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十幾名騎馬的男子緩緩來到了興慶府,爲首男子年約四十歲,頭戴雙翅烏紗帽,身着淡紫色官服,皮膚白皙,雙眼略顯細長,正是剛剛奉旨來西夏視察的禮部尚書秦檜。
秦檜其實是奉太上皇趙佶之旨前來興慶府阻止李延慶滅國西夏,但是他來晚了,剛剛抵達會州邊界,消息便傳來,宋軍已經攻下了興慶府,西夏舉國投降。
這個消息着實令秦檜深感不安,他很清楚西夏滅國對天子趙構意味着什麼,這將意味着趙構完成了大宋百年來幾任皇帝未盡的心願,相比他的父兄丟失了大片國土,而他卻起於危難,力挽狂瀾,他的明君形象已經深入民心軍心,得到朝野認可,皇位已經坐穩,太上皇再想廢他,幾乎不太可能了。
秦檜想到自己竟然站錯了隊,心中着實沮喪,原以爲太上皇很快就能廢掉天子自立,不料一次西夏滅國之戰竟然使官家的帝位穩住了,就不知自己這趟來西夏,還有什麼意義?
秦檜擡頭望着城門上方的縣城名,興州城幾個字已經被鑿掉了,改成了靈武縣,恢復了唐朝的名字。
隋唐時期,這裡叫靈州或者靈武郡,屬於朔方節度使管轄,那時南面的西平府還不存在,西夏將靈州改名爲興慶府後,又在南面修建了西平府,起名靈州。
秦檜估計,西夏以後可能會改名爲朔方路,但也有可能改名爲靈夏路,在北宋初年,這裡就是靈州和夏州所在地。
這時,守城門的幾名宋軍士兵攔住了秦檜一行,厲聲質問道:“你們是從哪裡來的,這裡不準攜帶兵器,統統下馬!”
秦檜的隨從破口大罵:“瞎了你們的狗眼,這是朝廷秦尚書!”
他的辱罵激怒了城門前的士兵,城上城下百名士兵一起舉弩對準了秦檜一行,秦檜和他的隨從頓時嚇得臉色蒼白,一動不敢動。
這時,一名部將快步走出城,喝問道:“怎麼回事?”
一名士兵稟報道:“一羣人來歷不明,攜帶兵器,還出言不遜,辱罵守城弟兄。”
這名部將認出了秦檜的官服,估計是朝廷來的大員,他擺擺手,“大家把軍弩放下!”
衆士兵紛紛將軍弩放下,秦檜的隨從頓時象冬眠裡活過來的毒蛇一樣,又開始囂張起來,“把我們當成什麼了,我們是從朝廷來的,竟然如此無禮!”
秦檜心中着實惱火,回頭呵斥道:“你們都給我閉嘴!”
隨從都不敢再罵,秦檜也不說話,冷冷地望着部將。
這時,部將走上前抱拳道:“幾位既然是從朝廷來,可有朝廷的文牒?”
秦檜冷哼了一聲,“我們當然有文牒,但輪不到你看!”
部將臉色一變,回頭喝道:“速去稟報大將軍,抓住了金國奸細!”
一名士兵飛奔而去,百餘名宋軍士兵將秦檜等一羣人團團包圍,部將喝道:“下馬,兵器放在地上,否則我們放箭!”
秦檜惱羞難當,但他也不能吃眼前虧,只得下令道:“下馬,兵器放在地上!”
十幾名隨從只得紛紛下馬,將刀和短矛扔在地上,士兵們上前,收走了兵器,又將馬匹也牽走了。
這時,王貴帶着大羣騎兵疾奔而來,王貴大喊:“金國奸細在哪裡?”
秦檜卻認識王貴,他連忙喊道:“王將軍,我是秦尚書,是從臨安過來?”
王貴也認出了秦檜,不由一怔,問部將道:“怎麼說他們是金國奸細?”
部將抱拳道:“他們不服從命令,不守規矩,說是朝廷官員,卻沒有我們的軍隊護送,十分可疑!”
王貴點點頭,走上前道:“秦尚書,或許是一個誤會,你們可以進城了。”
秦檜卻不幹了,怒道:“這樣辱我們,一個誤會就能行了嗎?讓李延慶來見我!”
王貴臉色一變,冷冷道:“秦尚書,假如你們不幸死在這裡,也是西夏殘兵所爲,你相信嗎?”
秦檜後退兩步,“你在威脅我?”
王貴冷笑一聲,“你不守規矩,自以爲是朝廷大員就可以任性妄爲,告訴你,你們十幾人能走到這裡,已經是你們祖墳冒青煙了,如果不信,你們再這樣回去,你看能不能活着回去?”
說完,王貴翻身上馬喝令道:“兵器沒收,馬匹還給他們,隨便他們進不進城!”
說完,王貴調轉馬頭便帶着手下走了,秦檜一行僵在城門處,進去也不是,離開也不是,十分尷尬,這時,一名隨從小聲問道:“我們要不要進去?”
秦檜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慢慢咬緊牙關道:“回臨安再收拾他們,先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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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軍衙內,李延慶正在聽取王貴的彙報,他着實有點奇怪,秦檜來了,秦檜不是在西北地區巡視民生嗎?怎麼會跑西夏來了,難道是........
李延慶忽然反應過來,這一定是太上皇趙佶的安排,想阻止自己滅國西夏,從臨安過來來不及了,便讓秦檜直接從西北過來,可惜他們還是晚了一步。
想到這,李延慶板下臉呵斥王貴道:“你也是堂堂的四品大將軍了,怎麼象個小兵一樣幹那些沒身份的事情,他好歹是朝廷禮部尚書,你得罪他有什麼好處?“
“可他氣勢凌人,辱人太甚。”王貴不服氣地低聲道。
李延慶冷冷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是你,我就會堆起笑臉接待,伺候得他舒舒服服,然後回去半路上再派人幹掉他,那樣他死了還感激你。”
王貴一拍額頭,“對啊!我怎麼沒想到。”
“算了,既然你的威脅話已經說出口,他必然會有提防了,這次就當吸取一個教訓,以後你就知道該怎麼對付這種人了。“
“卑職明白了!”王貴心中一陣懊悔,早知道他就不會那麼魯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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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秦檜和隨從終於抵達了李延慶的臨時軍衙,李延慶得到稟報,親自出大門迎接。
“稀客啊!秦尚書怎麼會來靈州城,怎麼事先一點消息都沒有,居然你們來到門口我才知道!”
李延慶一句話便堵死秦檜的告狀,你們自己不提前通知,誰知道你們會來?
這時,秦檜的一名隨從忍不住道:“李都統,我們在城門處被你的軍隊侮辱!”
李延慶淡淡道:“那你應該感到很慶幸,我曾下過命令,冒充朝廷官員者一概當場處死,你們居然能平安進城,一方面是你們運氣好,另一方面也是我的軍隊失職,我會懲處他們!”
所有人都呆住了,秦檜回頭狠狠瞪了這個擅自開口的隨從一眼,隨從嚇得面如土色,他知道自己亂說話觸怒李延慶了。
秦檜連忙道:“其實是誤會,後來王貴將軍趕到,我們澄清了誤會,就正常進城了。”
李延慶點點頭,“一路辛苦了,先進來坐吧!“
親兵們招呼隨從去休息,李延慶帶秦檜來到大堂坐下,讓親兵上了茶,他沉着臉道:“秦尚書,我確實要狠狠批評你,你是大宋尚書,千金貴體,進入戰亂地區居然沒有通知軍隊護衛,要是你遭遇西夏參軍發生不幸,我怎麼向朝廷交代?”
秦檜滿頭是汗,李延慶好像是關心地批評他,但秦檜明白,李延慶實際上是在指責他不請自。
秦檜心中羞惡之極,半晌才道:“我半路巡視完熙河路後就要回巴蜀,但突然接到太上皇旨意,讓我來了解一下西夏的情況,時間倉促,所以來不及提前通知經略使,請經略使多少諒解?”
“原來如此,看來是我誤會了,我還以爲秦尚書是來秘密調查我呢!差點做了傻事。”
秦檜滿頭暴汗,這纔是真正的死亡威脅,王貴那種威脅算什麼?
“不敢!不敢!就是來了解一下原西夏地區的民生,只是大致看看,過兩天就離去。“
李延點點頭,“過兩天我派軍隊護送尚書回延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