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嫁爲人婦女子都有大年初二回孃家習俗。
初梅不會例外,唐雲鵬陪娘子坐進車廂,來到陳青青住的小院。
等在院裡春草見小姐回來,急忙把院門打開。
初梅近期需籌備新年,來小院次數照比往日少上許多。
急切的想看到多日未見娘,毅然決然拋下唐世子,一路小跑直奔正房。
屋內充滿陽光,眉目慈善的陳青青坐在茶几旁不知繡着什麼。匆匆走進屋內初梅,便看到這般安靜祥和景象。
陳青青聽聞腳步聲,擡頭看到站在眼前女兒,裡裡外外打量半晌。如鑑定古董般審視着初梅,下的斷言如每次一樣,“最近又瘦了。”
初梅好笑地看着自己娘,哪次回小院都說自己清瘦,明明越發豐滿好不好?
將近一月沒見面,母女二人有許多話要說,這一聊便到了午膳時間。正房裡“咕嘟,咕嘟”兩聲,打斷無盡話語。
初梅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早膳沖沖用了些,現在淘氣肚腹開始唱空城計。
雖在自家娘面前,還是有些難爲情。
陳青青聽到女兒肚子叫喊,好笑地戳戳姑娘額頭,“你呀!早晨沒吃飯嗎?丟不丟人啊!”
羞赧初梅被陳青青打趣,小臉迅速燒起來。
到底是心疼女兒的母親,打趣完初梅,急忙讓屋外春草擺飯。
陳青青和初梅坐在飯桌上,互相爲對方夾菜。
從進院便受盡冷落的唐雲鵬輕咳聲,初梅有些膽怯地看了眼男人。世子爺用被遺棄深閨怨婦眼神回望初梅,以此表達他的不滿。
女子用肯定眼神告訴唐大爺,自己沒有把他遺忘,只是太長時間沒有和娘見面,抽不出空閒理睬你而已。
唐雲鵬纔不信丫頭騙小孩子伎倆,警告地看眼初梅。成功瞧到女子畏懼眼光,外表惡狠狠世子爺卻依舊不忘給娘子佈菜。
飯桌上融洽氣氛被屋外吵鬧聲所擾,守在院中春風進來稟報,“陳家來了位姓秦的下人,要見夫人和世子妃。”
初梅眉頭微擰,陳家姓秦只有管家一人,怎麼大總管變下人了?看來很清楚身份,明白今時他在自己面前什麼也稱不上。想歸想,還是乾淨利落地拒絕,“告訴他,不見。”
春風委屈道:“奴婢說了,‘夫人正在和世子、世子妃用飯,沒空見他。’那人不聽,賴着不肯走。”
初梅眉頭緊鎖,陳家真是陰魂不散,走到哪跟到哪,淡淡吩咐道;“讓那個下人在外面等會兒,倒要看看又想幹什麼?”
幾人不緊不慢繼續填肚子,即使有些許好奇,也沒有加快用膳速度,陳家人已經不能帶給她們任何情緒波動。
半個時辰後,秦大總管被春風帶進廳內。
初梅驚奇地發現,以往趾高氣昂秦總管一反常態,本比春風高出一頭個子,硬是彎腰駝背,弄成比春風還矮許多,夾着尾巴走在自家丫鬟身後。
識時務的秦總管不用旁人說,主動給座上三人見禮。稱呼陳青青夫人時,沒有半分停頓,未曾表現出尷尬。
初梅看着曾經張揚跋扈,如今處處小心的秦管家,緩緩開口,“秦大總管來此有何貴幹?”
秦管家完全不介意初梅嘲諷,獻媚的笑笑,“老夫人想念夫人與世子妃,希望您二位能回趟陳家。”
初梅嘴角微微勾起,她們又想幹什麼?有趣的是這次陳家人沒有不可一世來威脅,非常想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兒?能讓他們放下“尊貴身份”。
習慣性看眼身邊唐雲鵬,男人衝她點頭,意思是隨你高興。
初梅思索下,應允道;“本世子妃和世子到陳家看看,元老夫人爲什麼又想我們?”
把秦總管提到,讓娘一起回去意見選擇性忽略。
秦總管完全不敢說什麼,做過多要求。也是沒法子纔來的,躲都躲不及,誰會願意往前湊?可清楚記得,眼前這位風生水起的莒國公府世子妃,當初在陳家自己怎麼對待。
初梅對陳青青囑咐道;“女兒和雲鵬去看看,娘也該午歇了,多注意身子。”
陳青青點頭,“娘知道,不用掛念,在陳家小心些。”
儘管知道女兒變化頗大,又有姑爺陪伴,不會有事兒,可還免不了擔心。陳家對她無意於龍潭虎穴,生怕傷害到女兒。
初梅乖乖點頭,“娘放心吧!諒她們不敢怎麼樣。”
夫妻二人跟隨秦總管來到陳家,踏進院中便耳聞廳堂裡爭吵聲,“敢讓這個不要臉的家人進門,我就死給你看。”
“你願意死沒人攔着,休想阻撓我納蝶兒做姨娘。”
“你,你,你竟敢……”
“老爺,奴婢讓您爲難了,不想給您添麻煩。夫人容不下蝶兒,還是走好了。”
站在院子裡聽了全過程的初梅猜出大概,知道元老夫人爲什麼要找她們回來,可惜自己難以讓她如願。
姑娘迫不及待想看到廳裡狀況,什麼樣女子能讓隱忍幾十載的陳老爺和元氏撕破面皮?
初梅挽着唐雲鵬手臂從容地走進廳中,看到的是這樣一幕。臉色如墨汁的元氏孤零零坐在右側,趙氏沒有陪她身邊,落坐於對面,陳老爺則在上首,臂彎處環着位眸中佈滿淚水女子柳腰,柔弱無骨身體緊緊靠在陳老爺身上。
初梅和這位女子倒也熟悉,正是元氏身前紅人——小蝶。
陳老爺被忽然光顧的初梅與唐雲鵬弄得一愣,元老夫人像見到救星般兩眼放光地注視着初梅,親切地道;“和世子爺來了,怎麼沒讓下人通報聲?外祖母好親自出去接你們,快過來坐。”元老夫人指着自己身旁椅子,發出邀請。
初梅不被元氏熱情左右,和唐雲鵬找了個合適位子坐下,一副觀熱鬧錶情環視廳中人等。
元老夫人有求於人,清楚這是自己最後底牌。那個賤人不知道給老爺灌了什麼迷魂湯,竟然不顧她死活。勉強擠出笑容,“初梅和唐世子一會兒留下來用晚飯吧!”
初梅毫不客氣拒絕,“元老夫人找我有什麼事情不妨直說,沒有太多時間呆在這裡。”
元氏想瞪眼,不過還是忍了回去,咬牙切齒講述,“你那個外祖父非要納我房裡婢女小蝶。”
指着依偎在陳老爺懷裡女子,義憤填膺地道;“她怎麼可以進門?這不讓人笑話我們陳家,給你臉上抹黑嗎?”
淺淺笑意浮現初梅臉龐,“陳老爺納不納房裡人,有什麼樣房裡人和本世子妃有什麼關係?”
元老夫人牽強道;“讓別人知道外祖父納個婢女,還不笑話你?說孃家不乾淨,出了這等骯髒事兒。”
初梅暗自腹黑,“不納婢女做姨娘,難道還想把公主變成房裡人?”
一直沒有言語的陳老爺卻忍不住了,叫道;“說誰不乾淨呢?把話講清楚,信不信馬上休了你,讓碟兒直接做正妻位子。”
元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瞪着陳老爺,“你說什麼?居然爲了那個賤人要休我?”
元氏顫抖的指着陳老爺鼻子,“知不知道呆在誰家?所有一切全部是我父親留下的,憑什麼休了我?”
“現在這個家姓陳,是我的,你那爹早死多少年了?”
“你……”元氏一時間竟沒有反駁理由。
陳老爺身邊嫵媚聲音響在諸人耳中,“老爺不要爲了小蝶和夫人弄得不愉快,消消氣,氣大傷身。”溫柔體貼地給陳老爺順着胸口,滿臉心疼之色分毫不加以掩飾。
元老夫人看着自家老爺和狐狸精在她面前秀恩愛,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大叫着往小蝶身上撲。
小蝶在陳家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察言觀色功夫自然不差。眼見元氏朝自己撲來,靈巧地躲到陳老爺身後,當做擋箭牌的陳老爺被自己夫人抓個正着,臉上立馬出現五道血痕。
元老夫人常年保留指甲劃到陳老爺右臉,養尊處優的陳老爺一陣刺疼,怒瞪元氏,“反了你,竟敢抓我。”
有些歉意的元氏聽陳老爺質問,毫無愧色道;“誰讓你要納狐狸精,老不正經。”
陳老爺忍無可忍,擡手給自己妻子一耳光。
元老夫人活了大半輩子,哪裡受過這份待遇?跳起來要和陳老爺拼命。
初梅看着亂做一團廳中,嘴角微微上翹,她們今日尋自己,是請她看戲的嗎?這場鬧劇果然精彩。
初梅身邊唐世子注意到自家娘子脣邊嘲諷,露出個自鳴得意笑容。
覺察到身旁男人視線,擡頭對上唐世子目光,男人含笑眼眸裡盛滿促狹。女子不服氣地瞪回去,不覺得戲唱的很好嗎?
兩位看客一邊瞧着表演,一邊眉來眼去無聲品評,這場戲劇以小蝶忽然昏倒意外告終。
陳老爺擔心的看着昏迷在自己懷裡小心肝,朝廳外大喊道;“快來人啊!趕緊請大夫。”
元老夫人冷冷地盯着小蝶,看她能耍出什麼花樣?
飛奔出去的小廝很快和大夫一起回來,大夫給小蝶診完脈,笑呵呵道;“恭喜恭喜,這位女子已有身孕兩月。有喜期間切忌大喜大悲,情緒波動,老夫開服安胎藥,以後多注意些,不要動了胎氣。”
大夫走後廳中陷入寂靜,轉醒的小蝶虛弱地倚在望着她一臉愛憐陳老爺身上。元老夫人面如死灰癱坐一旁,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初梅看着安靜下來大廳,起身道;“沒什麼事兒本世子妃先回去了。”
唐雲鵬隨着初梅話跟着起身,元老夫人不死心道;“怎麼能這樣就走了?”
初梅冷漠的看着元氏,“元老夫人想要怎麼樣?”
元氏強硬道;“得把這件事情解決了再離開。”
初梅淡笑,“好啊!本世子妃解決辦法便是,陳老爺納了小蝶姑娘做平妻,不知元老夫人意下如何?”
“你,你,你怎麼能……”元氏說不出話,她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憤恨。
“元老夫人不滿意嗎?不滿意本世子妃也無能爲力。”
初梅氣死人不嘗命的說道。
沒拿正眼看過初梅的陳老爺忙不迭開口,“滿意,怎麼能不滿意呢?多謝世子妃。”
他聽初梅這麼說還會有什麼不高興?原想將小蝶納做姨娘,沒想到變成了平妻。
爲了小蝶,連世子妃這個稱呼都出口,可見這次“動了真情”。只有初梅尚劉閒情意志,胡思亂想。
元氏算明白過來,小賤種根本不是來給她幫忙,純屬添堵。再無顧忌,叫囂道;“她一個婢女怎麼配做陳家平妻?”
初梅微微勾起嘴角,“小蝶姑娘懷了陳家骨肉,平妻之位一點不爲過。”
女子話說完,廳外一道男聲傳來,“蝶兒是我的,只能屬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