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母發現最近好像有人跟蹤她,不管是她早上去菜市場買菜,還是傍晚沿着河邊散步,還是晚上去公園和老友們一起跳舞,似乎都有一雙眼睛在暗地裡偷窺她,那種被人監視的,如影隨形的視線讓她如芒在背,很不舒服。
好幾次她走着走着,突然回過頭一看,卻又看不到任何異常。幾番疑慮,她安慰自己,許是年紀大了,有點疑神疑鬼了,她一個老太太,又沒得罪過人,還有誰會跟蹤她?
但她還是長了個心眼,最近幾天,乾脆不出門了,一次買了好多的菜囤在冰箱裡,足夠她一個人吃好幾天的。她倒要看看,她不出門的話,還有沒有人跟蹤她。
這天一大早,她起來上廁所,迷迷糊糊之中,似乎看到有人影在院子裡一晃。她驚出了一聲冷汗,以爲來了小偷,於是張嘴就喊:“來人啦,抓小偷啊……”
話音未落,一道人影就從偏房奔出:“老太太,別喊了,我不是小偷。”
桑母定睛一看,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一身黑衣黑褲,看起來就像電視裡的夜行衣。
桑母一把抄起院子裡的笤帚,“穿成這個樣子,你還說不是小偷?”
女孩急忙道:“老太太您別誤會,我是您女婿派來的。”
桑母愣了愣,“容臻?”
“是,”女孩道,“我叫秦雲,是容家的人,職責是保護歷代容家家主的安危。”
桑母不信,“既然是保護家主的安危,幹嘛跑到我家裡來了?”
秦雲無奈,只得重複一遍道:“是容先生派我來保護你的。”
“胡說。”桑母叱道:“保護我幹嘛?我一不偷二不搶的,又沒有仇人,好端端的幹嘛要保護?一看你就是個騙子,你要真是阿臻派來的,怎麼都沒有人跟我說過?”
秦雲有點啞巴吃黃連。她也不知道先生爲什麼派她來保護一個老太太,只是跟她交代過,不能讓老太太發現她的身份,是她自己不小心泄露了馬腳,引起了老太太的懷疑。她有些沮喪,自以爲很小心,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老太太,我真不是騙子,我跟您無冤無仇的,幹嘛要騙您呀?我要是壞人的話,您還能好好的站在這兒聽我解釋嗎?請您相信,我真是先生派來保護您的安危的……”
桑母遲疑了一下,問:“我女兒知道你嗎?”
秦雲搖頭,“我不知道先生有沒有跟太太說過。”
桑母更加不信了,她拿起笤帚就往秦雲身上招呼:“還說你不是壞人?你要真是我女婿派來的,我女兒肯定會給我打電話說清楚的。滾滾滾,趕緊給我滾出去,年紀輕輕的不學好,學人家騙人,我家一窮二白的,沒什麼可以值得你偷的……”
敢情還是把她當小偷了。秦雲哭笑不得,老太太的笤帚又毫不留情,怕引起她更大的反感,她只得無奈的退了出去。
“哐當”一聲,桑母把小院的大門從裡面給鎖上了。
秦雲只好給容臻打電話:“先生,我被老太太發現了。”
容臻沉吟了會兒,道:“老太太既然有了戒心,你留在那兒也就沒什麼用了,先回來吧。”
“是。”
把人趕出去後,桑母給桑妤打了個電話:“桑桑,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桑妤正在電腦上畫圖,聞言有些莫名其妙,“沒有啊,媽,怎麼這麼問?”
桑母不悅,“那爲什麼剛纔有個女的在咱家說她是阿臻派來的?”
桑妤心裡咯噔一下,“你發現她了?”
桑母聽出了問題,“這麼說你是知道的?”
桑妤陪着笑道:“媽,阿臻這麼做,也是爲了保護你……”
桑母打斷她,“你們一個個都這麼說,我一個老太太,有什麼好保護的?”
桑妤硬着頭皮道:“媽,畢竟你是容城首富的丈母孃嘛,萬一被賊惦記上了呢?”
桑母哭笑不得,“行了吧,你是我生的,我還不瞭解你?你就老實說吧,到底有什麼事瞞着我?”
“真沒有,”桑妤辯解,“只是爲了您的安慰着想。”
“拉倒吧,”桑母道:“以前怎麼沒派人來保護我,現在想起我是首富的丈母孃了?閨女,你這藉口找的太不靠譜了……”
桑妤無奈,只得道:“媽,反正我們是爲了你好,你就別東想西想了,該幹嘛還是幹嘛吧,就當那人不存在不就行了?”
“不行,”桑母道,“我已經把人趕出去了。好好的多了個人走哪哪跟着,吃個飯上個茅廁都有人監視着,換你你舒服啊?”
桑妤:“……”
桑母下了最後通牒:“我告訴你啊,你去跟容臻說,他要是再派什麼人過來,來一個我打一個,到時可別怪我不給他面子啊。”說完啪的一聲就掛了電話,留下桑妤握着手機,哭笑不得。
她想了想,給容臻打了過去,“阿臻,我媽發現秦雲了。”
容臻道:“我知道,秦雲已經跟我報備過了。”他挑眉,“怎麼,岳母大人找你投訴了?”
“何止是投訴,”桑妤訴苦,“簡直就是責難。還警告我們,不要再派人過去了。”頓了頓,她道:“阿臻,我們是不是有點風聲鶴唳了?”
容臻淡淡道:“以防萬一。”誰讓老太太不肯搬回容宅住呢,他這也是沒辦法。
“可是,”桑妤道,“畢竟你手裡握着容楚那麼多證據,有容芳和趙玉柔的前車之鑑,他應該會安分一點了吧?”
容臻道,“我這個弟弟我瞭解,他是不會這麼善罷甘休的。”他蹙了蹙眉,道:“就怕他狗急跳牆。”所以他叮囑她這段時間最好不要出門,出門的話也要帶着他給她配的保鏢,以防萬一。
“也許是你多想了。”桑妤道:“他知道我們是協議夫妻,所以,應該不會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的。”
容臻淡淡道:“你覺得,咱倆現在的狀況,像協議夫妻嗎?”
桑妤想想也是,容楚若是有心,一定能查出他們的真實關係的。
“可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她道。
容臻點頭,“我知道,所以我的人已經在搜尋他的下落了。”只不過他還是小瞧了他這個弟弟,容楚竟然能在他派去監視的人眼皮子底下給跑了。狡兔三窟,他這一跑,只怕一時也不好找。
桑妤憂心忡忡,“阿臻,真的要走到這一步嗎?”
“這是唯一的辦法。”計劃已接近尾聲,只等他一刀把這一團糟的亂麻給斬了,從此再沒有後顧之憂。
“可是你不是答應了三爺,放他一馬嗎?”
容臻沉默了片刻,才道:“總要有個徹底了結的。”否則,後患無窮。
桑妤嘆了口氣,“希望他能認清現實。”
容臻久久無聲。半響,才道,“桑桑,如果你害怕……”
桑妤知道他想說什麼,當即打斷了他,“阿臻,這句話,就當我沒聽過。”她知道容臻擔心她,怕她受牽連,可她的性格就是這樣,認定了的人,到死都不會放手。認定了的事,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不會害怕。
“阿臻,我答應過你,從今往後,不管怎樣,我都會陪在你身邊,不離不棄,不怨不悔。”
好一個不離不棄,不怨不悔。容臻心中激盪,幾乎握不住手機。
“桑桑,謝謝你。”
桑妤微微一笑,“夫妻本該如此,不是嗎?”
雖然他們的開始,並不那麼的光彩,甚至還有些荒唐,但是這些並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們相愛了。既然有愛,還怕什麼呢?
放下電話,桑妤想,是不是該去好好勸勸母親,讓她重新搬過來跟他們一起住呢?這樣也省得不必要的麻煩了。
……
桑母把人趕走之後,吐了口氣,“總算清淨了。”
剛打掃了一會兒衛生,忽然大門又被人叩響。
該不會是又回來了吧?她氣沖沖的去開門,“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煩啊……”看到來人,最後一個字卡在了喉嚨裡,轉爲詫異:“影兒?”
沐影兒笑嘻嘻的站在門外,“阿姨,是我。”
桑母趕緊道:“哎呀,影兒啊,快進來,快進來。”
沐影兒邊走進來邊笑着問:“伯母剛纔是在等什麼人嗎?”
“沒有沒有,”桑母笑呵呵的道:“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不說也罷。”
她請沐影兒在堂屋裡坐下,給她倒了一杯茶水,然後在她對面坐下,笑眯眯的道:“影兒啊,你可有好長日子沒過來了,今兒怎麼想起來看我這個糟老婆子了?”
沐影兒嗔道:“阿姨瞧您說的,什麼糟老婆子,您在影兒的心裡,就跟我親媽似的。我最近也是沒法子,這不,您看……”說着她狀似無奈的撫了撫肚子。
桑母這才發現她衣服掩蓋下已然隆起的肚皮,不由吃了一驚,“哎呀,影兒,你懷孕了?”
“是啊,”沐影兒羞澀的道:“快四個月了。”
桑母真是高興極了,“你什麼時候結的婚?怎麼從來沒有聽你說起?”
沐影兒有些尷尬:“阿姨,我還沒結婚呢。”
桑母驚了一下,“還沒結婚?”
沐影兒笑了笑道,“不過也快了,到時候你們一定要來喝喜酒哦。”
“一定一定。”桑母忙道。未婚先孕這種事放在自己的女兒身上是絕對不允許的,但沐影兒是桑桑的好朋友,又曾經幫過她們,所以她還是可以包容的。
“對了,桑桑知道你要結婚的事嗎?”
沐影兒眼神躲閃了一下,迅速恢復鎮定,“我還沒告訴她呢,她最近好像很忙,我們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見面了。”
桑母道:“嗯,是的,她的插畫工作室要開張了。不過這麼大的好消息,她應該要恭喜你的。你等着,我這就給她打電話,讓她馬上回家一趟。”
“阿姨,”沐影兒按住了她的手,“別告訴她我在這兒。”
桑母不解,“爲什麼?”
沐影兒笑吟吟的道:“我想給她一個驚喜。”
桑母頓時明瞭,立馬爽朗的道:“好,我先不告訴她。”
然後走進屋子裡,拿起座機給桑妤打電話。
沐影兒好整以暇的坐在堂屋裡,慢慢的吹着冒着熱氣的清茶。她篤定桑母對她和桑妤之間發生的事不知情,所以纔敢這麼放心的上門。果然,桑母毫不設防,仍然像以前一樣熱情的迎接她。看到她這樣歡喜的樣子,她的心裡掠過了一抹歉疚。
眼睛慢慢的有些模糊了。不知道是茶的熱氣,還是其他什麼。她只覺得心裡有些發苦。可是她沒有退路。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仰起頭,將眼裡的澀意迸了回去。
半個小時後,桑妤進了家門。
“媽?媽?”她一邊揚聲喊着,一邊走進來。
沒有看到母親,卻意外的在堂屋裡看到了不應該在這裡出現的人。
“影兒?”她大感詫異,心裡忽然涌上了不好的預感。
沐影兒站起來,扶着腰身,看着她,只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桑妤心頭一驚,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影兒你……”你字剛一出口,就覺後頸一疼,然後,她的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