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聽督師說,這次你是要去和建奴會盟的,此事是真?”祖大壽臉色狐疑地看着楊帆問道。
風,帶了絲涼意。剛剛風雨欲來的山海關,一下子又變得明朗了,滴雨未下,不由讓人有些沉悶。巡邏一天的哨兵拖着疲憊的身子回了營寨。山海關變得沉寂下來,生火做飯,準備迎接黑夜的到來。楊帆看着遠方,呢喃道:“是啊,要去會盟。”
祖大壽上前了一步,看着楊帆的側臉,問道:“你不是個糊塗的人。這建奴邀請你過去定是不安好心的。你想想,都兵戎相見了,還盟個屁,他們就是擺了桌鴻門宴,請你送羊入虎口呢。”
楊帆的手敲打在城磚上,抽笑一聲,道:“他皇太極若是有心當個西楚霸王,那也就罷了。壞就壞在他想當劉邦,身邊又多了個范增一樣的角色,那我如何不去會上一會?”
“那就更不能去了。”祖大壽有些擔憂道:“雖然交戰自古便有不斬來使一說,但是若建奴發難,將你軟禁回瀋陽,這該如何?反正打不打都是遲早的事情,還不如……”
楊帆拍了一下祖大壽的肩,打斷了他的話,“老※︾dǐng※︾diǎn※︾小※︾說,.↖.≥o祖,我一直有件事情想問你,你我都出生入死過,可得實話告訴我。”
“成,你說。”
楊帆看着那粗狂的國字臉,一字一句道:“我想問的是,當初大淩河一戰,倘若吳襄的大軍沒有及時趕到,你會怎麼做?”
“嗨。我當什麼問題呢。這算哪門子問題。”
“你說便是。何可綱戰死了,那你呢?是選擇戰死殉國。還是投降?”楊帆問的,一般人即便是不願意投降。恐怕也會腆着厚臉皮說選擇戰死殉國。祖大壽戰降過兩次,這是歷史,但是人家是敢戰,可有些口水黨,整日在廟堂上說着忠君愛國,最後開城投敵的,往往就是這些口水黨。
“楊子,還記得當初淩河城,就剩下一座空城。我說萬一建奴進來,發現你了,就投降的話嗎?”他嚴肅地反問道。
“記得啊。當時我坐在城樓上,呼喊着擂鼓送行,這輩子也忘不了的事情。”楊帆這話倒不是矯情說說的,沒有上過戰場,體驗過生死一剎那的人,不會明白那是什麼樣子的感受。直到如今,楊帆還時常在夢裡做到當年的那場景。他從來沒有忘記過那崢嶸歲月。
“實話說。若是最後一刻,吳襄的大軍不來,只要晚上一刻,差不多要喊投降了。畢竟都是命。我的命還有這一萬餘手無寸鐵的農夫。不能就這麼白白的死了。”
楊帆笑道:“那你不怕有人在背後戳你脊樑骨?”
“那都是後話了。我祖大壽當初在寧遠征戰的時候,哪次不是血戰沙場?不過都是有把握拿下的場面。那次真的是賭上性命在陪你玩了,也是沒有法子。但真的到了那個地步。咱一定投降。還是命重要,名聲什麼的那都是死後的事情。”
“投降以後呢?”
“投降以後?他皇太極要是還讓我帶兵。咱就逃回來,還是條好漢。倘若是不讓老子帶兵了。咱也樂得,省的每日刀光劍影的。”祖大壽眯着眼,娓娓道來。“對了,你問這事情幹什麼?”
楊帆笑道:“要是我被俘虜了,這就是我的選擇,明白了嗎?”他緩緩走下城樓。等祖大壽反應過來時候,楊帆已經走遠了,他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呢喃自語道:“明白,明白個屁啊。楊子你腦子是不是有病,都想着俘虜了還要去……喂……”
天漸漸黑下來,跨過遼河的盛京城,真的是迎來了一場晚來的驟雨。黃豆大的雨diǎn噼裡啪啦,說下就下,砸在盛京的皇宮瓦檐上,然後汩汩地流下來。皇太極端坐在殿內,等着雨停歇了,便移宮入寢。倒不是現在不能去,而是這會兒過去,那乳孃和妃子都還在侍弄自己的幼兒,他反感嬰兒的哭啼。
還未坐多久,一把油紙傘入殿。他眯縫着眼,藉着一道閃電隱約看清了那個身影。侍衛還未通稟,他便道:“去,給範學士接傘。”
過了半響,范文程來匆匆進來。由於走得太快,半邊的衣裳被斜打過來的雨diǎn淋溼了,有些狼狽。叩禮拜見之後,范文程才匆匆說道:“皇上,楊帆來遼地了,估計現在就到山海關了。”
如今孫傳庭督師寧遠,消息的來源開始變得閉塞起來。這楊帆來遼的消息還是在山海關埋下的一個探子傳來的。那個探子消息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提到楊帆從京師出來了,這才讓范文程火急火燎地跑過來稟報。
“那你準備如何做?”身爲大清皇帝,若是皇太極親自前去遼河會盟,難免太過隆重,這安全也是難以保障。無疑范文程是最好的代表。策反、安撫一事,這個漢人顯然深得他的心意。
“三個字。拖、穩、勸。首要做的,便是拖,這場會盟拖延的時間越長越好,最好談個三五六月,等到朝鮮、西蒙戰事一完,那更是完美。”
皇太極眉頭一皺,“拖個三五個月,他們難道不急嗎?”
“所以第二字,便是穩。時不時得給他們透露一種想要穩定遼東局勢的甜頭。商而不和,眼下大明情勢稍穩,楊帆能夠來遼,定然是想要爭取更多的時間來積蓄國力,所以前二字,估計也是他所希望的,我們不如將計就計。”
皇太極眉頭稍展,又問道:“這勸,我看就不必了。時機成熟,軟禁便是。這樣一個奇才,真放在大明,朕寢食都難安。朕可不想做什麼西楚霸王,能留則留,即使不能爲我所用,也不能爲他人所用。”
范文程diǎndiǎn頭,道:“那就按皇上的意思辦。”他看了看皇太極的印堂,道:“皇上正值壯年,操持國務也要適度,這樣大清國才能興盛。”
“好好好。呈文程的吉言。早些回吧,這溼衣難免着涼。”
“謝皇上。”他緩緩退出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