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軍是一支以殺人和搶劫爲目標,以金錢女色凝聚在盜部隊、野獸軍團,仗着蒙古帝國的威勢,曾經在四川燒殺搶掠得意非凡,欠下了四川人民累累血債。
在婦女的慘叫、嬰兒的哭號、老人的痛罵和少女的啼哭聲中,他們的獸慾極度膨脹,曾經自認爲是最勇敢的武士,最強大的軍隊,所向無敵、視死如歸。
對,死亡有什麼可怕呢?反正只有我們肆意把死亡投向沒有反抗之力的和平居民,沒有人能威脅到我們的生命!
在屠戮婦嬰的豐功偉績中,鞏昌軍儼然成爲大元朝除了蒙古本部軍兵之外,誇稱戰鬥力最強悍、戰鬥最勇敢一支部隊。
而今天,汪良臣悲哀的發現,喜歡殺人的人未必膽大,他們只是在婦女和嬰兒身上發泄了獸慾,得到了虛妄的勇敢之名,當他們在死亡降臨前的絕望之中,突發現然自己有一線逃過正義審判的機會——哪怕這機會渺茫到百分之一、萬分之一,他們的表現,比得了失心瘋的瘋子還可怕,比最懦弱的懦夫更可鄙。
大漢皇帝楚風,良臣看着遠處那面肆意飛揚的金底蒼龍旗,以及旗下那一青一紅兩道絢麗的身影,想必右邊紅衫飄飄婀娜多姿的,就是那位陣斬唆都父子、名震天下的閩廣總督陳淑,左邊公子般儒雅的人物,就是那崛起海上、廣佈聲威的大漢皇帝吧?
好,好個皇帝,輕飄飄一句話,讓鞏昌軍士兵自相殘殺,比漢軍的槍炮得還要快,還要利索!勝過了當年垓下,吹散八千子弟兵的四面楚歌!
汪良臣忍住吐血的衝動幾名汪家子弟的保護下,背靠背的站在一起向着漢軍移動,他沒有再下達投降的命令,因爲這支軍隊從精神到實質都早已投降,他們的戰刀不是斬向敵人,而是斬向夥伴們的目標不是戰勝敵人,而是爲了投降之後有個更好的待遇。
“嘖嘖,鞏昌軍自相殘殺的戰鬥力果凡吶!”楚風一邊喝着茶水,一邊嘖嘖讚歎,漢軍的攻勢早已停下,甚至有些部隊比如炮兵,停止射擊原地休息,炊事兵開始準備中午飯了。
鞏昌軍早已不能稱作支軍隊,現在根本不需要一支軍隊來對付他們,實際上目前的狀況,一座瘋人院就能把他們收拾得伏伏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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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指揮若定。談笑間~:櫓灰飛煙等四川守軍佩服萬分。皇上得知釣魚城有警揮兵千里來援。我四川軍民銘感五內雖粉身碎骨不能報大恩於萬一。”合州安撫使王立想了一小會兒。才說出這段話。
方纔見了鞏昌軍地慘狀。自然解氣得很。這些漢奸。幫着蒙古韃虜屠殺同族。讓膏腴之天府之國變成荒丘廢墟。讓愛好和平地四川居民膏於狼吻。豈不是罪大惡極麼?皇上使驅狼吞虎地妙計。叫他自相殘殺。倒是非常符合這支獸軍地作爲!
只釣魚城守軍地地位。頗有些兒尷尬。畢竟自己是大宋任命地合州安撫使。現在城上還飄揚着大宋地戰旗。臨安朝廷降元。海上行朝退位。大宋是徹徹底底地故宋了。如今舊朝退位新朝立鼎。在大漢皇帝御駕之前。自己和釣魚城守軍如何自處呢?生死場中打滾地人。自己地官職無關緊要。可歷年死難兵將家屬、乃至近年殉難地張鈺將軍。大漢又如何看待呢?
第一師參謀長齊靖遠見戰況已經初見分曉。這才從協助師長陳吊眼地繁重地指揮工作中解脫出來。聽了王立地話。立刻發現不妥:“王將軍這般說。就是見外了。我大漢皇帝承天受命、握乾秉坤。鼎興瀛州、奄有天下。上承炎黃下啓漢唐。故天下爲吾皇之天下。天下百姓爲我大漢公民。非但四川。即便江淮、河洛、關陝、燕雲。蒙元鐵蹄之下地百姓。吾皇都有義務。救生靈於塗炭、解萬民於倒懸。”
齊靖遠是漢軍中有名地儒將。由文士投筆從戎地。這番話說得精彩。連在場地陳淑、陳吊眼等人都暗叫一聲好。
王立愕然。他覺得奇怪。齊靖遠在釣魚城中和自己並肩作戰。結下了生死情誼。如何在皇帝面前直言。把我短處揭出?
他一張臉脹得通紅,知道自己不妥。如今大漢爲漢人正朔,已據有閩廣二省、四川荊湖各一部、海外瓊州、瀛州,雖未全部收復故宋南渡以來的疆土,但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皇上明詔天下“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則必有問鼎中原一統天下的雄心,自己說什麼銘感五內,倒好像是對外藩助戰的說辭了。
哪知楚風根本不在意這些,在他的思想中,民族高於君王,釣魚城爲華夏民族堅守三十八年,軍民已是不世之功,管他宋還是漢,有什麼意思?故宋末帝,如今都以大漢公民身份,乖乖的在琉球小學校上學讀書,爭論漢宋正朔,完全就是無稽之談了。
這位皇帝聚精會神的盯着戰場,“看猴戲,看馬戲,比天竺人耍猴還要精彩的表演,幾年也難得一見,過了這村沒這店,看完再說。”
見楚風毫不在意,王立才長出了一口氣,趁人們盯着戰場不注意自己,悄悄擦了把額頭的汗水。
不怪他膽小害怕,能在蒙元兵威之下堅守釣魚城的將軍,會害怕幾句?但要知道,故宋自杯酒釋兵權以降,對武將的防範嚴厲得變態,立下不世之功的狄青,被罷官、被朝廷忌諱,鬱郁而死;中興名將、精忠報國的岳飛嶽武穆,乾脆被高宗、秦檜以莫須有的罪名,屈殺在風波亭上!
一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岳雲、張憲等部將被株連殺害,岳家軍被朝廷解散——讓金兀朮發出“撼山易、撼岳家軍難”感嘆的鋼鐵雄師,葬身於朝廷猜忌之下!
釣魚城守軍堅守四川、也是長江以北最後一個抗元堡壘後長達三十八年,立下不世殊勳,可功高不賞、尾大不掉、功高震主……等等等等罪名更加容易套到這支軍隊的頭上,更何況這支軍隊還打着大宋的旗幟當年岳飛要求“迎還二聖”,豈不是處在了同等境地?
王立自己不怕死,但他害怕釣魚城守軍,這些忠於民族的勇士在大漢受到不公正的對待
怕戰死英烈的遺孤有錢糧奉養,所以他纔會患觸怒了大漢皇帝。
幸好,皇帝寬宏大量,大約方纔關注戰場,那番話沒有注意聽罷?王立又有點埋怨齊靖遠,心說這人戰場上是個一等一的英雄好漢,只不過功名心重了些,皇上面前,竟然貶低戰友以求寵!
多想無益的注意力漸漸被江邊戰場傳來的吶喊聲吸引過去。
正如楚風譏刺的那樣,鞏昌軍在自相殘殺中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最強悍的戰鬥力,人們高呼酣戰即使垂死之人也緊握武器,失去武器的人用牙齒、拳頭和手腳,與兩三天之前還並肩作戰的夥伴殊死搏鬥。
兩個百戶背靠着背在齊膝的江水裡,被麾下士兵困在人羣中央,党項百戶剛要對護住自己後心的同伴說一句互相鼓勵的話,肩胛骨之間的要害突然一涼,帶着污血的刀尖,刺破了羅圈甲,刺穿了背部發達的肌肉,刺進了他的心臟。
“卑鄙的河西雜!”被無恥出賣的党項百戶,死不瞑目的倒在江水中,殺掉了同伴的色目百戶剛剛彎腰去砍他的頭顱,幾道寒光同時閃過,兩個百戶屍體與屍體重疊,就像親密無間的兄弟……
楚風突然回過頭來,笑盈盈看着王立:“如果攻打釣魚城的時候,他們也有這樣的勇氣,只怕王將軍堅守城池的困難,還要加大幾倍吧?”
衆位將們嘩的一下大笑起來,王立心頭緊繃的弦一下子鬆了下來,嘴角也露出了笑意:“啓稟皇上,若是前些天他們攻城也像今天這麼不要命,只怕末將也不能活着覲見皇上了。”
陳淑秀美的眉頭緊緊皺着,不知麼回事,她能接受戰場上血淋淋的廝殺,敢於帶領十萬雄兵和可怕的侵略強盜作戰,乃至親手斬下唆都、百家奴的人頭,但她突然覺得眼前江邊沙灘上,鞏昌軍表演的一幕,實在太過噁心,把禽獸才具有的獸性和人類獨有的狡詐,血淋淋赤裸裸的展現、暴露,讓人有些兒噁心。
“夠了,如果可以的話,儘快些結束吧!”她對陳吊眼說:“我對一羣瘋狗表演互相撕咬,沒什麼興趣了。”
陳吊眼是今天的戰場指揮官,滿足姑的願望並不是什麼難事,因爲鞏昌軍該死的,也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人,要麼拿着人頭圍成團,要麼就空着手和他們對峙,戰鬥在漸漸平息。
第一師的戰旗招展,鐵皮鼓敲鼓點,漢軍排着整齊的密集隊形,身穿鋼甲手端步槍,挺着明晃晃的刺刀,慢慢的向江岸壓過來,清理着元軍自相殘殺過後,污血橫流一片狼藉的戰場。沒搶到人頭的投降者,絕望的舉起了雙手,等待他們的是暗無天日的礦井,苦役終身;極少數在可怕的大殘殺中倖存下來而又抓着長官頭顱的幸運兒,激動得渾身顫抖兩眼放光,語無倫次的向漢軍報功。兩種人都被領到一邊捆上雙手,隨後熱騰騰的包子饅頭就送到他們口中,重傷的元軍呻吟着想得到食物,但漢軍毫不留情的給每人心窩要害處補上兩刀,償還他們欠下四川軍民的累累血債——漢軍只要健全的可做苦役的俘虜,不收傷兵。
但俘虜當中,出現了一個讓大家頭疼的角色:汪良臣。
這個混蛋把幾名汪家子侄親兵組織起來形成了戰鬥小組,成功的逃過了那場瘋狂的自我屠殺,並且每個人都弄到了一名百戶、千戶的腦袋,汪良臣的手上赫然提着和他並肩作戰的怯薛軍千戶,賞佩金虎符、正四品宣威將軍包力格長滿虯鬚的頭顱!
“罪臣僞元鞏昌軍便宜都元帥汪良臣,攜鞏昌汪氏子弟叩見大漢皇帝,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怎麼辦?方纔喊話說得明明白白,“殺汪良臣、包力格,受上賞,贈白銀千兩,禮送回家!”實際上是說除了這兩位之外,接受任何一位殺死上官的元軍士兵的投降。
誰知道汪良臣鑽空子,自己殺掉了包力格,嚴格按照規定,漢軍還得給他白銀千兩,再客客氣氣的送他回家呢!
看着汪良臣手裡包力格的人頭,王立忽然心頭一寒,歷代雄主首重招降納叛,汪良臣殺了大汗忽必烈近侍的怯薛親軍千戶,就相當於給大漢納了個鋼澆鐵鑄的投名狀,皇上但凡有心逐鹿中原,就絕對不會拒絕他的投降!
難道釣魚城守軍累世血戰,積下的血海深仇就這麼算了嗎?難道讓這個雙手沾滿四川軍民鮮血的劊子手逃脫正義的審判?王立十二萬個不願意,若不是顧慮釣魚城中軍民的前途,他早把寶劍捅進了這個惡魔的心窩。
樊忠等釣魚城的守軍,連日守城作戰辛苦,沒有參加今天的戰鬥,他們作爲預備隊留在陣後,此時正用噴火的目光看着汪良臣,若不是顧慮王立將軍的前程,和拯救釣魚城的大漢皇帝的面子,他們早把這個大漢奸大卸八塊,投到嘉陵江中餵魚去了。
忽然,齊靖遠嘿嘿笑道:“大漢皇帝金口玉言,命令確實如此,我漢軍自當遵從。但不是我漢軍的嘛……”
王立面露喜色,但他還不敢貿然動手,這齊靖遠有些奇怪,如何現在又提出釣魚城不是漢軍這茬事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不遭皇上記恨嗎?
瞬間,對齊靖遠的觀感,從“阿諛逢迎”又變成了“直言不諱”,直到今後相處久了,王立才知道在大漢皇帝御駕之前,任何人都可以暢所欲言,並非像他當初所想,每句話都有什麼深意。
“唔,我是大漢皇帝嘛,漢軍自當聽聖旨的,可有些將士……”楚風壞笑着,指了指釣魚城上,全世界惟一還飄揚着的大宋戰旗。
王立狂喜,手握寶劍逼了上去,而樊忠等等和鞏昌軍大漢奸結下血海深仇的釣魚城將士們,都隨着他們的主將,嘿嘿冷笑着圍住了汪良臣。
昔日趾高氣揚,屠殺了無數四川軍民的鞏昌軍便宜都元帥,此時面色煞白,瞳孔裡只剩下數柄雪亮的戰刀,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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