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白狼中氣十足,李錚微微放心。
“那就好。”李錚沉吟片刻,對努羅道道:“我會留下一千精卒給你,打掃戰場就交給下面的人做,你只管養傷便是...冀城的大軍就快到了,衆將!”
李錚喝一聲,道:“我軍神速,冀城過來的大軍恐怕還以爲正在交戰之中,現在諸將各就各位,立刻率軍,迎頭而上,打他個措手不及!”
從藍翔鳥的視野中,李錚一直關注着冀城的動向。
在先前登岸之時,那冀城之中便彪出三萬兵馬向大營而來。想來是那閻行早早就派了信使,去冀城回報韓遂。韓遂自以爲這臨河大營能夠抵擋一陣,卻又不太放心,於是便派出了這三萬兵馬,要襄助閻行。
而此時,那三萬大軍,已經到了距離大營只有數里路程地方!
現下正是打他個措手不及的好機會!
所以,即便剛剛經過一場血戰,李錚也毫不猶豫下令,迎頭而上!
雖然酣戰了一場,但兵卒們各個士氣高昂,精氣神前所未有的凝聚。得到命令之後,立刻以戰騎爲前驅,步兵隨後,迅速出了大營,往冀城方向而去!
正如李錚所料,閻行在發現龐德先鋒騎兵的時候,就是派遣了信使,將李錚即將發起進攻的消息,傳回了冀城。
韓遂雖然覺得有渭水阻隔,有很大的機率能夠抵擋住李錚的進攻,但畢竟數次敗於李錚之手,心有忐忑,所以爲保萬全,便遣大將樑興,再領三萬兵馬,往臨河大營前去襄助。
“將軍,喊殺聲停止了!”
樑興跨坐戰馬,擺了擺手。近十萬人的混戰,那震撼人心的戰鼓聲,那激烈的喊殺聲,十里之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本來,越是接近,喊殺聲就應該愈發激烈,然而出乎樑興意料的是,越到近前,喊殺聲竟然逐漸消弭。
一種不安,涌上心頭。
正此時,前驅斥候狂奔而回,還不及眼前,就大喝不止,那聲音怎麼也掩飾不住的惶恐:“將軍,將軍,臨河大營閻行將軍五萬大軍潰敗了!”
在這斥候身後不遠處,影影綽綽看到一些殘兵,正在狂奔而來。
譁!
一瞬間,聽到這聲音的兵卒盡皆譁然,騷動如同潮水一般,在大軍中蔓延開來。
“什麼?!”
樑興臉色一變,腦子一轉,顧不得處理這動搖軍心的斥候,卻是大喝一聲:“諸將聽令,後軍變前軍,前軍變後軍,我們回冀城!”
樑興清楚的知道,臨河大營中的兵力,佔據了韓遂總兵力的一半!如此雄厚的兵力,竟然在渭水阻隔之下,區區不到一個時辰,就被攻滅,敵軍的戰力,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更讓樑興心寒的是,如果他這三萬兵馬,與之野戰,想必難有勝算。一旦被滅,冀城裡區區兩三萬人馬,還如何抵擋得住連戰連捷的敵軍?!
必須要立刻趕回去,依城牆防守,恐怕纔是最好的選擇!
樑興性格沉穩,當下就作了決斷!
“賊軍休走!”
正此時,轟隆隆的馬蹄敲擊着大地,迅速接近。樑興回頭一看,卻見一彪騎兵以前所未見的速度,碾壓過那些潰敗的殘兵,迅速向大軍接近。
“命前軍加快速度!”樑興沉着下令,一邊道:“本將軍自領五千騎兵斷後!”
轟然,便有五千騎兵分列而出,立在樑興身後。
“衝!”
樑興掌中長槍一揮,五千騎兵策動戰馬,迎頭而上。
還在數百步遠,樑興看着愈發接近的敵軍騎兵,不由眼睛一縮。他看到了什麼?長着尖角,渾身披着鐵甲,身軀高大強壯無比的青甲戰騎!
還有旁側裡,與青甲戰騎遙相呼應的山嶽狼騎!
那頭頭座狼,裂開血盆大口,齜牙咧嘴,令人驚駭!
樑興一直屯駐隴關,從未與李錚交過手。雖然從韓遂口中聽到過一些消息,但並未在意。
然而眼下親眼所見,卻由不得他不心生駭然。
再看這兩個奇異兵種的背後,還有數千戰馬騎兵。這三種騎兵盡皆人馬皮甲,好像堡壘一般,樑興不由心頭髮涼。
這仗還怎麼打?!
腦子一轉的瞬間,卻聽得迎面一聲暴喝傳來,接着,便是一陣箭雨當頭落下!
尼瑪,還放箭,騎射!
樑興連忙集中精神,揮動長槍如同車輪,將飛矢格開。
感受着箭矢上傳來的巨大震動,樑興的心愈發沉了下去。旁側裡,一連串的慘叫聲和墜馬聲傳來,讓他心頭震動。
忽而,卻見樑興長槍一擺,正要與龐德、白狼所率戰騎撞上的五千騎兵,忽然劃過一道圓弧,撇開了正面衝撞,接着繞彎,往回而走?!
“跑?!”
白狼龐德不由一呆,接着大怒。
面對戰騎,區區戰馬爲坐騎,如何跑得了?!
追!
兩人相視一眼,一邊箭雨不斷,一邊急追不停。
那樑興五千騎兵,忽而便被箭雨咬掉一塊,忽而又倒下一塊,如同一塊餡餅,如果再這樣下去,很快就會被吃的一乾二淨。
不過好在,他領着騎兵,追上了正往回趕,還未走遠的大軍。
面對數萬大軍,白狼和龐德二人一時不願接近,於是便吊在後面,時不時射出一波箭雨,帶走一片性命。
這樣的打法,讓人頭疼不已。
樑興心裡清楚,面對身後率先追上來的兩個特殊騎兵兵種,他無論如何做,都是徒勞的。
便是他這三萬大軍中,還有一萬騎兵,也戰之不下。那兩個騎兵兵種的速度太快了,面對這樣的神速,騎兵也好,步兵也罷,只有被動挨打的份!
而且他還不能任由身後咬着尾巴的這些騎兵一直這樣下去,否則麾下兵卒士氣消磨殆盡,保不定就會譁變潰敗!
該怎麼辦?!
樑興面色鐵青,目光掃過兩萬步兵,不由咬了咬牙,喝道:“騎兵隨我先行一步,留下一萬步兵殿後,阻攔敵軍!”
現下,只能分段攔截,棄車保帥了!
將兩萬步兵分爲兩段,一段一段的分批次攔截,拖住追兵,總要拉回一些兵馬回冀城纔是。
冀城。
韓遂身着金甲,按劍立在城頭。
遙望北方,那裡,正在廝殺。那是決定他韓遂這後半輩子命運的戰爭,如果能將那姓李的小賊攔住,那自然高枕無憂。
但如果攔不住...
韓遂面色陰鬱。
從當初以王國圍冀城開始,韓遂就接觸到了李錚。然而面對李錚,他卻折損連連。先是被救出了傅燮,然後折了大將程銀,最後連一萬餘追兵,也被一把火差點燒了個一乾二淨!
這還不算,數月前被朝廷詔安之時醞釀的偷襲,三萬大軍卻全軍覆沒,也是他心頭永遠的痛。
還有前幾天,四野烽煙,噩報頻傳,氣得他幾乎吐血。
可以說面對李錚,韓遂從來都沒有佔到半點上風!
越想,韓遂越是心寒,越是痛恨。他狠狠的握着拳頭,手背上青筋暴露。
“這次...”
韓遂想發下狠話,卻忽然之間覺得自己好像心裡空蕩蕩的。還有什麼資格發狠話呢?
一種悽慘和蒼涼,涌上心頭。
忽然,腳下微微震動,遠處傳來低沉的馬蹄聲。
韓遂猛然一驚,連忙擡頭仰望。
卻見一彪騎兵,正在迅速向冀城接近。
韓遂的面色,變了。
不論這支向冀城而來的騎兵是那姓李的小賊麾下的兵馬,還是他韓遂的兵馬,都代表着臨河大營發生了變故!
如果是敵軍,那麼韓遂覺得,可以從這城樓上跳下去了。敵軍到了這裡,也就預示着臨河大營破滅,以及...樑興大軍救援的失敗,甚至同時破滅。
如果是己方的兵馬,那定然是派往臨河大營的援軍。援軍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回來了,只有一個原因,臨河大營被破。
只不過前者比後者更讓韓遂絕望。
他瞪大了眼,甚至沒有心思讓城頭上的士兵做出防禦準備,只爲看一看那接近的騎兵,到底是何方兵馬!
不片刻,當頭一面‘樑’字大旗,讓韓遂呼出一口氣的同時,心中也悽然萬分。臨河大營,必然破了!
樑興這支兵馬,狼狽無比,戰旗歪歪扭扭,一看就知道是逃回來的。而且數量...還不到一萬。
“主公,主公!”
在韓遂出神的片刻,樑興領兵到了城下。
“主公,李賊追兵將至!”
韓遂猛然回神,連忙讓兵卒打開城門,將樑興殘兵迎入了城中。
“樑興,到底是這麼回事?!臨河大營呢?閻行呢?”雖然心中早有猜測,但韓遂仍然心有期望。
樑興一臉灰土,聞言不由低下頭,低聲道:“破了,臨河大營破了,閻行將軍...想是戰死了吧...”
韓遂臉色一白,直覺渾身無力,連退幾步,差點栽倒在地。
“主公!”
樑興連忙一把扶住韓遂,看到韓遂這番模樣,不由心生悲涼。曾幾何時,主公是那麼的意氣風發!曾幾何時,主公揮軍十數萬,打的漢庭狼狽不堪!
然而眼前的這位好似風燭殘年的老人,還是那個曾經指點江山的主公韓遂嗎?
主公才四十出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