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裡的諸位世家人物聽得黃巾來襲,霎時臉色大變。
皇甫嵩亦是眉頭擰起,沒曾想剛吃了敗仗的賊軍,居然這麼快就抵臨了新鄭城下。
好在他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剛毅的國字臉透着果決,朝堂內衆人說道:“諸位,且隨本將去城頭一看。”
來到城樓,下前方地面上站立着黑壓壓的人羣,他們服裝各異,兵器也是五花八門。唯獨有一點相同,那就是頭上都裹有黃巾。
“皇甫老兒,趕快下城受降,或許還可饒你不死!”叫陣的黃巾將領見到皇甫嵩冒頭,手中槍尖遙指城牆,叫囂萬分。
“投降!投降!”
數萬黃巾搖旗叫喊,聲勢震天。
城牆上不少世家老爺都被嚇得變了臉色,甚至還有極個別的腆起臉皮,滿是擔憂的朝皇甫嵩說着:“皇甫將軍,這新鄭城還保得住嗎?如果保不住,就請你趕緊派些士卒,將我們往北護送至安全城鎮。”
“諸位勿要慌張,這新鄭城雖說算不上重鎮要塞,但也絕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攻克得下。”皇甫嵩語氣平和,儘量安撫起躁亂的人等。
城下的黃巾軍將近五萬,之前官軍同其作戰時,大多都是輸多勝少。
儘管前兩天在長社扳回一局,但軍心和士氣依舊不穩,需要通過正面戰場的勝利,來提升三軍士氣。
然則這個節骨眼兒上,沒有百分百的把握,皇甫嵩也不敢貿然出擊。
疆場是將軍們的歸宿,但卻不是這些世家老爺們的葬地。
大漢的江山,靠世家支撐,所以皇甫嵩就必須保住他們的性命。
呂布見皇甫嵩躊躇未決,出聲問道:“將軍,不戰嗎?”
皇甫嵩未答,將目光側過,問向身旁的溫謙公子:“文若,你以爲如何?”
喚作‘文若’的青年公子神態如常,對城下的叫喊聲置若罔聞,徐而答之:“眼下蛾賊士氣正盛,我等可暫避其鋒芒。只要據城以守,賊軍強攻不下,自當退去……”
皇甫嵩深以爲然,前幾天也正是因爲這個青年的獻策,漢軍才得以在長社郊外火燒連營,大破蛾賊。
曹操望向那荀家公子的眼中充滿了欣賞,不過他更好奇的是呂布的看法,便出聲問道:“呂將軍,你覺得城下蛾賊如何?”
“烏合之衆。”呂布未做多想,隨口答道。
“哦?有何高策?”曹操精神頓時一振,以爲呂布有了破賊之法,緊忙詢問起來。
那邊的荀家公子顯然也聽到了呂布的言論,微微側過目光,想聽聽這位北境將軍的獨特見解。
“衝過去,幹掉縮在後方的賊軍主將。”呂布比了個斬的手勢,答案簡單粗暴。
“能有這麼簡單?”
曹操怔愕了好一陣子纔回過神來,說得輕巧,吃根燈草。
戰場可不是逞匹夫之勇的地方。
城下黃巾軍好歹也有四五萬人,城中諸將,有誰敢去?
稍不留神,可能就永遠回不來了。
呂布不答曹操,轉身朝皇甫嵩抱拳:“末將請戰。”
…………
嘎~~~
厚沉的大門打開,拉在半空的吊橋緩緩放下。
“當家的,漢軍出城了!”矮眉兔牙的少年手指那邊,咧嘴笑着。
擔任先鋒官的鄧垂狠狠拍了那少年的後腦勺,微微怒道:“說了多少次,叫我將軍!”
少年吃痛的揉着頭,應聲道:“好的二當家!”
黃巾軍前些日子在長社吃了大虧,今天來肯定要找回場子。
兩千匹戰馬從城門飛奔而出,踏過吊橋,列開陣勢。
身後兩千騎卒是頭一回上戰場,呂布不免要囑告一些。望着前方數不勝數的蛾賊,他大聲訓道:“戰場無父子,在你們眼中,除了身旁的袍澤兄弟,就只有前方的敵人。不管他們是老弱病殘,還是雄師重甲,都隨本將軍去撕碎了他們!聽清了嗎!”
“武!武!武!”
兩千兒郎放聲高喝。
“宋憲,曹性。”
“末將在!”
“你兩各率千人,替我護衛左右,我們一口氣幹掉賊首!”
“得令!”
簡單佈置完後,呂布畫戟一遙,陡然暴喝:“殺!”
話往回說,這些令漢王室寢食難安的黃巾軍,其實大多都是些生活在最底層的窮苦百姓。他們常年忍受着世家豪強的壓榨和奴役驅使,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也沒人願意起來反抗朝廷。
然而當他們加入蛾賊之後,整個世界觀就徹底改變了。
他們忽然發現那些世家老爺們,也並不是高高在上,他們也怕死,也知道畏懼乞活。
看着那些顯赫的人物在腳底跪伏求饒,蛾賊們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暢快。這種興奮膨脹,是金銀玉石都達不到的快感。
所以他們攻佔郡城,衝進深宅府院,翻箱倒櫃,喜歡什麼就拿什麼。先前碰都不敢碰的絲綢衣衫,也都通通套在了身上。
府中那些美貌女子,也盡被他們壓於身下,縱情發泄。
放在以前,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曾經作威作福、爲所欲爲的驕橫官吏,也是那麼的不堪一擊。
而這一切,都源於他們手中緊攥的武器。
黃巾軍在陽翟血洗三天,戮殺士人,雪球也越滾越大。
無窮無盡的慾望侵佔了頭腦,嚐到甜頭的蛾賊們自然更想去洛陽洗劫一番。
兩千匹戰馬擺開衝鋒陣型,往前奔突,呂布位於腹中,幾乎受不到丁點兒傷害,只管養精蓄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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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巾軍人數佔有優勢,但大多都是歩卒,很難阻下戰馬因慣性帶來的巨猛衝力。
方纔叫陣的黃巾將領,還未看清來將模樣,就被曹性遠遠一箭爆頭,墜下馬去。
位居後方的鄧垂見狀,下令黃巾軍向他聚攏,後排士卒用槍矛飛射這股騎軍。
果然,騎軍速度因之減緩,黃巾軍趁機圍殺上去。
鄧垂見目的達到,目光裡浮露不屑,寥寥一兩千騎,又能翻起多大風浪?
不過眼下正差馬匹,若是能將這兩千戰馬獻於渠帥,定會是大功一件。
正當鄧垂精細的打着小算盤時,黃巾軍嚴實的行列裡,忽然裂開了一道細微的口子。
四蹄剛猛的踐踏起地上泥塵,火焰色的鬃毛在風中飛揚。
僅有一騎殺出。
鄧垂見那人往自己這邊衝來,瞬間就明白了此人意圖,不由哼笑一聲,一個人也妄想取本將性命?
簡直不知死活。
他攔下身後想要上前阻敵的士卒,提起九尺長刀,主動迎了上去。
在潁川黃巾軍裡,鄧垂的實力足以排進前五。所以他自然不會將任何人放在眼裡,而眼前漢將的裝備戰馬俱是一流,鄧垂將其默認爲是來耍帥擺酷的世家子弟。這類人他見得多,除了懂點花拳繡腿,武力值就是個廢渣。
這身衣胄、冠甲,怎麼也得套在自個兒身上威風威風。
可惜,註定了他不會有這福分。
兩人交鋒僅有一剎,大好頭顱沖天而起。
呂布瞬間勒馬回頭,左手往側旁一抓,拎起鄧垂頂盤的頭髮,下方脫離身軀的腦袋鮮血淋漓。
“賊將已死,爾等還不受降!”巨聲虎喝,傳遍了整個戰場。
黃巾軍回頭望去,當看到鄧垂頭顱時,心中頓時涼去了大半截。
逃散的逃散,乞降的乞降。
贏了?
城頭上的衆人如夢似幻,那些兇狠蠻橫的黃巾賊,居然就這樣潰散逃亡。
呂布提着血淋淋的人頭,登上城牆,往地上一扔。
他目光先往城下瞥了一眼,隨後望向曹操,語氣淡然:“喏,就這麼簡單。”
曹操由衷而嘆:“將軍,真天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