀:
“爾康、紫薇,你們也趕快去洗洗手,換件衣服!再來照顧!”
“就是就是!”福晉跟着說,“孩子睡了,你們兩個也要輪班休息,還有十幾天要熬呢!不要把自己累垮了!乾淨衣服已經拿來了,放在那兒!”
幾個太醫,不住的催着福倫和福晉。
“福大人!福晉,趕快出去!咱們都沒害過天花,不能不小心!爲了小少爺,也要小心!”
福倫、福晉,就在太醫的拉拉扯扯下,一步一回頭的出門去了。
大家都出門去,爾康和紫薇,仍然一邊一個,握着東兒的小手,誰也捨不得放開那小手。兩人對看,都在對方眼中,看到那份死裡逃生的感恩和強烈的父愛和母愛。紫薇懸吊着的心,這時才歸位,昏亂的神志,也才清醒,她低低的說:
“這隻小手……好像是我的整個天地,我不捨得放手,不捨得離開!”
“我也是!”爾康深有同感,別有體驗的說,“原來我們的幸福,已經被這雙小手,牢牢的握住了!他是幸福的中心,一邊是你,一邊是我!”
兩人看看熟睡的東兒,再彼此深深刻刻的對視着。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