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一清早從邊境出發的,在出發前,早已研究好了策略。傅恆這次帶着一位皇子、一位駙馬出來打仗,壓力實在很大。探子來報,敵軍正在打猛籠,葫蘆口只有少數緬甸軍在駐守,他就做了第一仗的安排。
營地一早拔營,無數清軍,身穿盔甲,整裝待發。傅恆、永琪、爾康、簫劍和幾位武將,都全副武裝,站在營地正中,傅恆以統帥身份,分配了任務:
“就這麼決定,我們兵分兩路,我帶着楊坤參將去攻猛籠!左右兩將軍,由總兵劉德成協助,去收復葫蘆口!不管勝敗,日落時分,一定收兵,兩軍都要在奇木嶺營地集合,根據戰績,再研究下一步的戰略和路線!”
“就這麼辦!”永琪一點頭,看着傅恆,瞭解的說,“不過,傅六叔把簡單的工作交給我們了!葫蘆口聽說已經沒有緬軍,說不定很輕鬆就收復了!倒是猛籠,都是山路,地勢險惡,傅六叔要小心!”
“那也不一定!”爾康說,“猛白神出鬼沒,誰都不知道他在哪兒!我們都聽傅六叔吩咐,就沒有錯!大家都盡力而爲吧!”
傅恆看看這兩位皇室貴胄,不放心的叮囑:
“兩位將軍,安全第一,切忌輕舉妄動!如果遭遇了猛白的正規軍,最好先退回營地,不要交鋒!劉德成有經驗,讓劉德成帶路!”他看了簫劍一眼,“軍師,聽說你武功高強,又熟悉地形,務必保護兩位將軍!”
簫劍已經換上了白色軍服,英姿颯颯,擡頭挺胸說:
“傅將軍放心!我誓死保護兩位將軍!”
“就這樣!大軍出發吧!”
永琪一躍上馬,喊:
“祝兩路人馬,都馬到成功!”
軍號大作,所有軍人,各就各位。永琪、爾康、簫劍、劉德成縱馬向前。帶着西路軍,大軍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軍隊走了大約兩個時辰,距離葫蘆口已經近了。永琪帶着鑲白旗,爾康帶着鑲紅旗,紅白相映,旗幟飛揚,軍容浩大,聲勢非常驚人。走着走着,永琪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舉起手來,喊着:
“停一下!聽!這是什麼聲音?”
大軍暫停,隱隱間,有如悶雷的聲音傳來。爾康大喊:
“斥候兵!去前面看看,有什麼動靜?”
幾個斥候兵騎馬往前奔。奔了一段路,雷聲更大,斥候兵跳下馬,伏在地上,用耳朵貼着地傾聽。只聽到雷聲逐漸加大,天搖地動。斥候兵驚愕擡頭,只見前面煙塵大作。塵土飛揚中,一片黑壓壓的烏雲從地上席捲而來。
永琪勒馬站在那兒,引頸翹望,忽然感到恍如地震,步兵們的槍支都震得嘎嘎作響。他大驚:
“這是什麼東西?”
“好像是地震!”爾康說。
“地震?不可能!那一片黑雲是什麼東西?”簫劍說。
大家都注視着前面,那片黑雲轉眼間已到面前。簫劍明白了,急呼:
“我知道了!是大象!大家注意,準備武器,象兵來了!”
簫劍喊聲中,只見煙霧騰騰裡,無數的象兵奔馳而來。身先士卒的一個,正是緬甸王猛白,騎着大象,舉着戰斧,十分威武。
“衝啊……衝啊……”猛白聲如洪鐘,大喊。
跟在猛白身邊的,是個面貌清秀的青年軍官,也騎着大象,舞着長劍。那青年軍官風度翩翩,年少英俊,個子嬌小,卻行動迅速,揚着長劍大喊:
“衝啊……殺啊……”
隨着這兩個敵人的出現,象腳巨大而沉重的踩過泥土。象鼻左掃右掃,掃向空中。巨象擡頭長撕,聲勢驚人。大象來得迅速,象腳踩上斥候兵的身子。斥候兵們跳起身子,狼狽奔逃。只見象鼻一卷,捲起一個斥候兵,拋在空中。
永琪、爾康、簫劍三人,看得目瞪口呆。永琪揮舞長劍,回頭大喊:
“我大清的部隊,什麼都不怕,還怕幾隻大象嗎?衝啊!”
永琪就身先士卒,對着象兵衝了過去。爾康大叫:
“五阿哥!千萬不要冒險!傅六叔特別交代,萬一碰到猛白,不可輕易交手,還是先撤退,研究了戰略再打!”
爾康的聲音,淹沒在一片震耳欲聾的象鳴聲中,大象轉眼已到眼前。
簫劍大吼一聲:
“爾康!殺吧!撤退已經來不及了!”說着,一劍刺了過去。
爾康倉促應戰,和那個青年將軍交手。青年高高的坐在象背上,爾康的戰馬,只有大象一半的高度,雖然爾康武功了得,但是青年居高臨下,爾康備受威脅。連續幾次交手,爾康都沒佔到好處。那青年一面打,一面用漢語大喊:
“我是緬甸王子慕沙!你們趕快投降!”
原來他是猛白的兒子,怪不得武功這麼好,還會漢語!看樣子,緬甸入侵,是早有預謀了。爾康一面迎戰,一面大聲喊了回去:
“緬甸王子又怎樣?我還是大清駙馬呢!”說着,一劍刺去。
那緬甸王子慕沙,竟然口齒伶俐,邊打邊喊:
“駙馬是什麼馬?馬遇到大象就變成小白兔了!”
“你纔是小白兔!”爾康大怒,“長得就像只小白兔,看你年紀那麼小,武器拿得穩嗎?”他大叫,“我來了!”
爾康眼看,大象和馬,不能齊頭作戰,就施展武功,從馬背上飛身而起,落在慕沙身後的象背上,持劍就一劍直刺慕沙。人到劍到聲到:
“緬甸小白兔,碰到滿清駙馬,是你倒黴!”
慕沙沒想到這個駙馬,居然會飛到自己的象背上,大驚失色,急忙返身,持劍一擋。兩劍相碰,迸出火花。同時,慕沙手一揚,數十支金針已經對爾康飛去。爾康大叫:
“還會暗器!不得了!”
爾康長劍舞成一個閃亮的大圓,把暗器全部打落地。
慕沙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讚美:
“你這匹馬,好厲害!”
慕沙拍拍象頭,象鼻忽然舉起,掃向爾康。爾康只顧得和慕沙交手,完全沒有防備大象也能作戰,被象鼻掃了一個正着,站立不穩,幸好武功高強,翻身落地。他這一下怒不可遏,伸手一把抓住慕沙的腳踝,將他也拖下象背。
慕沙大驚,一連串的緬甸話衝口而出:
“該死的死馬,從哪兒跑來的?居然敢用手拉我,你不要活了,我不打死你,我就不是八王子慕沙……”
爾康聽不懂他的緬甸話,也不再拌嘴,兩人就在地上纏鬥起來。
爾康和慕沙打得難解難分的時候,永琪正和猛白交手。猛白是個天生的武士,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手持戰斧,居高臨下,銳不可當。永琪用劍,靈活無比,可惜馬太矮小,打得捉襟見肘。猛白邊打邊用漢語喊:
“我是緬甸王猛白,你打不過,趕快投降!”
“我是大清王子永琪,專門打緬甸王猛白!你才趕快投降!”永琪喊。
“你這個王子,今天死期到了!”猛白一斧頭砍下來,直打永琪面門。
永琪閃過武器,心想,這樣打不行,就一劍砍向象鞍,象鞍斷裂,猛白滾落地。永琪躍下馬背,飛撲過去,長劍直刺猛白。猛白大驚,緬甸話衝口而出:
“哪裡跑出這麼厲害的一支隊伍?”
猛白從地上一躍而起,趕緊應戰。兩人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簫劍早已看出,用馬隊無法對付象隊,必須找到他們的弱點,才能打贏這一仗。他騎馬一陣衝刺,專門砍斷象鞍,只見象兵紛紛摔下地。他一面衝刺,一面大喊:
“弟兄們不要怕,砍斷象鞍,先把他們從象背上打下來,再交手不遲!來呀!馬隊衝啊……砍象鞍!砍象鞍!砍象鞍!砍呀……”
許多清軍,就跟着簫劍,一路砍去。象兵紛紛落地,但是,也有許多清軍,被象鼻捲起,摔成重傷,還有許多清軍奔跑不及,被象腳踐踏身亡。
兩方人馬,在漫天的塵土中,短兵相接,殺聲震天。
爾康和慕沙這邊,兩人已經戰出高下,爾康畢竟是從小練武的高手,一番你來我往,短兵相接,慕沙就打得手忙腳亂了。纏鬥中,爾康一劍刺向他的前胸,慕沙一躲,爾康劍到人到,劍劍進逼。慕沙眼見不敵,回頭就跑,爾康飛身而起,落在他面前,伸腳一絆,把他絆倒在地。爾康長劍直指他的咽喉,大叫:
“你投不投降?”
慕沙躺在地上,只見那把長劍,映着日光,在眼前閃閃爍爍,他不禁大駭,舉起雙手,一迭連聲喊:
“我投降!我投降……”
爾康回頭大喊:
“劉總兵!趕快把這個王子綁起來!”
就有幾個清軍,衝上前去壓住慕沙。爾康長劍一收。豈料,慕沙手一揚,一排暗器出手,清軍紛紛倒地。一隻大象快速奔來,象鼻子一卷,就把慕沙捲上了象背,慕沙發出一串大笑,喊着說:
“大清駙馬,要我投降,哪有這麼容易?這次不玩了,下次再打!”
慕沙喊着,騎象狂奔而去。爾康哪裡肯放過他,躍上一匹馬,急追。
“你跑哪裡去?我不殺你,你居然詐降使壞!”
“你還追我?”慕沙回頭喊,“你那個穿白衣服的兄弟,已經被我爹殺死了!你看!”伸手一指。
爾康本就在牽掛永琪,一聽之下,急忙看去。只見永琪和猛白打得天翻地覆,哪兒有被殺死?爾康這一分心,只覺眼前一暗,竟被慕沙那隻
大象的象鼻捲入空中。慕沙大笑,樂不可支的喊:
“你這個駙馬,快變成死馬啦!”
爾康急忙用手中長劍,一劍刺向象鼻。大象一痛,長嘶一聲,把他拋落地。爾康滾了兩滾,才一躍而起。只見慕沙和大象,已經奔出重圍。慕沙一面飛奔,一面用緬甸話,大喊着:
“爹!他們好厲害,我們不要再打,會吃虧的,快走……”
猛白和永琪,正打得難解難分,猛白從來沒有遭遇過這麼厲害的對手,怎麼打都打不贏,心裡正在煩躁,聽到慕沙的喊聲,無心戀戰。一陣衝刺後,就退向大象身邊,象鼻一卷,猛白上了象背。猛白用緬甸話大喊:
“緬甸部隊撤退!大家跟我來!”
永琪持劍就追,喊:
“不要逃!有種就打!”
簫劍快馬奔來,大喊:
“五阿哥,不要追!我們的弟兄傷亡很重,趕快整理軍隊,看看傷亡情形再說!”
永琪站住,看着象兵部隊快速撤退,看着滿地狼藉。爾康也奔了過來。
“永琪、簫劍,你們怎麼樣?有沒有受傷?”爾康關心的問。
“還好,我們都沒事,你呢?”簫劍問。
“抓住了那個緬甸王子,又給他逃掉了!”爾康憤憤的說。
永琪跌腳大嘆。
“我也好可惜!沒有把那個緬甸王給抓起來!如果抓到了緬甸王,這場戰爭就結束了!本來可以速戰速決的,太可惜了!”
三人站在硝煙瀰漫的戰場上,向前遙望。看到遍地傷兵,呻吟不斷,許多戰馬,倒在地上,不禁觸目驚心。爾康咬牙切齒的說:
“那個緬甸王子,我跟他誓不兩立!”
傅恆的情報錯誤,差點把永琪和爾康都送進虎口,真把他驚得一身冷汗。這晚在營地,大家談起戰役經過,依舊扼腕不已。營地上,都是受傷的士兵,軍醫在給衆人包紮,擔架還一個個擡來。
營火上煮着大鍋飯。
傅恆、永琪、爾康、簫劍、劉德成及參將等,都在視察傷亡情形。永琪看得心驚膽戰,沉痛的說:
“沒想到象兵部隊這麼厲害,弟兄們不是斷手就是斷腳,都被大象踩傷摔傷的!看到弟兄們受傷的情形,我真後悔當時沒有下令撤退!”
“五阿哥不要自責了,”簫劍說,“當時那個狀況,撤退也來不及,象兵轉眼間就到眼前,除了應戰,沒有第二條路!”
“還好,我們幾個主將都沒受傷!”爾康說,“傅六叔,怎麼沒人警告我們,有個象兵部隊?讓我們措手不及!對於要和大象打仗,我們想都沒有想到,一點防備都沒有!”
“奇怪極了!劉總兵,你遭遇過象兵部隊嗎?劉藻是被象兵部隊打敗的嗎?”傅恆問。
“報告三位將軍,這是第一次遭遇象兵部隊,以前,我們只聽說緬甸有象兵,從來沒有見過!大家都以爲,那大象笨笨的,怎麼能打仗?誰知道這麼厲害!”劉德成報告着。
“我們必須仔細研究一下,除了象兵部隊,他們緬甸軍隊還有沒有其他本領?那個緬甸王子,會一種細針一樣的暗器,一定有毒,中了暗器的,幾乎都死了!”爾康咬咬牙,“好狠的王子!”
永琪看着受傷的士兵,交代着:
“劉總兵,帶一隊人馬,明天一早,就把這些受傷的弟兄送到車裡去治療,他們目前,不能上戰場,帶着他們會影響行軍速度!”
“劉總兵,”爾康接口,“要派人督促軍醫,藥品是不是充足,也瞭解一下!治好一個,歸隊一個,我們需要每一個戰士!看樣子,我們要準備長期作戰!”
“是!”劉德成應着。
這時,一個士兵走來,大聲報告:
“報告!晚飯已經準備好了,請幾位將軍到帳篷裡去用膳!”
爾康四面一看,問:
“這些受傷的弟兄,爲什麼還沒有用膳?”
“報告將軍,還沒做好!”
永琪就大聲說:
“去把準備給我們的晚飯,先拿過來給受傷的弟兄用!快去!多叫一些人,先侍候大家吃完,我們再吃!”
“是!”士兵趕緊跑走。
傅恆不禁驚看永琪和爾康,眼中露出佩服的神色。忽然領悟到,他們不是皇子駙馬,他們是兩位將軍了。看他們爲了傷亡那麼難過,就安慰的說:
“你們也不要難過,劉總兵告訴我,猛白和那個王子,是帶着象兵部隊逃跑了,可見,他們遇到你們,也是招架不住,等於輸了!”
“只能這樣自我安慰了!”永琪苦笑着說。
接下來,清軍和緬軍,有一段辛苦的戰爭歲月。在這段歲月中,永琪、爾康、簫劍都飽受風霜之苦。紮營,拔營,起營火,滅營火……大軍行行重行行。風也好,雨也好,太陽也好,軍旅生涯,沒有任何詩情畫意。幾度短兵相接,都分不出勝負。每次面對戰後的戰場,硝煙處處,屍橫遍野,都會帶給永琪相當大的震撼。第一次瞭解到,人命,在戰場上是多麼渺小。他們三個,逐漸變成包紮傷口的好手,尤其是永琪,跟着軍醫,學了許多救人的技術,每次搶救傷患,他都身先士卒。儘管爾康、傅恆、簫劍苦勸,他都充耳不聞。數月以後,他和軍醫的技術,已經相差無幾。
他們好幾度和緬甸王猛白正面交鋒,幾乎有猛白,就有那個緬甸王子慕沙。慕沙精通暗器,身手不凡。只是說話尖聲細氣,爾康認爲他不男不女,每次見面就打,一打就兼吵架。爾康一心想活捉他,來要挾猛白投降,卻苦於沒有機會。
這天,探子來報,說慕沙單獨紮營在黃土坡的山谷裡。爾康和永琪商量之後,就由爾康帶着鑲紅旗人馬進入山谷誘敵。永琪和簫劍帶着人馬在後,分別從山頭、山谷兩邊夾擊支持。
爾康的先頭部隊,才進入山谷,忽然間,喊聲大作,山谷兩壁,衝出大批的緬軍。只見慕沙,身先士卒,殺了過來,嘴裡大喊着:
“哈!駙馬!你居然還沒有死?我來討命了!”
爾康看到慕沙,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策馬衝去,也大叫:
“小白兔!今天非把你活捉不可,今晚加菜,吃烤兔子!”
喊叫中,兩人相遇。慕沙手一揚,一把金針,全部射向馬的眼睛。爾康是防備着他的暗器的,但是,沒想到他會射馬,躲避不及,馬兒受創,人立而起,長嘶着掉進山溝。爾康幾乎摔落地,一個翻身站穩,慕沙已經一劍刺來。爾康就地一滾,滾到草叢中,動也不動了。慕沙狐疑的看着躺在草叢中的爾康,自言自語:
“死了?太簡單了吧?這樣容易就不好玩了!”說着,他就走過去察看。
爾康手一揚,許多金針射向他。慕沙大驚,狼狽的閃避奔逃,用緬甸話喊:
“好厲害!他居然把我的金針接住了!還用來打我!”
就在慕沙狼狽躲金針的時候,爾康已經飛身而起,一掌劈向他的胸前。這一下又快又準,慕沙閃避不及,就捱了一掌,頓時大怒,喊:
“我要殺了你!”
在山谷上的樹叢中,猛白帶着弓箭手,埋伏在那兒。猛白正用望遠鏡看山谷裡的情勢,看到這一幕,氣得咬牙切齒:
“這個駙馬夠厲害!我要他償命!”
山谷中,兩軍人馬,早已打得天昏地暗。爾康嚮慕沙節節進逼,長劍舞得密不透風,外帶中國功夫的拳打腳踢。他一面打,一面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問:
“你的大象呢?這個山谷進不來是不是?沒有大象幫忙,你還有什麼本領?人家狗仗人勢,你們緬甸人,是狗仗象勢!”
慕沙被打得手忙腳亂,不住看向山谷兩壁,着急猛白怎麼還不現身。再幾招下來,他知道爾康技高一籌,看樣子,自己打不過,就急嚷:
“駙馬,駙馬!不打了,我們講和吧!這樣打來打去,大家死的死,傷的傷……不如停戰……”
“講和?”爾康大爲心動,“你們把霸佔的土地交回,退出大清的邊境,我可以做主,饒你們一命!”說着,攻勢略緩。
“那麼我們就不要打!坐下來講和!”慕沙一臉的誠懇,嚷着。
“你能做主嗎?你的父親呢?”爾康仍然不敢放鬆。
“你找我爹?好,我就請我爹跟你談!”慕沙忽然轉頭對山上,用緬甸話狂叫,“爹!你還不趕快來幫我!再不動手,我就要吃虧了!”
爾康一怔,剎那間,只見無數的弓箭,射向山谷中的清軍。爾康大驚,急喊:
“弟兄們!大家注意!箭有毒!盾牌!盾牌!”
爾康喊聲中,一支利箭,直射向爾康面門。爾康長劍一揮,硬生生把利箭削成兩段落地。
慕沙滿臉驚愕的看着爾康。
這時,埋伏的緬軍紛紛現身,在猛白指揮下,弓箭像雨點般射向清軍。清軍手持盾牌,擋箭的擋箭,中箭的中箭,倒地的倒地,衝鋒的衝鋒。
猛白在山坡的樹林裡,指導着弓箭手。
“準備!射擊!大家看好目標,不要射到自己人!”
猛白正在指揮若定,忽然山頭傳來一聲大喝:
“猛白!你中計了!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永琪大喊着,帶着鑲白旗廝殺過來,聲震四野的大吼,“弟兄們!衝啊……不要心軟,爲我們死去的弟兄報仇呀……”
鑲白旗像潮水般捲了過來,緬軍放下弓箭,急忙返身應戰。永琪連續殺了幾個緬軍,直撲猛白。猛白倉促應戰,手忙腳亂。
鑲白旗和緬軍在山上交戰,鑲紅旗在山谷交戰,兩隊人馬,打得日月無光。
山谷中的清軍,看到永琪和鑲白旗,大喜,喊聲震天:
“五阿哥到了!皇上萬歲!大清萬歲!”
山谷中的清軍如有神助,殺得神勇無比。慕沙大驚,急忙用緬甸話喊:
“緬甸軍隊!立即退出山谷!快退!”
慕沙一邊喊,一邊拼死力戰,往山谷外退去。爾康微笑的看着他,並不追趕。
慕沙帶着許多緬軍,已經退到山谷出口,忽然間,喊聲大作,傅恆和簫劍,帶着鑲藍旗人馬,迎面殺了進來。簫劍大笑說:
“緬甸王子,你還要向哪裡逃?百夷人來了!”
緬軍陷進包圍裡,拼死抵抗。簫劍迎向慕沙,大打出手。爾康喊着:
“簫劍!那個緬甸小白兔,是我的!讓給我!”他衝過來,接手再打。簫劍也和緬軍的一個將領纏鬥起來。
慕沙眼看腹背受敵,眼中,露出祈諒的神色,一面打,一面說:
“大清的英雄,慕沙佩服之至!請手下留情!”
“我上過你的當,再不留情!”爾康喊。
爾康一連幾劍,逼得慕沙只有招架之力,毫無還手的餘地。然後,爾康的劍一挑,慕沙手中長劍飛去。爾康回劍一劍刺下,慕沙大駭,倉皇后退。
慕沙一退,竟然退到簫劍身邊,簫劍刺倒了敵人,回身伸手一抓,就像老鷹抓小雞般,提起慕沙盔甲的衣領,把他整個拎了起來,大喊:
“爾康!這個緬甸王子,是你的了!你要怎麼發落?”“我一劍殺了他!”
爾康長劍一指,已到慕沙咽喉,慕沙徒勞的揮舞着雙手,擡眼直視爾康。他的眼裡閃耀着視死如歸的英雄豪氣,正氣凜然的大喊:
“英雄!請一劍畢命,慕沙向你致敬,死在你的手裡,也是我的光榮!”
爾康一愣,長劍停在他的喉嚨口,不忍刺下。爾康這樣一猶豫,慕沙亂動的袖口中,突然飛出無數金針,直射爾康。
爾康完全出乎意料,這一次,躲得不夠快,許多金針刺向胸前,幸有盔甲擋住。但是,一根金針卻插在爾康眉心,他只覺得眼前一黑,就砰然倒地。簫劍這一下,嚇得魂飛魄散,雙手舉起慕沙,向山壁上一砸,急呼:
“爾康!”他撲向爾康,一把抱起他,扛在背上,狂呼,“爾康!爾康!爾康……”
簫劍那一砸,力道十足,也是慕沙命不該絕,當他的身子飛向山壁時,正好有個緬甸兵倒下,給慕沙做了墊背。但是,慕沙依然被摔得七葷八素,狼狽的爬起身。只見簫劍扛着爾康橫衝直撞,發瘋般的大喊:
“軍醫!軍醫你在哪裡?傅將軍,不好了!額駙受傷了!”
就在這時,忽然悶雷似的聲音又響起,山谷外,又見煙塵滾滾。清軍驚喊:
“象兵部隊!象兵部隊……不好,象兵部隊又來了!”
傅恆見爾康受傷,象兵又至,無心戀戰,急忙喊:
“大家不要慌,從後面撤退!快!撤退……”
山谷中,情勢大逆轉。清軍奔逃,撤退。大象進了山谷,象腳踐踏着武器傷兵,嘶吼着橫衝直撞。簫劍顧不得打仗了,扛着爾康沒命的往山谷外奔去。
一個黑影忽然掠到簫劍面前,幾包藥丟在爾康身上。慕沙喊着:
“一個時辰一包!用水灌下去!要緊!要緊!”
簫劍一怔。慕沙已上了象背,不見了。
這場戰役,雙方都有死傷,打得都很狼狽。
晚上,清軍的營地上,營火熊熊。一個一個帳篷林立着,士兵全副武裝的在守夜。
在爾康的帳篷裡,永琪、簫劍、傅恆、軍醫都圍着牀,着急的搶救爾康。爾康正陷在昏迷裡,兩個士兵擡起他的頭,簫劍捏住他的下巴,把藥粉倒進他嘴裡,拿起一碗水,再灌進他嘴裡。永琪和傅恆擔心的站在旁邊看。永琪拿起那包藥粉的紙,湊在鼻子上聞了聞,懷疑的說:
“你怎麼敢給他灌這個藥?我覺得大有問題,那個緬甸王子爲什麼要給你解藥?如果這是毒藥,怎麼辦?中了毒針,再吃毒藥,那還有救嗎?軍醫,你認爲如何?”
軍醫惶恐說:
“稟告將軍,臣對這種毒針完全沒有研究,也不知道這個藥可靠不可靠?”
“你相信我這個百夷人,好不好?”簫劍說,“雲南和緬甸一帶,盛產各種有毒的花花草草,可以淬鍊成各種毒針毒藥,我從小看到大……這藥,如果不是解藥,額駙一個時辰以前,就該沒命了!”
“軍師的話不錯!”傅恆點頭,“上次中了毒針的人,沒有一個活着!我們已經沒有辦法了!不管有效沒效,只好試一試!”
話說中,簫劍已灌完一碗水。士兵放下爾康的頭,起身走開。
爾康仍然昏迷着,臉色蒼白。永琪坐在牀邊,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着急的說:
“爾康!你快點醒來!我們的仗還沒打完,紫薇還在家裡等你,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回去面對她們?”
傅恆焦灼的走來走去,嘆息着:
“今天,這場仗本來打得很順利,我以爲那些大象,絕對進不了山谷,誰知道,象兵部隊還是來了,功敗垂成!還讓額駙受了傷……我應該守在旁邊的!”
“守在旁邊也沒用,我就守在旁邊,眼睜睜的看着他受傷,就是救不了……”簫劍說,想到那個慕沙王子的奸詐,恨得牙癢癢。可他奸詐之外,又送了解藥,實在希奇!但是,如果這不是解藥是毒藥呢?
簫劍正在胡思亂想,爾康喉嚨中,忽然咯咯作聲,大家趕緊撲上去看。看到他眉頭一皺,眼睛睜開了,呻吟着。
“咳咳!咳咳咳……”他忽然作嘔。
“趕快拿盆子,他要吐!”簫劍急喊。
爾康一翻身,幾乎滾下地,永琪急忙扶住,爾康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黑水,永琪閃避不及,都吐在永琪衣服上。爾康呻吟着,歉然的說:
“五阿哥……對不起,弄髒了你的衣服……”
永琪看到爾康醒來,神志清醒,還知道爲弄髒他的衣服來道歉,真是喜不自禁了。把爾康扶上牀,他興奮的喊:
“爾康!你想嚇死我是不是?弄髒衣服有什麼關係?主要的,是你醒了!你活了!謝天謝地!還是百夷人比我冷靜,這個藥居然有效!”說着,又一急,“可是,藥都吐掉了,要不要再給他吃一包?”
“再吃一包?那會不會太猛了?”簫劍看着爾康喊,“爾康……”喊出口才發現傅恆在場,不能和爾康、永琪直呼其名,急忙改口:“將軍!額駙!福將軍……你覺得怎樣?”
爾康睜眼看衆人,尋思着:
“我中了那個緬甸王子的毒針?”
“就是呀!”簫劍瞪着爾康,看他大概沒事了,就開始生氣起來,“你是怎麼一回事?劍抵着那個小子的喉嚨口,還讓那小子有機可乘!你爲什麼不殺他?氣死我了!在戰場上,你還有惻隱之心嗎?”
傅恆趕緊打圓場:
“軍師不要生氣,額駙有驚無險,能夠活過來,真是皇上的洪福!大家慶幸都來不及,不要責備他了!趕緊弄些吃的來!”
傅恆出去張羅。永琪還是很擔心,看着爾康:
“爾康!看看我的手指頭……”他豎起兩根指頭在爾康眼前晃:“有幾根?”
“你把我當成幾歲?以爲我是東兒嗎?跟我玩這個?”爾康大聲說,坐起身子,一陣頭暈,身子搖搖晃晃。
永琪一把扶住了他:
“你躺下躺下!還有兩包藥,大概吃完毒纔會完全解除!”
“你們哪兒弄來的解藥?”爾康驚奇的問。
“你相信嗎?”簫劍說,“是那個緬甸王子給的!他用毒針傷了你以後,丟了幾包藥,還交代一個時辰一包!我們看你昏迷不醒,只好死馬當做活馬醫,給你灌了三包,居然有效!”
爾康精神一振,急喊:
“軍醫!”
“臣在!”軍醫急忙答應。
“趕快拿一包去研究一下,到底是什麼成分?對於中毒箭的人,有沒有作用?我想,這一定是一種花草的種子……找一找雲南有沒有這種花草?如果你一個人研究不出來,和其他軍醫聯合起來研究!限你們明天給我答案,快去,緊急緊急!”
“這樣不好吧!”永琪要阻止,“你身體裡的毒素還沒清乾淨,你把藥拿去研究,你吃什麼?”
“我沒事了!那緬甸小子,受我不殺之恩,報以不殺之恩,這人也很有意思!他絕對沒有想到,我會拿藥去研究,說不定破解了毒箭的威脅!”
“說得很有道理!”簫劍就拿出一包藥,交給軍醫。軍醫急急的去了。
爾康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簫劍和永琪一左一右的護着他。
“你怎樣?”簫劍問。
“好像暈船一樣,但是,我一定死不了!”爾康說。
永琪這才笑了,拍了爾康的肩膀一下,說:
“你最好死不了,看到你中了毒針,昏迷不醒,我已經在打腹稿,如果你死了,我見到紫薇要怎麼說?腹稿沒打完,想到紫薇可能的反應,我就從頭到腳冒冷汗!”
爾康趕緊警告:
“寫家書的時候,不許提到我受傷的事!紫薇膽子小,受不了這個!”
“是!遵命!”永琪笑着嚷。
爾康逃過一劫,簫劍和永琪如釋重負,三人相視,都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