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豪庭酒店,一場盛大的酒會正在舉行。
富麗堂皇的大廳,五彩的水晶燈反射着奪目的光芒。偌大的貴賓廳裡擺滿了香檳和玫瑰,晶瑩剔透的酒杯和嬌豔美麗的花朵在璀璨的燈光照射下折射出絢爛的色彩。
輕柔的音樂聲中,來自各界上流社會的名媛貴婦們一個個打扮得珠光寶氣,豔麗妖嬈,衣香鬢影的穿梭在酒會現場,嬉笑着,交談着。
桑妤穿一襲鵝黃色的禮服,端着一杯香檳和一幫貴婦們寒暄着,笑得臉都快僵了。
容臻正式接手容氏,成爲新一任的容家家主,因此,她也榮升爲當家主母,而歷來當家主母上任後,都得舉辦一場盛大的酒會,邀請全城的名媛貴婦們參加,說是交流感情互通有無,實際上就是昭告身份,交際應酬。
容家當家主母的帖子,名媛貴婦們自然趨之若鶩,捧場得很,很多身份不夠格參加的,更是想盡辦法託關係混進這酒會,爲的就是在這種貴婦們的頂級交際中混個臉熟,長點見識,多結交一些人脈。
自然,酒會裡也不乏有居心叵測之人,就想看桑妤的笑話。關於她的出身,在容城已不是秘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小戶人家出生的女兒,也因此,那些之前想嫁容臻卻沒嫁成的名媛千金們,巴不得她在酒會上出醜,好平衡一下她們羨慕嫉妒恨的心理。
於是,藉着寒暄的機會,故意跟她聊一些在她們看來一般人根本沒有辦法接觸到的東西,比如某頂級珠寶公司又出了哪款限量版的鑽石,米蘭的時裝發佈上又新出了哪些秋季新款,香奈兒又有什麼新的香水上市等等。
她們滿以爲,像桑妤這種沒見過世面的灰姑娘,就算老天爺眷顧她,讓她走了狗屎運,榮幸的當上了王妃,但骨子裡還是低等人羣,有些東西對於她來說,只能是天方夜譚。就算懂,可能也只懂了個皮毛。
所以,她們坐等着看桑妤出洋相。
哪知道,桑妤不僅不怯場,而且自始至終都是一副落落大方的姿態,不管她們拋出什麼樣的話題,她都能應付自如,雖然話不多,但每句話都能點到核心。還有她的社交禮儀,談吐,以及舉手投足之間那種不自然流露的大家風範,都讓所有人刮目相看,暗暗吃驚。
這哪裡是一個出身普通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分明就是從大家庭裡走出來的受過良好教育的大小姐,之前想要看她笑話的人,無一例外的失望了。
酒會上還有上次容臻宣佈他們的婚訊時參加過的那幾個在桑妤背後說她閒話的貴婦,這次更是心服口服,對桑妤的印象徹底改觀,心想她們都小瞧了這位容少夫人,看着像單純無知的小白兔,實際上人家精明着呢。
於是,幾個回合下來,那些想要看桑妤出醜的女人們不但沒有佔到便宜,反而落得個灰頭土臉,全都訕訕的退到了一邊,心裡那叫一個恨啊,卻又礙於情面,不得不強顏歡笑,繼續應酬。
也再沒有人來找她聊那些所謂的高大上的話題。桑妤終於得閒了一會,端着香檳走到一個沒有人的位子上,坐下來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腳下十釐米的高跟鞋磨得她的腳後跟隱隱作疼,她從來沒有穿過這麼高的高跟鞋,之前怕被她們看笑話,所以一直都在撐着,這會兒眼見周圍無人,旁邊又擺放着一棵巨大的綠植,於是,藉着綠植的掩護,她悄悄的將腳丫子從高跟鞋裡解放出來,那一刻,她舒服得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嘴角噙着恰到好處的微笑,她不動聲色的觀察着滿場花蝴蝶一樣的貴婦千金們,她們個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華貴無比,有的恨不得把整個家當都穿在身上,一個個端着優雅矜持的笑容在寒暄,聊股票,聊美容,聊明星,聊八卦,聊一些在她們看來代表着她們上流社會交際圈的話題。
三個女人一臺戲,這滿場子的女人,不知道該有多少臺戲了。整個一個蜂喧蝶舞,熱鬧無比。
她知道她們中有些人希望看到她出洋相,這種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心理她表示很理解。但她不會讓她們如意,也不會給容臻丟臉,所以,在舉辦這場酒會之前,她就已經在惡補一些上流文化,她請了老師教她禮儀動作,對着鏡子一遍又一遍的練,還訂了大量的高端雜誌閱讀,不懂的,再向容臻請教。
她素來是個聰明的女子,要真的用心學什麼東西,會學得很快,所以,這番折騰下來,關於上流社會貴婦們的那一套,她竟然也學了個有模有樣,輕輕鬆鬆的往那兒一站,就是一活脫脫一名媛,舉手投足之間,都透着一股子優雅端莊的味道,很有幾分當家主母的氣勢,連容臻都誇她是天才,說她要是去演戲的話,一定能拿個奧斯卡影后啥的。
但桑妤其實並不喜歡這樣的自己,而且她也覺得這樣的酒會很無聊,應付這幫個個眼裡透着一股子世故做作的所謂的貴婦們,還不如去找沐影兒和沈昤初她們吹吹水,逛逛商場或者泡個吧呢。
容臻也勸她別勉強自己,還說他容臻的妻子,不需要討好任何人。但她不想給他丟臉,不想讓別人說閒話,尤其是趙玉柔她們,不想讓她們看她的笑話,所以,她愣是堅持下來了。
只是一想到沐影兒,她的神色就忍不住黯然了幾分。
這樣的場合,她的兩個最好的朋友卻都沒在場,她難免有些失落。初初是因爲生病了,來不了,而影兒……
她給她發了帖子,沐夫人卻打來電話,說她出國了,聯繫不上。
她只能苦笑。
酒會進行到尾聲的時候,李烈卻突然出現在現場。
“夫人,老闆叫我來接您。”
桑妤訝然,“酒會還沒有結束。”
李烈遲疑了一下,才道:“是容宅出了點事,老闆請您務必馬上回去。”
桑妤一聽,急忙起身,“容宅出事了?出什麼事了?”
李烈恭敬道:“您回去就知道了。”
桑妤深吸了一口氣,上臺用麥克風跟大家解釋了一番,又跟酒店的負責人交代了一聲,這才坐上車子回容宅了。
一路上她都有些不安。容臻不會貿貿然派李烈來接她,畢竟,這個酒會她可是東道主,沒有理由讓她丟下一大堆的客人中途突然離開的。所以,容宅一定是出了大事了。
匆匆回到宅子,卻發現今夜的宅子裡,瀰漫着一股子說不出來的怪異氣氛,凝重而又肅穆。連傭人們的臉上,也個個都帶着幾分難以言說的緊張表情。
桑妤很意外,剛進入蘭苑,桑母就迎了上來,她納悶的問:“媽,怎麼回事?”
桑母嘆口氣,道:“美國那邊打來電話,說你公公快不行了,讓大家過去見最後一面。你繼婆婆和小叔子,還有旁支的那幾個子女,都已經坐私人飛機過去了。”
桑妤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這時,容臻從樓上走下來,衣着整齊,臉色平靜,看到她,淡淡的道:“回來了?跟我去趟美國吧。”然後不待她迴應,便徑自轉身往門外走去。
修長挺拔的身材,這會兒卻無端透出一股子落寞。
桑妤微微怔了一下。
周媽和另外一個傭人一人拎着一隻箱子跟着下來,走到她面前,道:“少夫人,東西我已經幫您收拾好了。”
桑妤點點頭,轉過頭看了看母親。
桑母會意,“去吧。”
桑妤深吸一口氣,走了出去。
容臻已經在車裡等她。
桑妤上車,李烈將他們的行李箱放進後備箱,然後發動了車子,往機場而去。
車裡沒有開燈,光線很暗。
容臻在抽菸,一隻手搭在半開的車窗玻璃上,菸頭放在外面,一閃一閃的,夜風一吹,煙霧便四散而去。間或晃過的路燈黯淡的光芒打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斑駁迷離,顯得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愈發的幽冷如海。
桑妤能體會他現在的心情。畢竟,那是他的親生父親。不管父子間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人之將死,一切都將如過眼雲煙,變得沒有意義了。
她輕輕的握住了他的另外一隻手,無聲的給與了他力量。
他反手重重的握住她,菸頭扔掉,眼睛微微的閉上。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因爲這個時候,任何的語言,都是那麼的蒼白。
車子一路疾馳到機場,然後他們上了私人飛機。
十幾個小時後,飛機停在了美國洛杉磯的機場。
還是容文豐帶着人和車來接機。“阿臻。”
目光落到他身旁的桑妤身上,眸光一閃,“這位就是侄媳婦吧?”
桑妤微笑,禮貌的頷首:“文豐叔。”
之前在飛機上,容臻給她大致講過洛杉磯這邊的情況。
容文豐點頭,暗道阿臻眼光不錯。這個女孩子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眼神倔強而又淡定,不卑不亢也不怯場,假以時日,不容小覷。
車子往醫院開去的時候,容臻問:“怎麼樣了?”
容文豐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嘆了口氣,道:“吊着一口氣在撐着,估計是沒見到你,不甘心走。”
那一刻,桑妤感覺到容臻握着她的手重重的用了用力,捏得她有些生疼。但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用另一隻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安撫了他一下,這才感覺到他緊繃的情緒稍稍放鬆了一點。
她擔憂的看着他,而他卻只是靜靜的看着窗外,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她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
機場到醫院其實不過是短短的一個小時,可是車裡的每個人都心情沉重,感覺這段路程似乎前所未有的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