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當年你的祖先如何對待我玄殺門,我今日便要十倍奉還!”皇天笑容猙獰,他走近端木禮,如同衆神俯視螻蟻一般。端木禮癱軟在地上,根本無法移動分毫。
邊上的慘叫聲不絕於耳,卻漸漸微弱下去了。怕是,今日這一戰,江湖武林又將元氣大傷。而自己,亦是難逃一死罷……
憶兒……燼……他動彈不得,只能無聲在心裡吶喊。刀光晃過他的眼,他反射xing閉起眼。心理,慢慢平靜。
只是,終究還是不捨得的。
“叮——”預料中的痛楚終究沒有降臨身上。端木禮疑惑地睜開眼,朦朧之中望見一藍衣人正擋在自己面前與皇天爭鬥。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端木禮陷入無限黑暗之中。
“楊瑾瑜?”皇天躲過他的攻擊,眯起眼。
藍衣若海,面若冰霜。楊瑾瑜笑,嘲諷之極。兩人旗鼓相當,但皇天帶來的人卻被暗衛輕易清理。皇天朝端木禮看了一眼,眼神冰冷嗜殺。他還是笑,邪絕瘋狂。
他說:“楊瑾瑜,縱然你保地了他們一時,卻終是保不了一世。此仇不報,我非皇天。後會有期吧,哈哈哈哈!”
煙霧突然瀰漫開來。等消失之後,卻不再見得皇天的身影。楊瑾瑜揮了揮手,不在意道:“全山搜索傷員。急救。”
剩下的所有人均已中毒。正如那假冒的無塵大師所說,毒是點在香之中。雖然毒xing不深,卻足以致命。
不到一柱香的時間,有人來報:在半山腰發現殤城城主。似乎已是氣若游絲,死生難明。
楊瑾瑜臉色微凜,急忙跟隨發現之人趕往。
大雪紛紛揚揚,愈來愈大。可那茂密的古樹,卻阻擋了所有風雪。而樹下寒殤,似正閉目養神,面上寧靜安然。惟有他身上不斷滴落的鮮血,觸目驚心。
楊瑾瑜眯起眼,將“留魂”喂與寒殤吃下。留魂入口即化,根本不必擔心是否服下。他凝神點囧,護住寒殤心脈,再爲寒殤輸入大半內力,而後示意手下將人帶回明倫寺。
之後便是黎燼趕到,幫了那些手忙腳亂的醫者大忙。
端木禮醒後,將所有一切告知楊瑾瑜。得知端木憶的失蹤,他立即下令仔細盤查淵龍與倉狼的交界之處,將一切可疑人員全部緝拿,卻終究無法阻礙莫鳶尋歸去的步伐。
寒殤昏迷五日。他所中的毒名爲“深淵”,中毒者全身會散發出清香,淡到幾近無法聞得。其實“深淵”並不可怕,頂多只會讓人精神不濟。但若結合“迷離”,則成劇毒。
黎燼不眠不休地治療寒殤三日,終於在確定他已脫離危險後回房休息。待寒殤醒來後,看到的便是憔悴不堪的端木禮。
“寒,如何?”端木禮急切地問,聲音低啞虛弱,眼中滿是血絲。
“無妨。憶兒呢?”寒殤疲憊地閉起眼,皺眉道。
“……”良久,端木禮只嘆了一口氣,道了句“好好休息,我去看看燼”便轉身離去。
“……等等……”微弱的聲音,成功喚住端木禮的腳步。端木禮在門口站了良久,才聽到寒殤有如嘆息一般的聲音,“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他的眼眶突然溼潤。他走出廂房,在溫和的陽光之下淚流滿面。
“毒,是誰下的。”楊瑾瑜望着那自醒來後便一直凝視窗外的人,語氣冷漠,“司馬錦千?”
“不是。”寒殤淡道。雖然離開那日司馬錦千的確有來找過他,卻被擋在門外後黯然離開了。如此,他怎有時間下毒?
“……”楊瑾瑜挑眉,悠閒開口。“本王倒是好奇,如是清明的城主,是怎樣毫無準備地一腳踏入陷阱的?”
再完美的yin謀都有破綻。寒殤並非庸人,又豈會看不出這次武林大會不過是一個yin謀罷了。
寒殤沒有再說話,只專心地望着窗外。楊瑾瑜也不急於他的回答。也許他本就只欲嘲諷下寒殤而已。
“我以爲。”寒殤終於開口,面上平平淡淡。
他說:“我以爲,在他心裡,我會是不同的。”他的聲音是如同他的面容一般的波瀾不興。只有遺留在空中的尾音,有些微微的顫抖。
“我以爲,他終究有些在乎我的……”他嘆息。是福是禍,他怎會毫無預感。莫鳶尋賭的是擁有憶兒的機會,而他賭的則是憶兒對他的重視程度。這一局其實誰都沒有贏。惟有他,輸的一踏糊塗。低估憶兒,高估自己。便是他此行所犯的最大錯誤。
“你……”楊瑾瑜詫異地望着他,他的意思可是指他早清楚這是陷阱,卻是心甘情願地踩下去?不可置信呵!
寒殤一笑,驀得竟有些倉皇悲傷的錯覺。“……爲何爲何,他竟然一點也不願顧及我……”他像是在問楊瑾瑜,卻也許他並不需要答案。
楊瑾瑜默然。寒殤的情,他懂。也許一如他對宸帝一般。頓時,無奈之情油然而生。
寒殤閉起眼假寐。門外已是夕陽餘輝,染紅未得融化的殘雪,分外冷豔的感覺。寒殤突然睜開眼,他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輸了,那便如何?”他笑,他的語氣很是輕柔,卻帶着不容置喙的強大自信。“不在乎,那便又能如何?”
他的氣勢盡出,楊瑾瑜只覺壓抑沉悶。
“是我的,便終究只能是我的。端木憶——只能是我的!”
“逸樂王,請帶我回去吧。殤城,需要整頓了。”他說,笑容漸漸冷酷,還有那無法忽略的霸氣。
北國之冬。
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夏君離便是在半日之前由密道進入倉狼國內。此刻,他被莫鳶尋擁的嚴嚴實實,在馬車中透過車窗悠然欣賞着難得一見的純正北國風情。
“你不好奇,爲何寒殤輸地如此之慘?”莫鳶尋望着懷裡的人兒,不得不承認寒殤的眼光。白狐大衣,很配君離。他隨意地拂了下他那墨色長髮,如同黑色曼荼羅一般的絕色傾城。
“他既不是神,也不是仙。輸,自然正常。”氣定神閒的聲音,無心無情。
“但你若插手,他定不會輸的。”莫鳶尋笑地純真無害。
“你們之間的賭局,於我何干?”依舊是懶洋洋的聲音,笑容一如平日的溫雅淡定。
“啊——小君離的心好狠那!那若是我輸了怎麼辦辦呀!”莫鳶尋委屈地靠在夏君離身上撒嬌,嗔道。
夏君離失笑,卻分外肯定:“你沒有輸的理由。所以,贏的只能是你。”
“哦?只因他於你是特別的?”
“不無可能。”依然是笑,笑意卻沒有到達夏君離的眼中。
莫鳶尋擡起頭,笑容連風月都要失色:“好吧,換言之,若與我賭的是夏青夜,你會幫他麼?”
“不會。”夏君離搖頭,“夏家尊嚴豈容他人褻瀆。”況,以青夜的智謀,莫鳶尋必輸無疑。
“無情的小君離。”莫鳶尋扁扁嘴,妖嬈而囧囧。“可憐的寒殤,到現在恐怕才後悔自己輕易將你送到我身邊來呢……”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下,眼睛笑地彎彎的,“當然如果他還有命來後悔的話。”
“什麼意思。”
“啊,他中了毒呀,還妄動內力——我有提醒他不能用內力喲。大約現在,已經朝不保夕了吧。”依舊是彎彎的嘴角,無害的笑容。眼中卻是冰冷一片。
“哦。”夏君離挑眉。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和:“他若有事,莫少主定將付出代價。”甚至連語調都不曾變過一分,卻莫名另人心驚。
“代價?”莫鳶尋也挑眉。他的笑容漸漸斂去,神色肅穆。他笑的時候十分天真,而不笑,卻是分外妖媚。“我以爲,你終於說了實話。承認吧,寒殤在你心裡,有着特別的地位。”
“我說過,不無可能。”
“你愛上他了?”莫鳶尋一瞬不瞬地凝視着他。依舊是淡然的笑,是如同謊言一般的不急不徐,從容不迫。
“愛?”夏君離疑問,不屑而嘲諷。“莫少主何曾如此愚蠢。”居然相信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呵!
“夏君離,從不可能愛人。”前世的夏家祖訓第一條,便是:永不言愛,永不信愛。
“噓……”莫鳶尋修長的手指按上夏君離柔軟如花瓣的脣。他依然在笑,卻是帶了種憂傷的顏色。“除了夏青夜,再無人比我更瞭解你。夏君離。”
他說,絲毫不顧夏君離漸漸冰冷的神色:“夏青夜守護了你二十八年,深情款款。卻何曾見你爲他煩腦過一次?而如今,你又爲何來到我的身邊?”
“你的心亂了,君離。爲寒殤而亂,是不是。”他的問題,隱有咄咄逼人的趨勢。
“因爲心亂,所以你刻意踏入這個陷阱。你不是不知道,只是想逃避。是麼,君離。”
夏君離的笑容漸漸消失。他望着莫鳶尋,目光如劍,冰冷決然。
“不要這樣看着我,君離。”他的手覆蓋在夏君離的眼上,阻隔那另他心悸的視線。“我太瞭解你,君離。”
他說的時候,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你太殘忍,君離。殘忍到甚至另人無法苛責。”
“愛上你,是我們的不幸。”他自嘲地笑,眼中酸澀。
“你可以選擇不愛。”夏君離也笑,嘲諷無情。
“……不可能了,君離……”莫鳶尋將人抱進懷裡。他從未感覺如此空洞與痛苦,“既然如此,答應我,君離……”他的聲音壓抑着強烈的苦楚,無從發泄。
“不要愛別人……不要,愛上寒殤。”他抱的很緊,緊到夏君離有些窒息的感覺。
“……答應我……好麼。”
夏君離有些恍惚。似乎很多年前,便有人這樣抱着他,在他耳邊說——你是我的。
他的瞳孔驟然縮緊。
從不交心,斷不信愛。他勾起嘴角,笑容邪媚而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