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話之後三天,樂泰便專門來找樂辰。當時七景也在,他並沒有避諱她。看她的神情十分自如,並無半點不同。
見禮之後,送上熱茶,飲了半杯,他便直接道:“皇兄,請爲我與花家花清語小姐賜婚。”
對於這樣的話,不管是七景還是樂辰,都一點不吃驚。
只是樂辰還是想確定一下:“你確定?”
“終身大事,自然是深思熟慮過的。一再考慮,再確定沒有的。”
“我相信你,不會衝動做傻事。不地,花小姐小了些,若要娶過門,還要等好幾年。”
樂泰道:“因前些日子,弟弟行爲不妥,累得花小姐名譽受損。因此,我想先將人娶回來。至於旁的,待她及笄之後再說。”
“花家那邊如何說?”
“我已探過花家口風,花家都是同意的。”
似乎,已經沒有任何不同意的理由了。只是,樂辰突然對七景道:“到你散步的時間了,我要跟阿泰說說話,不能陪你去散步了。”
“你們說吧,我自己去走走就好。”七景笑了起來。跟樂泰點了點頭,便獨自出來了。
他們之間必有一場男人的對話,七景雖然好奇,卻並沒用精神力去看。因爲樂辰將她支開了,他不想她知道。
他不想,那她就不知道好了。
留下的兩兄弟,都沒有急着開口。他們的視線也沒有太多的交集,似乎就只是隨意的坐着,各自端着杯子,慢慢的品着茶水。
直到杯子裡的水都沒有了,樂泰才終於開口:“四哥,有什麼想問的,弟弟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樂辰的視線終於轉了過來,他看着他,兩雙同樣亮如星辰的黑眸,出奇的相似。
“樂家的人,全都固執的很。一旦認定了,便極難更改。”
樂泰輕笑:“確實如此。”
“那麼,是什麼讓你如此快的更改了呢?”樂辰不給他逃避的機會,直接追問。
“四哥。”樂泰愕然看他,沒想到他居然真的就這麼問出來了:“天下這麼多男兒,便是樂家十幾代人,男兒也有好幾百。可如四哥這般的,也就只你們一對而已。”
這一點,樂泰早就明悟了。
他心悅之人,自然是七景無疑。然爾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他早就立誓,今生都會守護她。那便是真的要守護的,她的生命安全,她的幸福,她的愛人,她在意的人。
他也明白,不管是七景還是四哥,都知道他對她的感情。甚至於,五哥也知道,時不時的提點他一句。宏兒臨走時,也一本正經的問他:“若是給泰哥機會,會不會想取而代之。”
看,連他們都看出來了,何況是聰敏如四哥以及七景呢。
可他們一直不說,也從不拒絕他。尤其是四哥,從來沒有因此而對他有所不滿。對他依舊信任無比,更不會阻止他的靠近。給他在宮裡準備的住處,離他們還是那麼近……他們從未讓他有半分不自在,更未曾怪過他有不該有的心思。
面對這樣的兄長,面對這樣的七景,莫說他本就沒有那樣齷齪的心思,便是有,也必定要全消的。若他真起了那樣惡毒的心思,他自己便要先瞧不起自己了。那樣的他,又有什麼資格,站在她面前。
曾經一度,他便想着,就一個人過一生就好。他可以爲四哥分憂解勞,讓他能有更多的空閒時間,去陪她。也能經營自己的力量,在必要的時候,幫她。
可後來他發現,雖然他心悅於她,雖在他將她當作接下來半生的信念。可這世上依舊還有一個人,愛她重於他。而這個人,就是樂辰,他的四哥,她的丈夫。他實力比他強,他的權勢比他高,他更是護她如心臟,且名正言順。
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存在似乎沒有意義了。也許,他對她的愛意,還會給她帶來災禍,讓他們夫妻之間心生罅隙。
雖然面上未有變化,可一段時間裡,他的心裡卻迷茫極了。
後來無意中,就碰到了當時還只有九歲的花清語。小姑娘古靈精怪,看似毫無憂愁,什麼都能讓她笑開懷。
明明是個千嬌百寵長大的小姑娘,卻一本正經的勸他:“你不開心嗎?我妹妹也不開心的。她跟我是雙生子呢,我從來都沒見過她笑呢。真是奇怪,明明我們都是一樣的,明明天空那麼藍,雲那麼白,花兒那麼漂亮那麼香……有這麼多值得高興的事情。她爲什麼總是不開心呢?”然後,睜着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看着他:“叔叔,你爲什麼不高興呢?”
鬼使神差的,他說:“叔叔很喜歡一件寶貝,可它不屬於叔叔。”
“叔叔可以把它買來啊。”
“可擁有它的人也很喜歡它,比叔叔的喜歡還要更喜歡。”
小姑娘歪着頭想了半晌,才道:“那叔叔就繼續喜歡吧。就像妹妹的月兒,我也很喜歡的,可妹妹更喜歡的。雖然妹妹也沒對月兒笑,可她對月兒很好。月兒跟妹妹在一起的時候,也很開心呢。所以,我看着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也很高興了。而且,她還能讓妹妹高興,所以,我更喜歡月兒了呢?可是妹妹不讓我喜歡月兒呢。”
“叔叔喜歡的寶貝的主人,既然那麼喜歡它,肯定會把它照顧的很好的。那叔叔應該也很高興吧?這樣的話,你可以繼續喜歡,它也能得到更好的照顧。叔叔也還可以喜歡別的寶貝呢……就像我,我喜歡月兒,可妹妹更喜歡。所以,我又找了個星兒,星兒也很可愛哦。不過,它太調皮了,一會兒就不見了。叔叔,我要去找星兒了。”
後來他才知道,月兒星兒是一對小貓。
再後來,他想明白了。他本就沒有喜歡就一定要擁有的想法,他愛她不如四哥,他能給她的守護不如四哥。那麼,他能做的就是,不讓她心煩,接手四哥手裡的雜務,讓四哥將更多的精力,都花在她的身上吧。讓四哥多陪陪她,她會覺得開心吧。
看着五哥成親,看着宏兒遠離。他突然也就明白了,他也必須做點什麼,分散那份愛慕。他可以繼續愛慕,卻決不能再什麼都不做。
他自認自己也算得上是君子,絕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但他總需要成親,以後與後宮有關的事情,還是需要一個燕王妃來打理的。
沒想到,宮宴上又遇到小姑娘。十三歲的年紀,跟七景當初來京時的年紀相妨。眼睛滴溜溜的,極其有神。無意間看到他,便直直的看着他,不待錯眼。像極了當初,七景初見他時的模樣。
他曾無數次後悔,若是當初,直接截了四哥的胡。當時就將這賜婚給搶了去,如今的情形,會不會不同?
可惜,他沒機會後悔。但面對着如此相像的情形,他決定,就她了。
他會對她好,給她不輸她家人所能給的嬌寵。如兄如父如夫,他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有多喜歡她,但他必會讓她幸福。
至於愛情?皇家的人,從來都不談愛情。便是世家之人,不論男女,又何曾有過愛情。而此次,至少是他選的人。
樂辰本來確有許多話想跟他說,可被他一句話堵得說不出任何話來。
當初他跟七景,也是先帝賜婚。之前,從無感情。後來發生的一切,簡直就是奇蹟。也是七景有能力,否則結果如何,還真是不好說。
旁人的,包括過去的帝王,婚姻都是如此。難道因爲他自己跟小七兩情相悅,所以就要樂泰也非要找一個兩情相悅的?找不到的話,難道一輩子不成親?
他跟誰去悅啊?女子多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難得出來,誰又敢拿名聲開玩笑?花清語每次跟他見面,還有兄長在旁呢,如今的這名聲都變成了如此。若是樂泰不娶她,她這一輩子,也就完了。
所以,所有的話,他都說不出來。
“四哥,花小姐不錯。”
“你想好了?”
“想好了。”樂泰依舊笑得雲淡風輕:“而且還要四哥知道,弟弟準備這一生只娶清語一人。無需什麼側妃之類……”
“這些,全由你自己決定。”樂辰心中到因他這話,而鬆了鬆。即便他們之間沒有太深厚的感情。但他也是願意去經營的,這便好了。
“也罷,我這就給你寫聖旨。”樂辰乾脆的結束聊天,寫了聖旨給他。
樂泰笑着告退。走不多遠,碰到散步歸來的七景。
“四嫂。”
七景看着他手裡的明黃聖旨,“恭喜。”
“謝謝四嫂。”樂泰深深的看着她,笑得越發真心,“聽聞四嫂用梅花釀了酒,不知什麼時候能得?”
“還需三個月。”
“想來如此雅物,口味也定是妙不可言。還請四嫂到時莫忘了我。”
“好,必不會忘了你。”
“先行告退。”
樂泰離開,隔了三天,才親自去了花家,宣讀了聖旨。
接着不到一天時間,花家嫡女花清語,賜婚燕王爲正妃的旨意,便已傳遍京城。不知多少女子心碎滿地,不知多少人,對花清語羨慕嫉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