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這糟老頭子壞的很
公孫弘的一百萬金,楊川讓他全部換成糧食、牛羊牲口、精鐵和僕役,而且,必須在一個月內湊齊。
否則,他就給董仲舒再修兩座閣樓。
公孫弘很鬱悶,但畢竟談妥了這一筆生意,所以,總體來說他還是很高興,站在寒冷的田野上與楊川談笑好一陣子,方纔回去繼續涮羊肉去了。
明面上,公孫弘與一些飽學宿儒是一起來的,好像是要與董仲舒對着幹。
而實際上,他所代表的是道門;而道門的背後,便是豪門世族的和一些頂級權貴,有錢有勢,眼下在朝堂上佔主流地位。
至於董仲舒以外的儒家,大同小異,卻又內鬥的最爲厲害,在董仲舒這些年的一力打壓下,很多大儒離開了長安城。
這一次,在公孫弘、桑弘羊等人的‘運作’下,又召集回來,就是要與董仲舒‘一決雌雄’。
只能說,這一幫老賊,就沒有一盞省油的燈啊……
……
對於讀書人之間的戰鬥,楊川聽不懂、也懶得去聽,他還有更加要緊的事情去做,哪有那麼多的時間耗費在這種爛事上。
於是,他便吩咐僕役搭建了一些帳篷,並讓廚房負責一日三餐。
並一再強調,要保證這些讀書人的‘伙食’,一定要保證早上羊肉泡饃,中午爆炒羊羔肉,晚上涮羊肉。
對了,羊湯裡面,還得添上當歸、黨蔘、淫羊藿、鎖陽、枸杞、大棗等滋補之物。
他是廚子,對食物的特性很熟悉,嗯,差不多就像醫者對各種草藥藥性那般熟悉吧;他估摸着,連續吃上十幾天羊肉,那些讀書人保證都會上火、便秘。
再加上整日整夜的‘舌槍脣戰’,還要一個勁兒的耗費精神,應該很快就能讓他們變得脾氣暴躁。
‘最好能讓他們打起來……’
講真的,截至目前,對於漢帝國讀書人的真實武力值,楊川一直都很好奇,總想找個時機見識一下。
這一次,是個好機會啊。
只可惜,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顧不上看熱鬧,這讓他覺得多少有點遺憾。
“那個誰,張安世,你就給咱看着點,”進入地下密室前,楊川將張安世喚來,叮囑道:“你就代表我招呼一下客人,儒家讀書人有毒,但裡面的確有不少閃光點,可以完善你的學問,儘量多想、多看、少說話。”
張安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楊川卻只是揉了揉他的腦袋,溫言笑道:“好好學,機會難得。”
張安世點點頭,轉身去忙了……
……
小半個時辰後,楊川來到地下密室,先給自己沏了一壺野菊花茶,躺在馬紮子上休憩一會兒,這纔開始忙碌起來。
上一次,他捯飭‘黑火藥’,一個不小心,差點把自己的小命給搭進去。
不過,在技術層面上,卻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如今,他已經完全掌握‘硝石、硫磺、木炭’的比例,基本能配置出品質絕佳的黑火藥,只要加入適量的白砂糖,就可以變成大殺器了。
另外,他還在摸索製作肥皂的同時,看看能不能提純出甘油。
他隱約記得,豬油、皁角、貝殼焚燒後的粉末,在一番皂化反應後,會形成三層物質:最上面一層是肥皂,中間一層是蠟燭,最下面一層就是甘油。
甘油!
不要說那玩意兒可以將黑火藥變成烈性炸藥,就是用來當催化劑什麼的,那也是神奇之極的東西。
嘖嘖,想想就挺上頭……
……
在漢帝國,秩比兩千石以上者,便成了大人物,外放出去可以作諸侯國的丞相、六郡之地的太守。
當然,這只是理論上的,像楊川這樣的少年人,沒什麼帶兵打仗的經歷,自然不能真的去當太守。
但在朝堂上……好吧,其實他已然成了大人物。
尤其是在‘太學院’籌建初期,即便是一件沒有錢糧的苦差事,可是,一旦建成,那可是漢帝國炙手可熱的‘肥差’之一。
公孫弘、桑弘羊、兒寬等老賊清楚的很,皇帝之所以同意董仲舒的建言,大張旗鼓的籌建太學院,無非是想變‘察舉制’爲‘考官制’,以削弱豪門大家對朝堂的把控和影響。
此事,在剛剛登基的那幾年,劉徹就曾動過念頭,結果,在王太后、館陶大長公主、丞相田蚡、太尉竇嬰等人的干涉下,不了了之。
如今,皇帝長大了。
有些事情,已經失去了控制,正值壯年的劉徹猶如一座大山,壓得羣臣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與其直接頭鐵與皇帝對着幹,那麼,還不如順着皇帝的意思來,將太學院這個‘培養官吏’的地方掌控在手,也算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也就是說,今後,誰掌管了太學院,誰就能控制漢帝國官吏的來源,等若是將丞相府的人事權奪走了一大半!
如此想想,誰不上頭?
所以啊,就連平日間看上去淡然自若、仙風道骨的‘道門中人’,也不得不捲起袖管,紛紛下場,與董仲舒等儒生‘撕逼’……
經過將近二十個日夜的明爭暗鬥、口誅筆伐、動手動腳,在楊川家蹭飯的一衆文臣、飽學宿儒們,終於達成一個‘決議’:
各搞各的,互不干涉。
楊川適時出現在閣樓上,看上去有些疲憊,臉色蒼白的厲害,不過,他的精神卻異常的飽滿。
眼瞅着幾十名朝廷重臣和飽學宿儒精疲力盡、鼻青臉腫的樣子,他心中暗笑不已:‘看來,還真動手了啊?’
“也就是說,諸位的經過這一段時間的商議,達成共識了?”
楊川端坐在一張圈椅上,端着一碗野菊花茶慢慢喝着,一臉的人畜無害:“除了董公那七座閣樓,其他所有建築,都由伱們自己掏錢修建?”
董仲舒一臉疲憊,花白頭髮略顯凌亂,頹喪的說道:“對,各掃門前雪,老死不相往來。”
一名白髮老者拱手苦笑道:“董公實在太過霸道,同爲儒家門生,竟然不准我們踏進他的學堂。”
面上苦笑,不過,看這老賊的眉眼之間,分明就蘊藏着一抹難以察覺的喜悅,顯然,對這一次的‘談判結果’甚爲滿意。
對此,楊川很能理解。
畢竟董仲舒太過霸道,不僅學問做得厲害,就連武力值也高過其他讀書人,能擠進太學院,在這座漢帝國的最高學府佔有一席之地,已然出乎他們自己的預料了……
“既然談妥就好,我還擔心家裡的羊肉不夠你們吃,剛纔出去讓人又去買羊了。”
楊川的嘴角,始終掛着一絲溫煦笑意,繼續說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寫一紙文書,諸位老前輩摁個手印?”
衆人點頭,竟是連爭辯的力氣似乎都沒有了。
楊川看向一旁的張安世:“安世,起草一份文書吧。”
張安世拱手道:“老師,已經擬好了。”
言畢,他從袖中摸出一卷羊皮,走上前來,雙手奉上:“請老師過目。”
楊川溫言笑道:“好。”
看,這就是有個學霸弟子的好處。
楊川隨手打開那一卷羊皮,只是看了兩眼,就十分滿意的點頭道:“嗯,比我想的還要周全,你拿給那些老夫子看一眼,如果沒什麼問題,就讓簽押摁手印吧。”
不等其他人開口,董仲舒搶先說道:“安世啊,拿過來老夫先看看。”
張安世快步上前,將那一卷羊皮文書遞給他,恭謹的說一句:“請董公過目。”
董仲舒詳細看一遍,捻鬚笑道:“難爲你了,張安世,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聰慧如此……要不,拜入老夫門下,當我董仲舒的關門弟子?”
張安世靦腆一笑,拱手道:“張安世謝過董公厚愛,此事還須與我老師商議呢。”
董仲舒哈哈大笑,便不再言語了。
楊川小賊本來就很難纏,如今,再加上有南宮公主給他撐腰,輕易招惹不得啊……
一卷羊皮文書很快便傳閱一遍,在張安世的‘侍奉’下,所有在場的人都簽了押、摁了手印,這一場辯論會終於落幕了。
塵埃落定,圓滿收官。
收回那一卷摁滿了手印的羊皮,楊川的心情很好,臉上卻沒什麼表情,淡淡說道:“既然諸位達成共識,另籌一筆錢糧,繼續擴建太學院,我也就不再廢話;
一個月期限內,拿來多少錢糧,我便給你們修築多少錢糧的閣樓亭臺,順便再挖一些池塘、移栽一些古木、翠竹什麼的;
一旦超過期限,那就對不起了。”
言畢,楊川站起身來,拱手道:“還有,最近你們吃掉我莊子上六百多隻肥羊,二十幾石糧食、菜蔬,那可都是錢,回頭就讓人給我補回來吧。
也不多要你們飯錢,每人一百兩金子,不準還價。”
衆人面面相覷,忍不住搖頭。
這個楊川,真是小家子氣,不就在他家裡吃了二十幾天飯麼,竟然還厚着臉皮要飯錢?
不過,鄙視歸鄙視,如今的楊川誰都不敢輕易招惹……
眼瞅着那些文臣、飽學宿儒們離去,楊川發了一陣呆,這才轉首看向董仲舒:“董公,你怎麼還不走?”
董仲舒搓着兩隻蒲扇大手,甚爲拘謹的笑道:“老夫、近日囊中羞澀,拿不出那一百兩金子……”
楊川忍俊不禁,笑罵一句:“你董公就會吹牛啊,還說你桃李滿天下,竟然連一百兩金子的飯錢都騙不來?”
董仲舒嘆一口氣,難得一見的苦笑道:“老夫如今名聲不太好,不少門生故友避我如蛇蠍洪水,還能到哪裡去騙錢?”
楊川笑道:“也罷,這一段日子你就繼續在我家蹭飯吧,等太學院有了起色,我若能籌到一筆錢糧,就可以給老師、學生開食堂了。”
董仲舒站起身來,深深一躬,道:“老夫替那些寒門子弟謝謝你楊川了。”
“這倒不用謝,”楊川拱手還禮,笑道:“讓所有的老師、學生都能吃一口免費的熱乎飯,這又不是什麼大事;
更何況,董公啊,我楊川有一句話奉勸你董公;
這天下何其大,人物何其多,衆生百態,你董仲舒動不動就要替誰說話、要代表誰怎麼了的,這一點,我不贊同。”
董仲舒默然良久。
他拱拱手,卻終於什麼都沒說,大踏步的出門而去……
……
鬧騰了將近一個月,太學院之事算是塵埃落定,前期投入的費用也籌備的差不多了。
就等着開春後,天氣暖和了,就可以正式開工了。
只不過,楊川卻閒不下來。
皇帝又賜下良田十萬畝,加上原來的二十萬畝,差不多就是一個小縣的所有田畝數,想想就讓人……嗯,就讓人有些上頭。
好在所有的田地都是連片的,這就好辦多了,楊川完全可以想辦法改進耕作方式,繼續推行他的‘屯田制’。
春耕春播的農具需要趕緊打製,各種莊稼、菜蔬、藥材和苜蓿的種子,亟需篩選、晾曬,有些莊稼的種子還需要經過特殊處理;
此外,修建太學院所需木料、石料、桐油等,也需要提前準備。
這三算兩算的,莊子上的三千多人就能忙到開春,然後,緊接着又要搞基建又要種田,同時,基建隊、護林隊、狩獵隊以及羽林軍甲字號野戰營的訓練,還不能時刻有所鬆懈……
還是人手不足啊。
楊川躺平在馬紮子上,身上蓋着一條貂皮袍子,看上去在閉目養神,實際上,心裡頭就在不停的盤算着、思量着,一刻都不曾閒下來。
當官、太辛苦了。
楊川忍不住想起當初自己當廚子時,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基本上就沒休息過,每天不是在給人做流水席,就是在趕往流水席的路上……
“又在想着坑誰呢?”
突然,有人像鬼一樣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楊川身後,陰惻惻的輕笑一聲。
不用猜,肯定是崔九老賊。
“崔九大叔,下一次來的時候,能不能打個招呼啊,”楊川眼睛都沒睜,有氣無力的罵道:“你就跟個鬼一樣,想嚇死人啊?”
崔九伸手,在楊川頭上使勁扇了一巴掌,罵道:“有你這麼說話的?”
楊川只好睜開眼,用下巴指一指旁邊的馬紮子:“躺。”
崔九卻沒躺平,而是走到窗戶邊,眺望着渭水東岸那幾座孤零零的‘教學樓’,突然問道:“張湯說,你想跟我說太學院的事?”
楊川坐直身子,動手給兩隻碗裡倒了清水。
他給崔九推過去一碗,自己端起一碗慢慢喝着,道:“我搞了一大筆錢糧,給你們修一個獨門小院,綽綽有餘。”
崔九微微點頭。
旋即,他又搖了搖頭,淡然問道:“你是怎麼想的?”
楊川沉吟幾聲,道:“我的本意,就是要把太學院那一池子水給攪渾了,免得哪一家獨大,所以,我不僅答應了公孫弘,桑弘羊,甚至,連淮南王劉安的錢糧我都收下了;
崔九大叔,我念書少,本質上來說就是一個農夫,一名廚子。
可是,有些十分粗淺的道理,別人不屑於去思索,我卻認爲很有道理;一個池塘裡,只有一種魚,那是不行的;
這就好比,一大片田地裡,只種一樣莊稼或菜蔬,一片草原上,只養一種牲口,都是不行的。
同樣的道理,太學院是爲皇帝、爲朝廷培養人才、選拔官吏的地方,若是出現一家獨大的局面,那將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有些話啊,他都不能說出來,生怕被崔九老賊直接給‘河蟹’了。
但基本的道理,卻必須要分說清楚,至於對方聽不聽,隨他。
崔九揹負雙手,想了十幾個呼吸,這才緩緩轉身,似笑非笑的瞅着楊川:“你是怕皇權獨大?”
楊川只覺得心頭狂跳幾下,面上卻顯出不忿之色,嘆道:“罷了,這太學院你們誰特孃的愛弄,就自己弄去,我還不管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