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着學堂的對街,有間名爲‘濟善’的藥堂,門前擺有兩口燒煮的大鍋,淡淡的藥香從裡面飄散開來,瀰漫四周。
藥堂門口排起兩條長龍,遠處走來名高個青年,脖子上騎着個小傢伙,抱着青年腦袋,嫩嫩的小手指向藥堂,嘴裡含糊不清的咕嘟着:“嚕~~嚕~~”
這對父女不用說就知道,呂布和他的女兒。
本來是想去城外的鄉塾找戲策,畢竟回來兩三天了,不去看看戲策,怎麼都說不過去。
鄉塾的舊址仍在,可塾堂裡並無戲策蹤影,後來呂布才被人告知,塾堂已經遷至了城內東南。
一年半沒回來,郡城裡的建築佈局,變化真大。
呂布心中如是感嘆,至於騎在脖子上的小傢伙嘛,在家的這兩天,呂布可謂是使出了渾身解數,逗得女兒總算認可了他這個爹爹的存在。
塾堂就在對面,呂布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兒。前方藥堂的門口聚集了這麼多百姓,他心中難免有些好奇。
呂布走了過去,輕碰排至末尾的老人肩膀,和善的詢問起來:“老翁,你們排這麼長的隊,都是來看病的嗎?”
穿着舊襖的老翁回頭看了一眼呂布,見他帶着娃娃,面露慈祥的笑問起來:“年輕人,外地來的吧?”
呂布不明所以,老翁便又說了起來:“看見這兩條排着的隊伍了嗎?我們這邊是領藥的,如果要看病的話,得去那邊排才行。”
“聽您老的口氣,好像在這裡領藥不必花錢?”呂布好奇問道。
“前面鍋爐裡煮着的湯藥,就是用來供行人驅寒御暖,不收錢的。”
反正前邊排隊的人還有很多,老人便和眼前的後輩晚生閒談起來:“去年年底的時候哇,咱們郡來了個活神仙。無論什麼疑難雜症,到了那位神醫手中,只要按照他開出的方子,不出一月,保管藥到病除。附近郡縣的大戶人家,很多都不遠千里的趕來咱們五原,求着這位神醫看病哩。”
“有這麼誇張嗎?”呂布隱約猜到了這位神醫的來頭。
老翁見呂布似是不信,頓時來了脾氣,覺得此人褻瀆了神醫的名聲。當場將袖口往上折上兩轉,口中如說書一般的講了起來:“縣內的五官掾知道吧?前些日子他咳嗽不止,整天昏昏沉沉,有時候還口吐濃血。那日他被家人用擔架擡至這裡,神醫摸脈一診,說這是腸癰病,咳嗽的濃血並不是從肺裡出來的,於是開了兩錢散劑,給他服下。
五官掾服下後,當場哇哇的大吐濃血,他的家丁以爲鬧出了人命,怒遏的想要動手拆了這藥堂,並將神醫送去見官,告他圖財害命。
然則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那位五官掾竟奇蹟般的從擡着擔架上爬了起來,隨後呵斥了家僕一通,走到神醫面前,作揖行禮,謝過活命之恩。”
老翁這邊剛說完,那邊又有個粗髯的中年漢子立馬接口:“東邊定襄郡中陵縣的葛家老爺,當初也是患了重病,尋遍郡中醫郎皆是束手無策。後來聽說了神醫的事蹟,乘着馬車來到咱們五原郡,神醫診斷過後,幾副藥方一下肚,休息小半月,好了。
但這事兒沒完,葛家老爺病好之後,神醫叮囑他說:‘你現在的身子還很虛弱,沒有完全恢復,不要過於勞累,尤其禁絕同房,否則會死’。
結果呢,葛老爺的小妾聽說他病好了,從百里外來看他,當夜還行了房事。果不其然,第三天的下午,葛家老爺就發病身亡。
你說準不準?
除此之外,赤風嶺的獵戶,八里莊的貨郎,白石橋的鎖匠,魏公村的樵夫……”
說着說着,周遭百姓們都來了興致,各自講起了關於神醫的一系列傳說。
如果當初不是被張仲景醫好了疫疾,呂布還真當他們是在講神話故事。
恐怕也只有有着一顆仁心的張仲景,纔會免費的施捨湯藥,救濟百姓了吧。
直到許多年後,呂布遇到了一名姓華的遊方醫郎,才改變了這一想法。
走進藥堂,呂布環顧一圈,裡面有十餘名穿着學徒服的青年,診脈,開方,抓藥,忙碌不停。在張仲景的教導之下,基本的傷寒感冒,他們已經可以獨自應付。
“張醫郎可曾在此?”呂布走至診脈的青年面前,出聲詢問。
聽得是來找張仲景,藥堂的大弟子樊阿走來,神態謙和:“家師上山去了,可能要明日纔會回來。如果不是重症,還煩請您到後面排隊。”
呂布點頭應允,既然張仲景不在,他留在這裡也沒多大意思。
出了藥堂,穿過街道,呂布邁進了塾堂。
在向一名孩童問清戲策的位置後,呂布便來到那屋子前,伸手推開房門。
嘎吱~
隨着一聲刺耳的開門聲,正在屋內烤火的戲策郭嘉二人同時看來,畢竟塾堂裡的學生們,是不敢不敲門就直接進來。
不必看清相貌,僅從身高就能判斷出來人的身份,郭嘉沒好氣的哼哧一聲:“哼,還真是說呂布,呂布到。”
戲策早已起身,作揖行禮:“戲某見過將軍。”
“先生不必拘禮,倒是某回來這麼些天,還從未來拜訪過先生,真是深感慚愧。”呂布示意戲策坐下,隨後他將小傢伙從脖子放下,抱入懷中,也在炭盆邊找了個位置坐下,和戲策郭嘉呈鼎立之勢。
對於剛剛出言嗆他的白狐少年,呂布也沒責備,如今的他心胸雖說不是宰相肚裡能撐船,但起碼不會同孩子一般見識。
畢竟是戲策當初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將他強擄至此。
“小鈴鐺,還記得嗎?你滿月的時候,可是尿了我一身的呢!”戲策‘啪啪啪’的拍起手掌,想要引起小傢伙的注意。
呂布沒在的時間裡,除了嚴家老爺、夫人,以及四哥嚴信,再也沒人踏足過那小院一步。
貴賤有序,尊卑有別。
小傢伙渾似沒有聽見,望着炭盆裡燃燒的柴火,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抓着呂布的食指又蹦又跳,歡呼着只有她自己才能聽懂的語言:“嚕~嚕~”
看着活潑的女兒,呂布眉眼間皆是寵溺,笑着迴應起來:“嚕~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