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年輕人不講武德啊……
隨着李廣的一聲暴喝:黃口小兒,死!
老將手中那一柄青鋒劍,猶如一條吞吐猩紅舌頭的毒蛇,倏忽一閃,便已刺到霍去病的咽喉。
一旁觀戰的衆人大吃一驚。
尤其是跪在地上不知該不該起身的李敢,更是一臉惶恐,大喝一聲:“父親,不可魯莽!”
座中幾人,如張湯、司馬遷、東方朔幾人,也是臉色微變,忍不住霍然起身,驚呼一聲。
這個李廣,也太魯莽了啊。
你說你一個秩比兩千石的雁門太守、先鋒校尉,若是一個失手,不要說殺了冠軍侯霍去病,便是造成重傷,那也是一場天大的禍事啊。
旁人不知道,他們這幾人可是所知甚多。
長安城的權貴之家,誰不知道霍去病是皇帝劉徹的心頭肉,是皇帝精心培養出來的一條影子,是代替皇帝帶兵打仗的……
不要說李廣惹不起,就算是宮廷寵臣韓嫣、李延年之流,見了霍去病也往往只有繞着走的份兒,哪裡敢去主動招惹,提一把破劍在人家面前晃來晃去!
這一下,隴西李氏估計要大難臨頭了。
就在衆人盡皆如此作想時,居中而坐的楊川,與其右下首位置的曹襄,卻似渾然不覺,依舊在那裡嘀嘀咕咕的說着閒話,好像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
然後。
叮的一聲脆響。
霍去病猛的摔倒在地,就地一個‘懶驢打滾’,揮手擊開李廣緊隨其後的一劍,轉眼間,便‘滾到’李廣腳下三四尺處。
李廣哈哈大笑,揮舞手中長劍,順勢一腳踩踏過來,卻是想要給霍去病一個小小的懲戒。
不料,就在那一隻大腳剛剛擡起,還不等踩踏下去,霍去病卻驟然翻身坐起,順手一劍刺出,直奔李廣的大腿根兒而去。
李廣大吃一驚,趕緊收勢,手中長劍便要回防。
霍去病那一劍卻再一次改變方向,斜刺裡‘刷’的一聲,又刺向李廣肋下;李廣舞動手中長劍,十分豪橫的一劍劈得霍去病的那一劍偏了幾分,卻是落了個空。
李廣口中怒吼連連,再一次便要擡腳踩踏。
霍去病陰沉着臉,不管不顧的又是一劍刺出,依舊刺向李廣的……小腹處,竟帶着一絲猙獰狠辣,卻似是一種兩敗俱傷的打法。
無奈之下,李廣只好再一次身軀後仰,手中長劍迴轉過來,擊打在霍去病的青鋒劍之上,發出一聲悠長而清脆的嗡鳴。
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就在李廣手忙腳亂的擋下霍去病不要命的一劍,龐大魁梧身軀自然而然的,便有些失了重心,整個身子向後仰了約莫四十五度角。
霍去病看得仔細,一腳猛然向上蹬出,重重落在李廣的小腹之上,將他那半截鐵塔般的身軀,硬生生蹬得一個踉蹌。
與此同時,霍去病的另一腳也沒閒着,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李廣的腳後跟上猛然橫掃而出,竟然直接將李廣勾的失了重心,重重跌倒在地,發出一聲沉悶響聲。
這一招,正是楊川當年的成名絕技:‘奪命剪刀腿’。
嘭!
伴隨着一陣鐵甲落地之聲,李廣便被霍去病放倒在地;老將剛要翻身起來,一柄青森森的寶劍便抵住了他的咽喉,並微微刺進去一二分,轉眼間,便有淋漓鮮血流淌出來。
這幾下打鬥,兔起鶻落,詭譎異常,就連一旁觀戰的張湯、司馬遷幾人都沒看出什麼名堂,唯有劍法超羣的東方朔猛的一拍腦門,哈哈大笑:“好你個飛將軍李廣,這一下沒飛掉,被人給生擒活捉了。”
座中一片鬨笑。
李廣鐵青着臉,一口黑血似乎在喉嚨間翻滾良久,終於強忍住沒有噴吐出來,跪在一旁沒什麼存在感的李敢趕緊拱手:“冠軍侯,請劍下留人。”
霍去病咧嘴一笑,卻將手中長劍輕輕往前又送了一分,登時便讓李廣的脖頸上鮮血迸流,好不驚心動魄。
李廣嘶聲罵道:“李敢,你狗日的有沒有出息!”
李敢訥訥道:“父親,您咋罵自己呢……”
衆人又是一陣鬨笑。
尤其是平陽侯曹襄,這貨向來都是看熱鬧生怕事情鬧不大,便乾脆哈哈大笑着站起身來,鬆鬆垮垮走到李廣身邊,探頭看一眼,嘖嘖不已:“嘖嘖,飛將軍果然名不虛傳,這一招平地驚雷草上飛功夫,就十分的厲害啊。”
“李將軍,要不要回頭教本侯幾招花拳繡腿,待本侯回到長安城,在那勾欄之地耍上幾招,保證能讓那些小娘子雙股夾緊、渾身酥軟……”
終於。
李廣喉間的那一口黑血還是沒憋住,‘噗’的一聲,便噴出來三四尺高,綿延不絕的,化爲一團猩紅血霧,就連霍去病的身上都濺了一些,場面慘烈得很。
居中而坐的楊川,莫名的就想起某個口吐鮮血十幾個呼吸的名場面,忍不住笑出了聲。
旋即,他便強忍住笑意,溫言道:“去病,你這傢伙也太不像話了,李將軍千里迢迢趕來隴西郡,可是配合你打匈奴右賢王的,怎的還自己人動手幹起來了?”
霍去病俯身下去,盯着李廣眼睛,冷淡說道:“就他?”
楊川:“……”
好吧,霍去病這憨貨,自從去歲在江南、西南一帶打了大半年的爛仗,怎麼整個人都變得……不太一樣了。
都是曹襄這壞慫,看看把好好的一位大漢戰神霍去病,給教成什麼樣子了!
就在楊川如此作想時,被一劍封喉的李廣卻終於忍不住,再一次口噴鮮血,怒吼一聲,便要將自己的咽喉往霍去病的劍尖上猛撞。
顯然,老將這是不堪其辱,已然存了必死之心啊。
看看這事鬧的。
就在衆人驚呼一聲時,霍去病卻早已收起手中寶劍,慢條斯理的回到自己的座位,轉頭看向楊川:“楊川,在你的太守府裡打打殺殺,委實不對,這樣,等本侯鑿穿河西走廊,踏平西域,給你弄幾百名異域小娘子作爲補償,如何?”
楊川剛想說話,就在此時,李廣猛然翻身起來,手提長劍,滿面血污的怒吼一聲:“霍去病,無恥小兒,再來一戰!”
霍去病輕笑一聲,端了一碗茶水:“就你?”
李廣:“……”
這小賊,太過無恥,也太氣人了!
李廣黑着臉,緩緩向前踏出一步,動手將身上披掛的甲衣脫去,隨手往地上一扔,露出那一身古銅色的腱子肉來,目光陰冷的盯着霍去病,淡然道:“再來一戰。”
“某家若是輸了,自當橫劍吻頸,血濺當場。”
“你若輸了……”
不等李廣把話說完,霍去病直截了當的說一句:“那就去橫劍吻頸吧。”
李廣氣極,腳下猛的一個踉蹌,眼看着就要再噴出一口鮮血。
李敢趕緊上前,想要伸手攙扶李廣,卻又不敢,便只能站在一旁勸慰道:“父親,就讓孩兒代替你,與霍去病一戰!”
李廣不爲所動,手中長劍指向霍去病面門,甚爲猙獰可怖的說道:“冠軍侯,勇冠三軍,難道不敢與某家堂堂正正一戰?”
霍去病渾不理睬進入暴走模式的李廣,反而轉頭看向楊川,笑問:“楊川,大軍開拔在即,你所籌備的兵械糧秣怎麼只有三個月的?”
楊川沉吟幾聲,道:“在戈壁、大漠和草原上打仗,帶那麼多軍糧有個屁用,我給你們準備的牛肉乾、羊肉乾,可不是讓你們平日裡吃的。
去病,與匈奴人打仗,你若不能就食於敵,恐怕是要吃大虧的,所以說,不到萬不得已,那些軍糧還是要儘量保存着用來應急。”
霍去病皺眉,想了幾個呼吸,眉頭終於舒展開來:“你說的沒錯,就是要就食於敵,這纔是深入大漠草原作戰的精髓之一。”
“不過。”
他沉吟兩聲,接着說道:“羽林軍的戰法,完全可以保證沒有後勤給養也能長驅直入,追着那些狼日哈的往死裡打,問題是,李廣將軍和他的兵馬能不能做到?此爲其一。”
“其二,此番作戰,咱大漢軍隊長驅直入,縱橫開闔,要在方圓萬里之內尋求戰機,一鼓作氣的打垮匈奴右賢王二三十萬兵馬,羽林軍沒問題,李將軍麾下兵卒可能做到?”
“對了。”
“還有一點很重要,此番深入匈奴腹地,動輒日夜行軍二三百里,一次大迂迴突襲,可能就要急行軍二三千里,李將軍年歲已高,能不能撐得住?”
“要我說啊,皇帝這一次真是糊塗了。”
“竟然!”
“竟然派來一名老態龍鍾、行動不便、不服管教的……老將!”
霍去病垂頭喪氣,使勁在自己的大腿根錘了一拳,仰面長嘆,還要繼續說一些不着調而氣人至極的話語。
楊川、曹襄、張湯、司馬遷、東方朔幾人,也是陷入沉思。
唯有老將李廣。
好吧,老頭兒此刻實際上早就氣死過去好幾次,全憑一口氣吊着,方纔沒有被這幾個哈慫活活氣死:“霍去病,你休要口出狂言,某家就算再過二十年,還能食肉飲酒,拉開硬弓強弩!”
霍去病終於側頭,上下打量一眼老將,隨口問一句:“就這?”
衆人:“……”
面對飛將軍李廣,霍去病前後說了三句砂仁豬心的話——
就他?
就你?
就這?
這個霍去病咋回事,怎麼突然就轉了性子,一開口說話,便是往外飛刀子,不僅傷人,還傷心。
於是,衆人默默看向楊川。
眼光之中的神情就十分的明顯:‘都怪你,看看,這幾年下來,把人家霍去病那麼憨厚的少年,給教成什麼樣子了?’
就連曹襄也是一臉壞笑的瞅着楊川,並開口調笑:“嘿嘿,楊川啊楊川,瞧你做的好事!”
“去病,多好的少年。”
“自從結識了你楊川,這都變成了哈慫,一張口一閉嘴,都把人飛將軍李廣氣得原地飛起來了……”
楊川沒好氣的瞪一眼曹襄,轉頭看向李廣,甚爲惋惜的說道:“李將軍,其實,之前讓去病挑釁與將軍一戰,都是本侯的主意,就是想試試將軍的一身武藝和應變能力還剩下幾成,在後續的大戰中,也好根據實際情況略加調整,還望將軍勿怪。”
李廣本來被氣得不輕,就要撲上來與霍去病拼命。
聽了楊川的幾句話,不但沒有消氣,反而更加怒氣勃發,手提一柄長劍,沉默如鐵,就這般神情淡漠的掃視一圈座中諸人,緩緩開口說道:“某家的武藝和應變還剩下幾成?”
楊川點頭,很認真的說道:“還剩下不到三四成。”
李廣腳下一個踉蹌,嘴角溢出兩道細細的紅線,卻是又被氣得吐出半口老血:“你,你們,黃口小兒!”
不得不說,老將軍的這一身涵養功夫不錯,就算被三個哈慫氣得吐血不止,卻也不曾吐出一句粗鄙髒話,最多也就一句‘黃口小兒’,由此可見,隴西李氏的耕瀆世家,還真不是吹的。
不過,這也是楊川一念之間的事情。
他斟滿一碗茶水,親手端了,站起身來向李廣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飛將軍李廣,大漢天下,誰人不知,哪個不曉?我們幾個少年人不知輕重,動手動腳的氣壞了老將軍,實在是罪莫大焉。”
“李將軍,小子無知,冒犯將軍虎威,還望將軍莫要往心裡去。”
這一番話語,就說得十分得體,就連楊川自己都快要被感動了。
熟料,受傷者是李廣,老將軍征戰沙場幾十年,雖然因爲種種原因而不曾封候拜將,可人家的名聲,卻是實打實的‘飛將軍’,就連皇帝劉徹見了,也會待之以禮,此番被三個黃口小兒怠慢、欺負,哪裡吞的下這一口惡氣?
老將軍傲然而立,不願伸手去接楊川手中的茶碗,只是在鼻孔裡重重的‘哼’了一聲。
楊川也不生氣,他端着茶碗,笑眯眯的瞅着李廣,溫言道:“李將軍,若是本侯保證,這一戰下來,你飛將軍李廣便能封侯,可還願意飲了這一碗清茶?”
李廣又‘哼’了一聲,將健碩魁梧的身子挺直了一些。
然後。
裝了兩三個呼吸之後,老將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冷聲問道:“若不能封侯呢?”
人在可可西里,這裡的天很乾淨,大地荒涼,夜風極冷,可以看見大片的星羣,真是一個好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