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淋雨後,沈昤初就病倒了。她不願意去看醫生,她怕自己再跌入那次霍允之送她上醫院時的回憶裡。躺在牀上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她曾一度以爲自己就要病死了,心想死了倒也乾淨,省得在人世間遭罪!
可是老天不遂她願,在牀上躺了一天之後,恍恍惚惚之中感覺有人進了屋,來到了她的牀前,一隻溫厚的手搭在了她的額頭上,然後,有一個溫暖的女聲低低的道,“喲,燒得這麼厲害啊?”再然後,就沒了動靜。難道,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就在她以爲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有人將軟綿綿的她扶了起來,在她屁股上打了一針,然後將一把藥丸塞進了她的嘴裡,咕噥咕噥的灌了她好多水。她努力的想睜開眼睛看看是誰,但她實在是太累了,太困了,她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雨過天晴,朝霞滿天。沈昤初的病竟然神速般的好了。早上去超市買菜,經過居委會大門時,沈阿姨看到她叫了起來:“沈小姐,你的病好了?”
她一愣,“阿姨,你怎麼知道我病了?”
沈阿姨呵呵的笑,“我咋不知道呢,還是我把咱小區衛生所的張大夫叫上去給你打針的呢。”
難怪暈暈乎乎中會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原來是沈阿姨!“沈阿姨,太謝謝你了!”沈昤初感激的道。
“謝啥哩,你這孩子太客氣了。”沈阿姨的笑裡有了憐惜,“你男朋友也真是的,你都病了,他還出什麼差,也不留下來照顧你……”
沈昤初愣住了,“我男朋友?”
“嗯哪,就是上回跟你一起回來的那個,”沈阿姨疑惑的道,“他不是你男朋友嗎?這次也是他給我你家的鑰匙,說他要出差,說你病了,讓我幫忙照顧一下。我說當然沒問題啦,可是我按了你家半天的門鈴沒動靜,所以就用他給的鑰匙把門打開了……”
沈阿姨還在絮絮叨叨的說着,可沈昤初的思緒早已飄飛開了。她的心裡又苦又澀,允之,他這是變相的將鑰匙還給她了!可是,你既然要斷情,又爲什麼還管我的死活?
終究還是忍不住,她撥通了他的手機。鈴聲響了很久,他終於接了。兩個人都不說話,只聽到彼此的呼吸聲。然後,他輕輕的掛斷了電話。
手機輕輕的從沈昤初的手中滑落,那一刻,她的心裡空落落的。也許,她和霍允之,命中註定今生無緣。
聽過這樣一個故事:從前有個書生, 和未婚妻約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結婚。到那一天,未婚妻卻嫁給了別人。書生受此打擊,一病不起。這時,路過一遊方僧人,從懷裡摸出一面鏡子叫書生看。書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絲不掛地躺在海灘上。路過一人, 看一眼,搖搖頭,走了。又路過一人,將衣服脫下,給女屍蓋上,走了。再路過一人,過去,挖個坑,小心翼翼把屍體掩埋了。書生不解,僧人解釋道:那具海灘上的女屍,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個路過的人,曾給過他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戀,只爲還你一個情。但是她最終要報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後那個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他現在的丈夫。
沈昤初嘆息,也許,允之就是前世那個給自己蓋衣服的人,而不是那個埋她的人!
可是,他卻像是在她的體內下了蠱,一絲絲一寸寸的侵蝕着她的靈魂,讓她牽腸掛肚的想着他,念着他,欲罷不能!她想,她必須找點事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否則,霍允之的影子就會無孔不入的鑽進她的腦海裡。於是,她坐了車去容山看紅葉。
10月正是容山紅葉紅得漫山遍野的的時候,滿目的層林盡染,滿目的落葉斑斕,滿目的壯觀震撼。沿着九曲十八彎慢慢的爬上去,累得直喘粗氣,腿都幾乎要酸了。
站在半山腰的時候,舉目都是紅葉,置身其中,好似就看到了電影《英雄》中的那些美麗絕豔的畫面,層層疊疊的紅。好不容易爬上山頂,剛病癒的身子就只剩出的氣兒了。
放眼望去,五環路清晰可見,高樓大廈猶如螻蟻,萬千風景盡收眼底。此時此刻,才感覺到自身的渺小。“啊——”她雙手做喇叭狀,站在山頂上,放聲大喊。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把積壓在心底的鬱悶和惆悵以及悲傷喊出來。
山風把她的喊聲帶出去很遠很遠,身旁有人看瘋子似的看她,她不在乎,繼續喊。直到有人也學她的樣,扯開嗓子嚎,她這才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亭子裡有人在兜售玉器掛件,周圍圍了一大堆年輕的男男女女。沈昤初湊過去,只見琳琅滿目的小掛件上都雕刻了不同的漢字,導購小姐看到她流露出很大的興趣,便熱情的推銷:“小姐,你可以爲你的愛人挑一個篆刻有他名字的掛件,這樣的禮物很有紀念意義哦!”
沈昤初翻了一圈,臉色有些失望。導購小姐不解,“小姐,沒有你想要的嗎?你要哪個字,我幫你找!”
“算了。”沈昤初勉強一笑,轉身離開。走出幾步,又迴轉身來,對導購輕輕的突出一個字,“允!”
導購小姐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好的,我幫你找找!”她在一堆掛件中一頓翻動,“找到了,你看,允!”
“謝謝!”沈昤初感激的衝她笑笑,付了錢,將掛件小心翼翼的放進了包裡,然後轉身走開。
下山的時候,她走得很慢,沿途觀賞着風景。路過一座小亭的時候,身旁突然響起一個熟悉詫異的聲音:“初初?”
沈昤初轉頭,赫然就看到了子軒和於嵐。剛纔的那聲招呼正是子軒打的。“你們?”她的嘴角掛上一抹淡笑,“呵,容城真小,到哪兒都能碰上熟人!”
“可不是嘛。”於嵐親親熱熱的挽住她,“這個季節正是霜葉紅於二月花的時節,錯過太可惜了,所以子軒擠出了一點時間陪我來看紅葉。初初,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沈昤初不露痕跡的掙開她的手,“我是孤家寡人一個,哪有你們夫唱婦隨的熱鬧!”
於嵐挽不成她的手,眼裡有一抹惱怒閃過,但很快又回覆如常,她幾乎不給子軒說話的機會,“初初,你是要下山了嗎?我和子軒還沒上山頂呢……”
沈昤初哪能不知道她說這話的用意,只淡淡一笑,道,“好,你們繼續,我要下去了!”
“嗯,有空再聯繫!”於嵐甜甜的笑着,伸手挽住子軒的臂膀。自始至終,子軒都沒插上過話,他有些氣惱的甩開她的手,徑直就往山上去。
於嵐冷冷一笑,隨後跟上。
從容山回來,沈昤初不願意回家,走到小區門口又轉身折了回來,上了公交車。那個家太冷清,她怕自己會忍不住胡思亂想,怕自己會想起霍允之在她家度過的片片斷斷。
她去了酒吧喝酒。她其實並不喜歡喝酒,而且酒量也不好,長這麼大,只喝過三次酒,第一次是父親去世,第二次是母親去世,第三次是那天被連翹羞辱,而這一次,是霍允之要離開她!
曹操不是說過嗎?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古人都說酒是好東西了,她哪能不借酒澆愁呢。只是爲什麼這酒灌下去,心裡卻越來越苦悶了呢?而且,會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有人輕輕的坐到她身邊,奪走了她手裡的酒杯,“初初,你不能再喝了!”
沈昤初擡頭,迎上子軒擔憂的眼眸,“怎麼是你?”
“初初,你喝得太多了!”子軒的語氣裡有了責怪,“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不能說啊?爲什麼要借酒澆愁呢?”
“誰說我借酒澆愁?難道來酒吧的人都有愁嗎?”沈昤初咯咯的笑,眼裡有了一抹戲謔,“好巧啊鍾先生,上午剛遇到,晚上又能碰上!怎麼,你也來借酒澆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