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在想,要不再賣了新宅,短短兩年時間,能賺到六百兩,然後把家安到對岸通州去,那兒地不值錢……嘖嘖,都說北伐軍軍餉高,可掰着手指算算,得當十來年兵才能賺到這麼多銀子啊,爹孃說了,等我退役就娶房媳婦,咱不用做事,也能過兩輩子了……。”
吳爭聽得心裡直冒火,從馬上擡起腳踹了魯進財一腳,“沒出息的東西,就顧着鼻子底下一張嘴……你就沒不能再有點志向嗎?”
可憐魯進財正意引着娶媳婦美着呢,猝不及防捱了一腳踹,要不是有些事,差點就摔下馬去了。
他委屈地道:“王爺,咱不能總打仗吧……再說了,等過個十年,跑不動了,您也不要咱了……您講義氣,咱也不能給您扯後腿不是?”
吳爭張着嘴巴瞪着魯進財,敢情,這小子還有理了?
可吳爭的心裡,想着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因自己的政策,讓一部分江南普通百姓們一夜乍富,這究竟是福,還是禍呢?
……。
說話間,織造司署就在眼前。
眼尖的門房,識得吳爭,早已迎候在外,殷勤地從吳爭手裡接過繮繩。
“王爺,郡主在署裡呢……小的給您引路。”
“不必了,本王自己進去就是。”吳爭拒絕道,“你去招呼他們幾位就成。”
吳爭顧自入了府中。
過照壁、前堂、過廊至中堂,然後被侍女們引着往後堂去。
因爲吳小妹已經不住在學院吳老爹的小院裡,就將後堂做了睡屋,所以,後堂已經成了禁地。
當然,這禁地對吳爭不起作用,自家哥哥嘛。
後堂燈火通明,侍女們往來、進出都是靜悄悄的。
見吳王來了,也只是福身行禮,然後倒退開去。
吳爭在門裡往裡瞧了瞧,只見吳小妹正背對着門口,在案上忙碌着,十來個侍女在邊上候着,但凡吳小妹扔出一張紙來,便有侍女接着,然後捲起來,雙手捧着,出來交給門外侍女。
吳爭乾咳一聲,大步進入。
堂內侍女紛紛行禮,或許是驚動了吳小妹。
她擡頭向後看了一眼,見是吳爭,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是哥哥來了?”吳小妹又低下頭去,“哥哥且自尋個凳子坐,我很快就好了。”
吳爭疑惑地上前,探頭看去。
原來吳小妹正在畫圖紙,案上散着不少服裝圖紙,吳爭隨手拿了幾張端詳着。
這一看,不得不讓吳爭佩服,短短兩年間,吳小妹已經自己搜索到了設計服裝的精粹,或許,沒有上過私塾的吳小妹,在這方面有着常人不可比擬的天賦,正象她的經商天賦,絕對不比莫亦清遜色多少,簡直就是無師自通啊。
或許是吳爭到來的緣故吧,吳小妹很快結束了手中的忙碌。
在侍女們端來的金盆中洗了手之後,吳小妹上前拉着吳爭坐了下來。
“哥哥怎會在晚上來?”吳小妹確實有些欣喜,“也對,哥哥白天軍務繁忙……聽說又要開戰了,這次哥哥切不可象上次那般再涉險地了。”
吳爭微微地笑着,他在分辨吳小妹這欣喜中有多少是真摯的親情,有多少是陰謀得逞的竊喜。
張國維、莫執念絕不敢對自己耍這種陰謀,更不會替吳小妹出這種餿主意。
要知道,臣子一旦攙和吳爭家中之事,那麼他們將受到比公務中犯錯,還要嚴厲的懲罰。
這是爲臣之道,也是上位者的忌諱。
所以,吳爭聽到張煌言說是吳老爹的主意時,釋然了。
也對,皇帝的爹是太上皇,也是君。
自然,主公的爹,那就是老主公,主公的兒子是少主公,做爲臣子確實沒有多大的選擇餘地,只要不傷大雅,也就和稀泥了。
這一點,吳爭能想通。
可吳爭想不通的是,依吳老爹的佛性,是不可能爲吳小妹出這樣的主意的,更不會將親情當成一筆買賣來交易。
可吳爭更想不明白,短短兩三年,向來率性而爲的吳小妹,怎麼就變得如此深的城府?
難道,人,真的只要粘了權力,就不再有親情了嗎?
難道,就連女人也不例外?
見吳爭微笑着不說話,吳小妹假嗔道:“哥哥多少日子沒來看我了……可這一來,連話都不講一句?”
吳爭不好意思地道:“不是哥哥不想說話,而是不知道怎麼向妹妹開口?”
吳小妹臉色一僵,然後灑脫地笑了起來,“哥哥想得太多了,咱們是一家人,就算不能……那也是一家人哪,難道哥哥爲了這八字沒一撇的事,連妹妹都不認了?”
吳爭聽了心裡一動,這纔是吳小妹該有的心性,於是心裡一釋然,話頭打開了。
“聽莫老說起,你的織造司一年的收成,快趕上財政司了……哥哥不得來參詳參詳啊?”吳爭隨口道,“隨便看看能不能打點秋風,你知道的,要打仗了,哥哥也是囊中羞澀啊。”
吳小妹掩嘴咯咯笑了起來,“哥哥真是的,這點事,還不好意思開口?我早給哥哥備好了,一百五十萬兩,明日就會從銀行直接匯給財政司……哥哥別嫌少,織造司眼下就這些現銀,還是挪用了各地商人預付的貨款……。”
吳爭是真驚訝了,自己下令動員,前後也才三天時間。
就算吳小妹當天聽聞,開始籌集銀子,那也才三天,一百五十萬兩,這手筆確實大了。
莫執念的財政司調撥現銀,恐怕也不過這種速度。
吳爭不由得點點頭,應該是這樣啊,幾百年的改良,如果賣得不好纔是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