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6章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如果在五年前,有人說要讓蒙古草原上的部族改土歸流。設漢官用漢法,他一定會被當成說胡話的白癡;就如十年前伯顏雄兵百萬下江南,襄樊、黃州、重慶相繼陷落之時,有人說要北伐中原、直搗黃龍一樣。
可被故宋末代君臣失陷敵手的臨安,重新飄揚起了炎黃後裔的旗幟,自靖康之變始,丟失一百五十年的古都開封回到了華夏的懷抱,自石敬瑭向契丹稱兒皇帝,割讓已達四百年的燕雲之地,也沐浴着文明之光獲得了新生,亙古不變的草原法則,爲什麼就不能改一改?
楚風微笑着,語聲並不大,卻如黃鐘大呂迴盪在草原上空:“昔年金海陵王完顏亮有言,‘萬里車書盡混同,江南豈容別疆封’,胡兒尚有一統寰宇的雄心,我炎黃嫡裔豈可妄自菲薄?今有我大漢君臨萬邦,如旭日初昇照耀東方,如蒼天雨露澤被蒼生,漠北既然納入大漢管轄。這草原上流傳千年的規矩,也該重新定了!”
若是前些日子,諸位部族首領說不得還要爭一爭,但剛剛目睹了巴鄰部的覆滅,他們已然心膽俱寒。
是的,如果說線膛槍和火炮無可匹敵的威力,震懾住了所有潛在的反對者,那麼大漢情報司長最後使出的政治手腕,就更讓他們心驚膽戰:在取得壓倒性優勢的時候,適時將所有罪過推到了巴鄰部族長葉耳赤身上,讓本已走投無路的部族有了一線生機
——於是最終出現的結果,竟然是巴鄰部的武士們殺掉了親元反漢的族長葉耳赤,然後捧着自己族長的人頭,來向大漢皇帝負荊請罪!
過去,戰死的族長會成爲部族的英雄,迴歸長生天的懷抱中,享受後代祭獻的血食,整個部族也會爲他報仇雪恨,哪怕付出數十年的時間,幾代人的生命。
成吉思汗鐵木真的叔祖父俺巴孩汗被金人釘在木驢上千刀萬剁,他臨終留下遺言,“我的子孫後代呵,即使流乾鮮血,把十根手指頭磨禿,也要替我報仇!”
鐵木真的父親也速該,被塔塔爾人毒死,臨終也留下了類似的遺言。
於是。俺巴孩和也速該的仇人,就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當年兩位汗的仇恨,都在他們過世數十年後報仇雪恨。
所以草原上的部族首領並不太害怕戰死,族人會養活他們的子孫後代,而子孫後代會替他們報仇。
但巴鄰部族長葉耳赤的下場,完全顛覆了過去的慣例,因爲他不是被大漢殺掉,而是被自己部族的武士們殺死,捧着人頭交到大漢皇帝馬前!
塔塔爾族長蔑裡真甚至發現,葉耳赤的兄弟竟然也在呈獻人頭的隊列中,而且當得到大漢皇帝的赦免之後,他的表情居然是長長的鬆了口氣,更有不少死裡逃生的巴鄰部族人,明顯露出了高興的神色,而對大漢皇帝的畏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蔑裡真張大了嘴巴,蹻舌不下:“長生天在上!這究竟是葉耳赤被巴鄰部無情的拋棄,還是整個部族背叛了他們的族長?”
無論如何,反正蔑裡真不想成爲第二個葉耳赤,“永遠不要和大漢皇帝作對”,這句話他決心一輩子銘刻心中。並且告誡子孫後代牢記不忘。
當楚風提出設想之後,蔑裡真第一個站了出來,他佝僂着腰,儘量讓身子在御輦前顯得更加渺小,捏着鼻子文縐縐的說話,恭恭敬敬的態度讓其他部族首領都覺得過於諂媚了點兒:“偉大的皇帝,所向無敵的天可汗!你是長生天降下的至高無上的汗,不兒罕山也將拜倒在您的腳下,我們如塵埃般渺小的部族,以最恭敬的姿態聽從您的吩咐,決不敢有任何違背!”
楚風微微頷首,塔塔爾人和成吉思汗鐵木真有世仇,還搶了人家的孛兒帖,雖然併入蒙古諸部,但在蒙古帝國時代兀魯斯制度下可沒撈到什麼好處,說到底也就是一最先被鐵木真征服,然後又幫着他征服其他部族的僕從軍,本質上和范文虎的新附軍、西夏滅亡之後投降元朝的党項探馬赤軍沒有什麼區別,他們對黃金家族的忠誠度是最低的。
前些天軍事、政治方面一直隱忍不發,而是通過貿易給塔塔爾部,以及周邊部族展示了實打實的好處,然後纔對親元的巴鄰部發動雷霆一擊,這不,效果很好。
楚風身邊兩位美豔如花的皇后,板着臉正襟危坐,私底下卻是在竊竊私語,雪瑤捅捅陳淑楨的腰肢,竊笑道:“喂,沒想到咱們家夫君在外面好威風好霸道呀!這還是臨安宮裡那個耍寶。像個大馬猴似的楚呆子嗎?”
陳淑楨的聲音卻似乎從遼遠的天際飄來,頗有些空靈的味道:“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大丈夫自當如是。”
楚風面上神色不變,心頭早已樂開了花,這古代就是好啊,三妻四妾的正主兒,還有美人兒替你說話,要擱二十一世紀,陳淑楨這號暴力女,還不一劍把你小弟弟割了?
“恩威並施、寬嚴相濟,吾皇端的好手段!”後任士子羣中,沈明經嘖嘖讚道:“怪不得吾皇令我等隨駕,原來是爲的學習治政之道,將來於這新歸化之地執掌庶務,非但要熟悉大漢各項法律、政策,這陰陽剛柔之道,也是很要緊的哩。”
不遠處,文天祥也正和陳宜中說着同樣的話題,前任南洋總督早已和老同僚相逢一笑泯恩仇,此時他笑盈盈的道:“吾皇此計,該是學的楚王三年不飛、一飛沖天,三年不鳴、一鳴驚人的故智。先故示寬仁,用商貿結好各部族,讓他們嚐到甜頭,同時也讓各方勢力放鬆警惕,然後再全力發動雷霆一擊,震懾不臣,如此一來,威德並用、剛柔相濟,草原諸部還不歸化我大漢麼?”
文天祥原本漆黑的鬍鬚,現在也有些花白了,輕輕捋着鬍鬚。他連連頷首:“先誘之以利,後畏之以威,草原諸部自然畏威懷德也!陳總督久鎮南洋,聞得剿撫並用,令南洋萬里海疆波平浪靜,天祥好生羨慕,常欲與公易地而處,親見我中華天威遠布四海,此生足矣!”
“文公之職份,在廟堂之高,宜中之作爲,在邊疆之遠,總是爲我華夏千秋萬載,大漢江山永固,何分彼此?”陳宜中手指文天祥,大笑道:“文公着相了,文公着相了!”
文天祥也自嘲的笑了,正如華夏之興,無論在宋在漢,威鎮四夷,又何必分陳宜中還是文天祥?再者,他也知道,清介孤忠,或許陳宜中不如自己,鐵腕治政,自己卻遠不如陳宜中了,闢土懷遠的邊疆總督,自然是他更加合適。
兩位當世名臣正說話間,楚風已經和部族首領們說明了大漢帝國的政策。
首先,設官署、置州縣,稅收、科舉、辦學、招兵等項,一如內地,並無分別;
其次,解散各部族武裝,漢軍將像保護中原百姓那樣,保護歸化的蒙古部族,並從部族武士中挑選勇士經訓練之後加入漢軍;
第三。最近三年爲過渡期,諸部族內部仍許沿用蒙古舊法,草原上的蒙漢之間、漢人與漢人之間的糾紛則用漢法,若部族內自願用漢法,也可;
最後,等到三年期滿,便要廢除長老、族長、那顏貴族等部族職務,一律爲大漢子民,受大漢所設州縣官衙管轄,傳統蒙古法全部作廢,一律使用漢法。
各位蒙古部族首領,聽到這些之後都有些氣沮,毫無疑問,他們還是希望保留部分權力的,可大漢皇帝毫不客氣,實際上等到漢官設置完畢,他們的權力剩下的就不多了,所謂三年部族內部沿用蒙古舊法,也就調停點小糾紛之類的,而三年之後連族長、長老都要廢除,一律使用漢法,就是說他們徹底變成了普通牧民,再沒有任何特權了。
事關切身利益,就有位乃蠻部的長老,好不容易纔鼓起勇氣,畏畏縮縮的問道:“偉大的天可汗呵,草原上的規矩畢竟流傳了千百年,三年就要全盤使用漢法,是不是太快了點?”
“這人是白癡嗎?”猶太商人亞伯拉罕這樣問他的朋友,波斯商人依波達。
他們辛辛苦苦跟着大漢皇帝到此,就是爲了掙點錢,而所有異族商人,不管波斯、大食還是天竺商人,全都知道做漢商有多爽,身爲大漢公民有多少好處,譬如南洋各地的商人,爲了個漢商身份,只恨不得把家譜給改了,說是老孃當年和漢人才生的他,占城、三佛齊、呂宋各地的百姓,要是告訴他要設漢官行漢法,只怕不高興得跳起來三尺高!
對了,最近報紙上說,東瀛什麼細川家、今川家、足利家,爭先恐後的說自己祖宗是幾百年前從中原過去的“渡來人”,流着漢人的血脈,要求認祖歸宗;又有高麗半島上新分裂的三個國家,金日光自稱箕子後代,乃殷商苗裔,樸成性說自己是齊國田橫後裔,高麗廢王的世子年紀還小倒沒胡來,領議政大臣黃忠栩卻翻出族譜,赫然是三國黃忠的後代!
天下皆笑,黃忠爲蜀將已是垂垂老夫,哪裡來的個野種傳到高麗呢?熟讀漢書考了大漢公民身份的亞伯拉罕不禁會想,這些個高麗棒子,千萬別說開封的藍帽回回也是他們高麗一脈吧!
殊不知高麗人亂認祖宗的法子乃是世界上第一等的,若干年後,大漢帝國治下“三韓民俗特別保留地”裡的棒子,非但考證出藍帽回回的祖宗、與耶和華締約的那位約伯蘭是高麗人,諸如大漢皇帝楚風、名臣文天祥等等,不是做了他們的爺爺,就是成了他們的舅公。
楚風不怕高麗人亂認祖宗,也不怕南洋人背漢書把腦子讀壞,實際上他完全可以把這些地方變成大漢帝國的領土,但他沒有這樣做,而是讓這些海外地區成爲了大漢的殖民地。
殖民地,由宗主國統治,沒有政治、經濟、軍事和外交方面的獨立權利,完全受宗主國控制的地區,廣義的殖民地還包括雖然擁有行政機關、軍隊等國家機器,但經濟、軍事、外交等一方面或多方面被別國控制的半殖民地國家和保護國。
在華夏的歷史上,沒有殖民地的概念,無論班超取西域,還是鄭和下西洋,都是宣揚國威爲主,獲取經濟利益爲輔,甚至根本就不獲取經濟利益,乾脆賠本賺吆喝。
爲了皇帝一個人的面子,爲了萬國來朝的虛榮,就放棄實實在在的利益,這可不是楚風的做法,他任何時侯都記得自己冒貢的時候,是怎麼佔了大宋海上行朝的便宜,自然不會在自己做了皇帝之後,還讓人來撿便宜。
冊封-羈縻制度被他完全排除在考慮範圍之外,那麼直接統治呢?呵呵,像中原地區那樣直接統治,我還怎麼搜刮你們這羣高麗棒子、日本鬼子、南島猴子啊?當然不能實行漢法,只能讓你們世世代代做殖民地,老老實實當大漢帝國的“原料產地”和“工業產品傾銷地”麻!
而蔥嶺以東、遼東以西、瓊州以北、捕魚兒海以南的漢唐故地,就是另外一種思路了,要讓華夏的文明之光照耀蒙古草原、西域戈壁和雪域高原,就得一視同仁的實行漢法,設置漢官,從內到外的歸化!
他不容置疑的回絕了提出延期實行漢法的長老:“不,我意已決,三年之內逐步完成從蒙古舊法到漢法的轉變,絕無商量的餘地!”
長老氣沮了,磕頭表示服從。
“哇,”雪瑤明媚的大眼睛直冒小星星,對陳淑楨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咱們夫君好有霸氣哦!簡直帥呆了,我好喜歡!大漢皇帝萬歲,萬萬歲,愛你一萬年!”
楚風: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