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人此言差矣。南直隸的海商雖然不比浙商、閩商多,但亦不少。況且正因爲此地海商不茂,朝廷才更應該扶持啊。”
這個沈御史......
謝慎強壓下心中的怒氣,沉聲道:“南直隸與浙省毗鄰。在寧波開埠與在蘇鬆開埠有何區別?若是朝廷在蘇鬆開埠,沈大人恐怕又會質疑爲何不在浙省了吧?”
其實他早就看出這個沈御史不是爲了真的探討開埠這個問題,而是打着請教的名號來刷聲望。
說白了,現在謝慎是朝中的當紅炸子雞,無數人都想借着謝慎這股東風自擡身價。
這個沈御史恐怕就是如此。
都察院的言官說白了就是靠着嘴皮子吃飯的。如果不能靠嘴巴搞出一些東西來,他們就會被遺忘。
若論本朝那些官員最怕被遺忘,恐怕非風憲官莫屬了。
因爲御史實在太多了......
一旦被君父和上司遺忘,就很難再出頭。都察院可和翰林院不同。翰林院可以熬資歷,熬出一片洞天來。都察院如果被打入冷宮,恐怕真得要把板凳坐穿了。
這個沈括恐怕就是不甘寂寞,想要搗鼓出來一些動靜。
可是他找錯人了......
謝慎是何許人也?那可是橫空出世的文曲星,是首創海塗種棉的千古能臣,豈能這麼輕鬆被一個小小御史擺一道。
“謝大人,您怎麼能這麼說話呢。下官太失望了。”
沈括被謝慎點破心思,惱羞成怒之下憤而轉身拂袖而去。
謝慎冷冷的盯着他的背影,雖然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但畢竟被人這麼膈應了一次,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
好在接下來的時間沒有太多的人來騷擾他。謝慎早早下班後便坐上轎子返回府中。
到了府門前,管家稟報說謝主事和王主事已經來了,被請到了偏廳。
不用說,他也知道是王守文和謝丕到了,便點了點頭直接朝偏廳而去。
“子文兄,以中!”
一進廳堂,謝慎便笑聲打起了招呼。
見謝慎連官袍都未換下便風塵僕僕而來,王守文頗是有些感動。
“嘿,老哥我沒看錯你。”
跟謝慎在一起相處的時間久了,王守文也多少沾上了一些謝慎的說話習慣。對此,謝慎自然也見怪不怪了。
“怎麼,子文兄難道也是就開海禁一事而來?”
王守文不耐的揮了揮手道:“我纔沒那閒工夫呢。是以中硬拉着我一併過來的。”
說完便朝謝丕望去。
謝丕尷尬的點了點頭道:“謹修兄,上次你找我的事情有眉目了。”
謝慎知道是給大舅哥徐倫找工作的事情,便靜下心來道:“我就知道以中絕對靠譜。”
謝丕尷尬笑道:“謹修兄你先別急着誇我。我醜話可說在前面,若是最後事情沒有辦成,你可不要怪我。”
謝慎笑道:“怎麼會。在吏部還有你以中辦不成的事?”
“是這樣的,相應官員會整理各州縣官員的政績,比對標準對他們作出初步考評。侍郎周大人只要首肯,這個考績便算有效。”
稍頓了頓,謝丕繼續說道:“不過,選官外派卻並不是完全由吏部決定的。”
謝慎本已大喜,聽到這裡心中又是一沉。
“此話怎講?”
“謹修兄真的不知道?”
謝丕顯然也有些驚訝,呷了一口餘姚仙茗道:“吏部考評後會把各官員所在籍貫,以及父兄任職所在地排除,從剩餘縣所隨機抽取。”
我靠!
聽到這裡,謝慎直是駭了一跳。
還別說,他還真是不知道吏部給外放官員找工作採取了這麼一個看天的辦法。
當然,細細一想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畢竟,大明縣所千餘個,各地條件也多有不同。如果不採用這種隨機的方式怎麼分配?
憑什麼有的人能分到江南水鄉,有的人卻得去邊塞吃沙子?
當然,也不是隻能按照這種方式來。
如果上面有人,可以和吏部尚書或者副官侍郎打好招呼。亦或者是天子親自下旨,直接任命官員去某地上任。
不是四品以上的大員,不必經過廷推流程。
謝丕這麼說,顯然也有徵求謝慎意見的意思。
若是謝慎有意,也可以提前和吏部侍郎打好招呼。這樣大舅哥徐倫的新工作可能會被直接分配,而不必隨大流去抓鬮。
謝慎思忖了片刻,還是道:“這樣便挺好。”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他現在風頭已經很盛了。沈御史那件事便給他提了個醒,做人要低調。
大舅哥這件事能幫則幫,但也沒必要給他弄一個特別理想的上縣。畢竟他的政績實在不夠看,能夠平調已屬不易。
謝丕自然心領神會,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雖說朝中有人好辦事,但也得有個限度。如果不着邊際的一通胡攪蠻纏,最終也只會傷人傷己。
官場中的人,最講究的就是博弈二字,絕不能你一人把好處獨佔了,連口湯都不給旁人喝。
這樣即便一時獲利,也絕對不會長久。
“光說我那大舅兄了,我差點忘了,令弟明年也要赴童生試了吧。”
謝丕笑了笑道:“勞謹修兄記掛,舍弟確是明年參加縣試。”
謝慎點了點頭道:“聽說令弟天資聰穎,是遠近聞名的神童。愚兄是一直沒有時間回餘姚,不然定要好好和他聊聊。”
“和謹修兄相比實在是不值一提。”
謝丕頓了頓道:“不過,我那弟弟確實是以謹修兄爲榜樣的。”
謝慎心道他纔出仕沒幾年,就成了旁人眼中的榜樣了,大明的跟風效應比之後世也不予多讓啊。
“說真的,開海禁這件事謹修你就一點沒有私心?”
王守文見二人聊得火熱,有些不甘寂寞的問道。
“私心?我能有什麼私心。”
謝慎被王守文問的一愣,臉上寫滿了不解。
“那海經局可是老弟你搗鼓出來的,這人選你恐怕早想好了吧?”
王守文搓了搓手掌,繼續試探道。
謝慎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道:“你想到哪裡去了。這種事情,自然由吏部推選,陛下聖裁,我哪裡插得上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