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韓嫣?公孫敖,我只想聽到真實的答案。”
“他本來——可是——不是——!”
他說的不多,我可卻已聽的分明。
果然。
“公孫敖,你的命我不要。從現在起衛青與你恩斷義絕。”
殺了你沒有用。你救過衛青兩次,我記得。可是我做不到,放下仇恨,既往不咎。所以,我和你的牽扯到此爲止。
我去找衛青該找的人,我去報衛青該報的仇。韓嫣的住處我找得到。
“衛青,你要去哪?”
“去殺韓嫣。”
劉徹,既然你問了,我告訴你也無妨。
殺兄的仇,衛青是要報的。
你說過韓嫣的命你可以給我,我現在要應該也可以吧。
“衛青!”
跑的可真是快呵,你這樣急急忙忙擋住我的去路,是要阻止我去殺韓嫣嗎?一朝天子曾說過的話也可以不算數嗎?
“衛長君的死與韓嫣無關。”
是嗎?劉徹,你說的還真是肯定呵。
“衛青會親自找韓嫣求證,請陛下先讓開。”
“真的不是韓嫣!”
“陛下,衛青會請韓大人親自求證的。”
“我知道衛長君的死讓你很傷心,可是他的死真的不是韓嫣所爲,他的死的確是場意外。”
意外嗎?去了一百零二個人,回來的有一百零一個,惟獨只有他回不來。劉徹,你要我如何相信這是場意外?
“陛下曾說過,韓嫣的命可以給我。微臣現在想要了,不知陛下還捨得嗎?”
我問。毫不避諱地與他直直對視。
我不在乎韓嫣是死於誰手,我要的只是個結果,我要他死,如果你能幫我,那更好。只是你能嗎?
“衛青,你相信朕嗎?”
以前會信,現在不了。
“衛長君的死與韓嫣無關。”
要解釋嗎?替韓嫣開脫嗎?你不覺得讓主犯來做這件事更合適嗎?
“讓開——!”
很冷的兩個字,衛青第一次對劉徹如是說。拔出的劍尚未歸鞘,緊握着劍柄的手似乎還有舉起的力量,那劍光依然凜冽非常。
你要試嗎?
“如果我不讓開,衛青的劍是不是就要指向我了?”
不,我不會。劉徹永遠不會是衛青的敵人。劉徹替衛青擋過箭、受過傷、將他所能給衛青的都給了,衛青的劍除了那次意外再也不會指向劉徹。
我不會,與你拔劍相向。
但是,我還有腳。一個人能阻攔的範圍畢竟有限,你擋住了這一方,我可以走另一方。
“衛青,”
我妥協了,爲什麼你不放棄?韓嫣真的那麼重要嗎?讓你如此緊緊抓住我的手腕不肯放鬆?好大的力量,再用些力也許我的骨頭就可以碎了。
“放開我!”
“衛長君他——!”
“放開我!”
“你能不能——!”
“不能!放開我,你放開我,死的那個人是我大哥,你明不明白?你爲什麼要抓住我不放?是他害死了我大哥,我沒有了小青還不夠嗎?他爲什麼就不肯放過我?我與他有什麼血海深仇,他非要置我於死地?”
真的,我真的想過原諒他,他殺了小青,我試着不計較,我試着去忘記。因爲我有着娜木鐘的記憶,我知道愛上一個不會給你回報的人會有多慘、會有多難,所以種種匪夷所思的誤解刁難以及莫名奇妙的嫉妒我都可以理解;因爲,我有着衛青的這一生,我是仁善退讓的衛青,既然決定了做衛青,我要頂着這一世的虛名,剋制着自己讓自己學會大度能容。
可是爲什麼,他還要如此這般糾纏不清?他要我死,我可以死,我的命不值錢,我也不在乎。可是,死的不是我,是我大哥,是爲我而死的大哥。
“相信我一次好嗎?這件事真的與韓嫣無關。”
劉徹,一再的重複,你不會累嗎?
是啊,哪裡與韓嫣有關?若沒有衛青,韓嫣哪裡來的恨?若沒有衛青,衛長君他又怎麼會死?其實,一切都是衛青的錯,是衛青,不是嗎?
“我相信你,與韓嫣無關。”我想我應該是在對他笑,不管神情有多冷漠,眼神有多寂寥,最起碼我能微勾起脣角就算是笑容。“一切都是衛青的錯,多謝陛下您的提醒,我知道衛長君的死該有誰負責了。請陛下放開微臣,微臣不會去找韓大人了。”
我想我說的足夠認真,足夠真誠。攥住我的力量真的減輕很多,直至完全鬆開。
握劍的手重新獲得自由。低下頭,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手腕處的那圈通紅。
劉徹,你那麼擔心他嗎?好吧,我成全你。
衛長君,你的命由衛青來還。
這劍雖然不是什麼名劍,但它應該也是有足夠的鋒利,用它來割斷脖頸應該不難。
“衛青——!”
“陛下——!”
好大聲的兩個人的呼喊,同樣有讓人肝膽俱裂的可能。
我揮劍的動作,因一人的阻止而停頓下來。
好一把利劍,那抓住劍身的手掌沒有片刻的遲緩,鮮紅的血液隨之涌出。
劉徹,你爲什麼要阻止我,衛青死了不是更好嗎?劉徹,你的手流了那麼多血,你不會覺得痛嗎?劉徹,爲了一個沒有心的衛青做了那麼多,值得嗎?
“陛下——!”
公孫敖,你只會這樣傻傻看着,呆呆叫着嗎?
“公孫敖,你快去找太醫啊。”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
彷佛有什麼人遠了,彷佛有什麼人近了。
“陛下,你,疼嗎?”
劍身頹然落地,不再去管。捧着他受傷的手,我慌亂無措。
“不疼,不打緊。衛青,就信我一次好嗎?”
“這是怎麼了,陛下的手?你們快去,快去拿止血的藥來……!”
彷彿有什麼人來了,彷佛又有什麼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