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容城,夜很漫長,夜生活更是豐富多彩,塊十一點了,大排檔還依舊人聲鼎沸,生意紅火。
兩人找了個空位坐下來。看得出,霍允之似乎很少到這種地方來吃飯,所以不太習慣這樣簡陋的露天吃飯。還有那些人光着膀子大聲吆喝,斗酒,划拳,但他自始至終都保持着微笑,好脾氣的忍受着這樣喧囂的氣氛。沈昤初心想:這是一個受過良好的教育,而且,很具有寬容心的人!這樣想着,對他的好感又增添了幾分。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得讓她的心臟差點承受不了。此刻完全放鬆下來,她只想好好的喝一杯,然後,大醉一場,忘掉所有不快樂的事情。
顧不得矜持,酒菜一上桌,她就倒了滿滿的兩杯啤酒,遞給霍允之一杯,道:“這一杯,是謝謝你的出手援助!我先乾爲敬!”說着,一仰脖,喝乾了杯中的酒。
兩杯酒下肚,沈昤初已經有了輕飄飄的感覺,她的酒量其實並不好,而且,整個晚上,她什麼東西都沒有吃,此刻,酒精在她胃裡揮發,燃燒得她有些昏昏沉沉。
霍允之輕輕的按住了她的酒杯:“先吃點菜。你這樣喝是容易醉的……”
她格格的笑,“我本來就想買醉,爲什麼不喝?”她舉起酒杯:“不過這一杯,你一定得敬我!”
他饒有興趣的看着她,“爲什麼?”
“因爲,我今天參加了我前男友和我最好的朋友的婚禮……”她笑嘻嘻的看着他:“你說,我是不是很偉大,很大度?”
他不說話,只微微一笑。
“可是我心裡好難過!”沈昤初的淚落了下來。此刻,她就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急切的尋求傾訴,所以,她把霍允之當成了她的聽衆:“我看到他給她戴上戒指,我的心裡好痛。我曾經以爲,那枚戒指是我的,可是,他卻戴到了別的女人的手上,而且,那個女人,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
霍允之忍不住的道:“既然你那麼愛他,當初又怎麼會分手?”
“爲什麼分手?”沈昤初淒涼的笑,“你問我爲什麼分手?”她苦苦的笑了起來。“那天,是他的生日,可是我忙忘了,他很生氣,怪我沒把他放在心裡。我們吵了幾句,誰也沒理誰。第二天,我就去杭州參加筆會了,我在想,等我參加完筆會回來,我一定好好的跟他道歉。可是……”
“可是怎樣?”
沈昤初一口氣喝掉了半瓶扎啤,“我找到他,跟他道歉,他卻說:沈昤初,我們分手吧!我們在一起,不合適!”她長髮凌亂的看着霍允之,“你說,這樣的男人,是不是太小氣,太孩子氣?就因爲我忘了他的生日,沒有陪他一起過,他就要跟我分手?”
霍允之靜靜的看着她:“所以,你一氣之下就跟他分了?”
“是啊,我分了!”沈昤初趴在桌子上,臉頰被酒精燒得通紅,“可是我想不通,不過就是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事情,爲什麼他就能跟我提出分手?”
霍允之嘆口氣,看着她迷茫的眼神,輕輕的道:“傻姑娘,男人若是變了心,什麼樣的分手理由都能找得到的……”
沈昤初閉了閉眼,淚成串的落了下來,“可惜那時的我太天真,我以爲他只是一時賭氣,想通了自然會回來找我。那段時間,我很忙,我買了房子,要忙裝修,新書又要上市,要做宣傳,我根本抽不出時間去想別的。直到他給我送來他的結婚請柬,我才發現,原來他已經和我最好的朋友走到了一起,可我卻一無所知……”
她揚起滿是淚水的臉:“你不知道當時我的心裡有多痛,可是我還得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去參加他們的婚禮……”
霍允之忍不住輕輕的覆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眼裡有一抹痛心。
“這不是最糟的!”沈昤初冷笑了起來,“最讓人不能接受的是,新娘子竟然說,她是用了手段才讓我們分手的!你說,這是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她難過的閉了閉眼睛:“於嵐,我把她當成親妹妹一樣的對待,可是她居然爲了一個男人,背地裡給我潑污水!還有子軒,他怎麼可以這樣不信任我?怎麼可以聽信一面之詞,就這樣輕易的放棄一段感情?你說,爲什麼?爲什麼?”她拽着酒瓶,狠狠的用瓶底頓着桌子,一臉的受傷和悲憤。那眼神裡的絕望,彷彿一顆流彈,瞬間就擊中了霍允之的心口,他不由得疼了一下。
他嘆了口氣,把酒瓶從她手裡掰出來,放到了一邊。“你喝多了,該回家休息了……”
沈昤初趴在桌子上,腦袋沉沉的,像灌了鉛一樣的沉重。她的左手無力的捶着桌面,口裡喃喃的道:“於嵐,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子軒,我恨你……”說着說着,她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最後頭一歪,意識跌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支撐着身子坐起來,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屋子裡,雪白的牀單被罩以及屋裡的擺設告訴她,這是一家酒店。她有些茫然:我怎麼會在這裡?
揉了揉腦門,她突然想了起來,昨晚,從派出所出來,她拉着霍允之去大排檔喝酒來着。她記得她喝了好多酒,還說了好多話,最後她喝醉了,不省人事……
想到這兒,她唬了一跳,趕緊跳起來看看自己,還好,衣裳完整。她這才鬆了口氣。看來,應該是霍允之送她來的酒店。想到自己居然會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喝得酩酊大醉,並且把心事竹筒倒豆子一樣倒給了人家,她不由得紅了臉。真是丟人啊!她呻吟着將臉埋進手掌裡。
洗了個冷水澡,她清醒了很多,頭也不那麼疼了。坐到牀邊,從包裡拿出手機,竟然有二十幾個未接電話,全都是子軒打來的。還有很多短信,她看了幾條,“初初,你在哪裡?”“初初,對不起!”“初初,我想見你……”
她嘆了口氣,一一刪除。就算見了,又有何用?又能說什麼?她關掉了手機。
去前臺退房的時候,她躊躇了一下,道:“請問昨天晚上送我來的那位先生,他退房了嗎?”
服務檯小姐驚訝的看她一眼:“他把你送上去之後就走了,怎麼,你不記得了嗎?”
沈昤初尷尬的笑笑,轉身離開。心想,老天待我還是不薄的,讓我遇上了一個正人君子!否則,可就慘了。
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最後,她打了個車,來到了神農山莊。
又是初夏,萱草花開得燦爛熱烈,依舊美不勝收。一眼望去,大片大片的盛放着。置身花叢,恍若回到了去年的同時,依稀又看到了那個目光如水的俊朗男子張開雙臂在喊:“沈昤初,我愛你!”
這個地方,承載了她和子軒太多甜蜜的回憶!只是如今,景物雖在,卻人事全非。看着周圍熟悉的場景,她的心裡百味雜陳,酸甜苦辣一齊涌上心頭。
還記得第一次到這個地方,是子軒帶她來的。那是一個凌晨,六點不到,她就被子軒的電話吵醒了:“初初,快下來!”然後樓下傳來一陣瘋狂的按喇叭的聲音。
沈昤初不覺吃了一驚,趕緊奔到窗邊一看,子軒紅色的跑車正停在那兒,看到她,他興奮的揮舞着雙手,“初初,快下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鄰居們都被吵醒了,有人推開了窗戶,罵道:“神經病啊?這麼大清早的按什麼喇叭?”
鍾子軒吐吐舌頭,對着把頭伸出窗外的沈昤初做了個鬼臉,沈昤初不由撲哧一笑,趕忙去換衣服。
坐進車裡,她笑着看他,“你要帶我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