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妤剛出了電梯,包裡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她低着頭從包裡翻手機,沒看清前面的路,一時和人撞了個滿懷。“對不起。”她連忙道歉。
“沒關係。”對方道。
桑妤邊走邊接電話:“媽,怎麼了?”她急着接電話,所以,根本沒注意看被她撞了的人。
直到她走出了很遠,身後的中年男人還在望着她的背影出神。明明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可爲什麼這個年輕的女孩子卻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呢?總感覺好像是在哪裡見過她,但他分明記得不可能。
他手裡牽着的小男孩也不說話,只是安靜的站着,倒是後面等着進電梯的人忍不住出聲提醒了,“老先生,您還進去嗎?”
宋清林這才恍然回神,“哦,要進的。”然後牽着容易的手走進了電梯裡。
病房裡,桑妤剛離開不久,何逸飛就推門而入:“阿臻,桑妤走了?”
容臻淡淡道,“嗯。”
何逸飛被一室的煙味薰得有點受不了,他奪過他的煙,皺眉,“想死也不用這麼糟蹋自己。我上午剛接診了一個肺癌病患,那人是個煙鬼,肺全都黑了。要不要我去拿他的片子給你看?”
容臻舉手投降,“你什麼時候跟桑妤一樣,越來越喜歡管人了?”
何逸飛笑了:“說明我跟她是一路人。”
容臻無奈,“好吧一路人,你現在來,又想跟我說什麼?”
何逸飛神色一斂,“聯繫到了威爾遜教授的助理,他也不知道威爾遜教授如今在哪裡度假。助理說這是教授的習慣,每做完一個大手術之後都會給自己放個長假,而且他脾氣古怪,度假的時候不喜歡受任何人打擾,所以現在根本沒有人能找到他。”
他皺着雙眉,很鬱悶的樣子,容臻倒沒多大的反應,只是淡淡一笑,道:“但凡能人,總有一些屬於自己的獨特習慣,我們就等他度假完好了。”
何逸飛擔憂的看着他,“可是你腦袋裡的……”
容臻擡手製止了他,“沒有任何問題,只有輕微的腦震盪。這不是你的結論嗎?”
“可是……”
“也沒有可是,”容臻淡淡的道:“逸飛,我心裡有數。你只要堅持你的結論,做你該做的就好了,其他的,我來安排。威爾遜教授那邊,我會讓人密切盯着他的動向。你放心,不管他開出什麼樣的條件,我都會答應他的。”
何逸飛看着他那張淡定的臉,頓時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良久,他才低低一嘆,說了一個字:“好。”
“對了,”他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你和宋婉心的事,打算什麼時候跟桑妤說?我今天早上在花壇邊看到她們差點要吵起來的樣子。”
容臻沉默片刻,才道:“原本,根本不是什麼問題,過去的,終究已經過去了。可現在……”他苦笑了一聲,眉頭深深的鎖了起來。
何逸飛敏感的察覺到了問題,“現在怎麼了?你該不會是又心軟了吧?”宋婉心爲他自殺,當初他們因爲誤會而分開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容臻搖頭,何逸飛急了,“那又是什麼原因?你爲什麼不把宋婉心送走?你明知道她留下來是打的什麼主意,難道你真打算跟她重歸於好?那桑妤怎麼辦?”
容臻沉默良久,終於艱難啓齒:“逸飛,你知道宋婉心還有個孩子嗎?”
何逸飛愣了一下,“孩子?什麼孩子?”
容臻閉了閉眼睛,腦海裡全都是那個漂亮的,孤傲的,嘴脣緊抿的小男孩的模樣。那是他的兒子,他容臻的兒子。他已經五歲了,可他,現在才知道自己已爲人父。那種感覺,是意外的,也是複雜的。一時之間,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何逸飛腦中靈光一閃:“你的意思是,宋婉心生了個孩子,而那個孩子,是你的?”
容臻點頭,眉宇之間掠過一抹痛楚。
“我的天哪。”何逸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的是真的?”
容臻又點燃了一根菸,這回何逸飛沒有阻止他,因爲他已經完全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震驚住了。
“昨天我見過了他。”容臻吐出一口菸圈,“那孩子叫容易,是個男孩,今年五歲了,長得跟我很像。”
何逸飛:“……”
他瞠目結舌,半響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難怪你昨天沒來接桑妤出院,害她好一陣擔心,還以爲你出什麼事了呢。”
“不過,”他還是不敢相信,“你確定那孩子是你的?”
容臻點頭,“你若是見了他,也一定不會懷疑的。”
何逸飛徹底無語了。他喃喃道:“太狗血了。”
“是啊,”容臻苦笑,“人生就是處處充滿了狗血。我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我會突然多出來一個兒子。”
何逸飛連連搖頭,“宋婉心這個女人,心機可真夠深的,她竟然把你兒子藏了這麼久。”
容臻道:“她也是不得已。”
何逸飛沉默良久,才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容臻搖頭,“我也不知道。”
何逸飛又問:“桑妤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否則,不會這麼平靜。
“她早晚有一天會知道的。”何逸飛提醒道。
“我知道。”容臻長嘆:“我也知道瞞不住她,我只是還沒想好要怎樣告訴她。”
“先瞞着吧。”何逸飛道,“桑妤是個眼裡揉不了沙子的人,她若是知道了你和宋婉心還有個孩子,一定會接受不了的。”
容臻怕的也是這個。他苦笑一聲,道:“所以我只能先送她去韓國。”
何逸飛點頭,“先避免她和宋婉心碰面也好,否則她很快就會知道孩子的事。”
容臻默然。
何逸飛忍不住道:“你會認那個孩子嗎?”
容臻狠狠的抽着煙。良久,才道,“如果DNA鑑定他是容家的血脈,我沒有理由不讓他認祖歸宗。”
“那宋婉心呢?”會不會母憑子貴?
容臻眉宇一片清明:“我會送她回美國。”
何逸飛鬆了口氣,“這樣也好。”至少對桑妤來說,這樣的處理方法,能將她受到的傷害降低到最少。而宋婉心,不管這個女人現在打的是什麼主意,但畢竟,她和阿臻的那段已經過去了,重新拾起來,只會增添更多人的麻煩。
“你好好休息吧,”何逸飛拍拍他的肩,“少抽點菸。”
容臻笑了笑,“知道了管家公。”
何逸飛抿脣,轉身。剛打開房門,就愣住了。
門口站着一老一小,老的還保持着要敲門的動作,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了一下。
宋清林先開口,“請問這是容臻先生的病房嗎?”
何逸飛點頭,“是的,我是他的主治醫生。”
宋清林松了口氣,“醫生你好,我來看望容先生。”
何逸飛讓開身,視線卻被他手裡牽着的小男孩給完全吸引住了,當看到那張和容臻幾乎一模一樣的小小的臉龐時,他幾乎失聲叫了起來,“他就是……”
宋清林笑了笑,“容易,叫叔叔。”
容易緊緊的抿着脣,不開口,眼神很淡漠。那表情,那神色,跟小時候的容臻完全一樣。
何逸飛喃喃的,“天哪。”他現在終於相信了,爲什麼容臻說只要見了這孩子,就不會懷疑他是他的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