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像吻,更像是蹂躪。嘴脣被咬得生疼。
原來,衛青便是用這種方式換來的富貴榮華嗎?
終於被放開了,我得以呼吸。看到了他的脣上有着刺目的血跡,不是他的,當然那是他咬破了我的脣換來的。
你如此看我,是想讓衛青怎樣回覆與你?
衛青、霍去病亦以外戚貴幸,然頗用材能自進——抱歉,這句話我很不喜歡。
毫不猶疑地賞了他一巴掌,這是我給他的最直接地答覆。
“啪——!”
很響的聲音,有那麼一刻,聽不到蟲鳴鳥叫,連風聲似乎都靜止了。
你很震驚嗎?
劉徹,我還做不到那個完全的衛青,那個委曲求全什麼都可以忍的衛青。我有娜木鐘的輕狂驕傲,我有娜木鐘的心性記憶。我容不得福臨以外的人對我如此放肆,我也不需要除了福臨以外的人對我動心。
如果這一池水不足以讓你清醒,那麼沒關係,我這一掌應該可以讓你醒。
“衛青?”
慢半拍的你終於有了反應,一臉的不能置信,你認定的衛青又該如何?有些事我做不到,有些事我不能忍,僅此而已。
“我不是男寵。”也做不了韓嫣。
劉徹,你一向說我奴性太強,你一直想讓我對你多說幾個“我”字。
今天,我滿足你。我做一個真正的我。
只是,真正的我,你又能看透幾分?
不再看你。轉身,我想逃離這個可笑的場面。
可是,這個人個子總是比我高,力氣總是比我大,被他攥住的手根本無法掙脫。
“我喜歡你。我不想,可是我無法將你當成普通的男子,我會想抱你,想要你,希望你一直在我身邊,在我能看到的地方。仲卿,鍾情,衛青,我爲你鍾情了。”
是嗎?爲我鍾情。
你的皇后陳阿嬌還在爲你允諾的“金屋藏嬌”鬱鬱寡歡,你的夫人衛子夫還在爲了能生下你的“太子”艱苦努力,你的宮婢麗娟昨夜還在你身下屈意承歡,你的“能三日不食,不能一日無婦人”還言猶在耳,劉徹,你對衛青怎樣的鐘情?
你聽過“情有獨鍾”這四個字嗎?你做不了,所以別輕易說什麼鍾情。
“陛下若是想殺了衛青,微臣無怨無悔。只是請陛下別用這種方式辱沒衛青。”
轉了身,我讓他清清楚楚看到我的認真鄭重。
“我對你的感情是辱沒嗎?”
“衛青身爲男子,實在無法理解陛下所說的對微臣的情感。”
“你可以輕易替我送命,愛上我就有那麼難嗎?”
很難很難,衛青他不可惜生命,卻很吝惜情感,尤其是對一個不值得他愛的人。
“陛下,微臣沒辦法接受。請陛下賜衛青死罪。”
劉徹,只是衛青的一句話而已,你又何必流露如此的痛苦欲絕?
衛青曾經願意爲你去死,但除了他,很多人也願意爲你去死;衛青他可以聽你傾訴抱怨,但除了他,很多人也願意聽你來說;衛青他也許有些出衆有些特別,但除了他,這世上人海茫茫,比他出衆比他特別的人比比皆是。
也許,死亡有時候也會很有效,可以讓一切得以解脫。
你願意成全我嗎?
怕是不能吧。
只是劉徹,如今你話已經說的如此直白,我們以後的路要該怎麼走?
“殺了你嗎?昨夜你說沒有了劉徹,做不成衛青你還可以做鄭武。可是,如果我沒了衛青我還要做什麼劉徹?你若是死了,我又該怎麼活?”
若是沒有衛青,我會更痛的,心也會痛!
你若是死了,那我要怎麼辦?
你若是死了,我又該怎麼活?
——劉徹,你何苦總是說這些讓衛青足以迷惑的話呢?
衛青是一個通曉太多的人,他知道自是之後,大將軍青日退,而驃騎日益貴。他也知道,他死後的二十年裡你活得多姿依舊。他成不了你生命的主宰,所以,你也無需說的如此認真。
身體被用力地緊摟着,他的頭顱深埋在我的肩上,感覺到他身體在微微顫着,只是不知道是因爲他覺得冷,還是因爲他在哭。
脖頸處滿是溼漉,只是這次不是因爲冰冷的湖水,而是因人流出來的溫熱的淚。
劉徹,你爲什麼要哭呢?你不知道本該冷酷狠戾的人表現出如此的脆弱無助,只會讓人嘲笑你的!
劉徹,別再哭了!衛青他不值得的,他給不了你想要的一切,他也無法負擔你此時爲他的淚如泉涌。
劉徹,我無法回覆你以擁抱。
劉徹,我無法回覆你以深情。
所以,該放下了,這段不該有的情。
所以,該認定了,衛仲卿他不是你可能認定的衛鍾情,他最該成爲的是衛忠卿。
只是,他似乎哭了有夠久。
只是,已經耽擱那麼久,那個如月還有救嗎?
“你走吧。”
終於,我被他放開了。
“走的遠遠的。”
終於,他開口爲我放行。
“別再讓我看到你。”
終於,衛青與劉徹有了真正意義的了斷。
這樣不好嗎?
他放開了你,他終於願意放開你,斬斷這一直曖昧不清着的糾葛纏繞。
這樣不好嗎?
衛青,你不是笨蛋,你該明白,他說了別再見就是對你永遠的放行,你可以選擇了,不做衛青做其他人。你不喜血腥,你已厭煩殺戮,這樣也沒人再讓你替他領軍征戰、血戰匈奴。
這樣不好嗎?
“諾。”
也許該說我明白了,或者說些珍重的話。我們也算是生死之交,患難之友,也許我該回頭再看他一眼,或者揮一揮手說着就此別過。
卻什麼也沒做,什麼也不想說。
湖水很涼,我覺得冷,我想離開。我管不了你,愛在哪裡待多久是你的事,我只能管的了我自己。所以,我爬出了湖,我走出了小徑,我不在乎別人看見我的一身溼漉狼狽。也許,他們很快就會忘了,曾經有那麼一個“衛青”與他們朝夕相處過,他們都會忘,我會忘,你也會。
劉徹,我給你時間將衛青遺忘。
“衛青——?”
似乎有人在喚我。
擡頭,看清了那人的眉眼。韓嫣嗎?
你此時滿眼的擔憂不安,又是爲誰?
“陛下他在湖裡。”
完成了我的告之,我等着他的錯開讓路。
果然,他沒讓我失望。翩然若蝶,他像風一樣離去。
而我,可以繼續走我的路。
其實,沒什麼,真的沒什麼。
做不成衛青,我還可以做鄭武,或者做個其他人。
真的,其實都沒什麼。
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
我懂,真的,娜木鐘我懂。
可是,福臨,你知道嗎?我還是會痛。
爲什麼?我已經不再是娜木鐘,卻還是忘不了你?
可是,福臨,你知道嗎?我其實沒那麼絕決。
我也想哭,好想摟着那個人狠狠痛哭一場。可是我不能,那個人,不是你。
燭蛾誰救護,蠶繭自纏縈。
無人讓我學做飛蛾撲火,只是我作繭自縛已是極深,又有誰能替我開解?怕是沒有誰了。
年來負重爲誰苦,更青絲,悄然換了,敗蘆殘絮。縱使重拈生花筆,難續恩盟舊句。真亦假,何從舍取。千日希聲窮此夕,任彩箋化蝶隨風舞。踉蹌影,雨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