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是非常奇異的生命,是的,是生命,而不是生物,他們比起那些什麼病毒、原生生物之類,還要“低級”的多,當然,這份低級是體現在生命結構的簡單程度上。
不像是其餘的那些生命有着不定性的活動可能,它們的一切都是無比單純的,它們的一切行爲都是簡單的,是那種只要知道是它們,就能夠判斷出來結果的程度。
它們更像是自然系統、生命體系中一種行爲的體現,他們就像是自然某種現象的化身,沒有善惡之分,只有着本能與習性的差別,但也因此,蟲的種類龐大,數量難以估量,因爲,也正是它們,支撐起了整個生命體系、脆弱而又強大……
……
風在吹着,因爲是曠野的關係,所以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狩房家的別邸是一個相當愜意的地方,這個地方的氣候既不會太熱,也不會太熱,想必當初修建的時候,也是考慮到每一代居於此處的執筆者身體並不會多好的情況吧。
“呃唔……”
因爲身體上傳來的痛苦,稍微的沉吟了一聲,不過很快的,就輕鬆了下來,淡幽也不由得稍微呼出了口氣,就算是一個多麼堅強的人,但仍然是一個年輕少女的她,還是會討厭疼痛的。
也正是如此,此時的她纔會對櫻更爲的感興趣,對這個有着和外表不相符合的成熟形態的女孩感到好奇,她覺得,自己可能並不能明白眼前的這個女孩究竟承受了多少,纔會變成如此的樣貌,就像是最爲清冷、孤高的懸壁之花,看似嬌嫩,卻沒有任何的石塊能比之堅韌。
“雖然這顏色依舊很深,但也淺了一些了呢,辛苦你了呢,櫻!”
銀古看着淡幽仍然處於墨色狀態的右腳,對着櫻平靜的說道,而櫻則是微微點了點頭之後,站起了身子,並沒有什麼不適的樣子,即使她在此刻其實也已經到了某種極限。
“呵~看起來,還要過很久,纔有可能褪去了呢,但就算是褪去了,那時候的我,大概也是老婆婆了呢~不過,仍然要謝謝你啊,櫻!”
淡幽淺笑着,說着像是玩笑般的話語,而她的眸子中卻不加掩飾的露出高興的神采,接着,也並不勉強起身的對着櫻誠摯的說出了感謝的話。
“不用謝,我能做到的也只是這樣的程度了,除去了我的影子之外,剩下的空缺已經滿了。”
櫻依舊如常的說着,沒有情緒的起伏,沒有少女應有的活力,有的只是冰川靜海的清冷,正和她說的一樣,和那種繼承融合平行世界的她不同,對於禁種之蟲的承載所依靠的不是靈魂、精神,而是以肉體作爲基礎,而這也差不多是她軀體能夠容納的極限了。
“不,就算是這樣子,那也足夠了,已經幫了很大的忙了呢,再加上之前銀古給我帶來的那些趣聞,倒是足夠我高興很久了!”
淡笑眯起了眼睛,露出溫柔的笑容,乾脆很沒淑女姿態的把腳盤了起來,身體前傾,少了幾分沉穩,多了幾分俏皮的對着櫻說道,而一旁的玉婆婆也並不說什麼,在很多時候,就這樣無聲的寵溺着狩房家的大小姐。
“嗯。”
聽見面前的少女這樣說,櫻也不再多說什麼了,只是點點頭,輕輕的應了一句就是了,而已經熟悉了櫻性格的幾人也毫不在意,反而很喜歡櫻這樣的態度。
算起來的話,現在在這裡已經停留了差不多有一個多月了,最初的一半時間幾乎都是在對櫻進行觀察,畢竟對於禁種之蟲,誰都不敢掉以輕心,之後確定了無害之後,才慢慢的放鬆了下來。
在這一個多月裡,櫻大部分的時候倒也沒有閒着,而是由銀古在一點點的教導着關於蟲的東西,像是一種種蟲的類型還有這些蟲的習性等等,所有的這些都一點點的被櫻所記住。
而這樣的東西,對於櫻來說,還真的是一點難度都沒有,至少,對於櫻那自帶的過目不忘的技能,銀古是相當無語的,因爲不過半個多月,他幾乎就將自己知道的大部分東西都交給了櫻,當然這樣的進度,也讓一開始抱着一些擔憂之心的銀古變得輕鬆了許多。
其實對於銀古來說,不僅是因爲他本身作爲蟲師的職業讓他必須到處的遊走,更多的也是因爲他本身的體質,他本身就擁有着吸引蟲的特性,長期的待在同一個地方,會導致那個地方聚集太多的蟲。
雖然說繁盛之處必定也會有着大量的蟲的存在,但如此之物,假使是因爲這樣並不正常的方式匯聚的太多的話,產生的卻只會是災難,所以,銀古從來都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呆的太久。
而現在,他在這裡已經待了很久了,更何況,這個地方還封存着危險的禁種之蟲,之前的時候雖然虛驚了一場,卻只能說是萬幸了,而同樣的,那時候,也是櫻獨自踏上她路途的時候了。
“銀古,聽玉婆婆說,你明天就要走了嗎?”
淡幽偏過了頭,看向了之前檢查着她的身體狀況,此刻已經叼着一根菸悠閒的坐在一邊的銀古,平淡的問道,帶着微笑,額頭上還掛着幾絲之前的疼痛所產生的汗滴。
“啊,這回,我已經留的夠久的了,這裡的蟲可是增加了不少,再留下去的話,可能會帶來不少的麻煩事兒呢,而且,我之前答應了化野要去那邊的,可還沒有去啊,我的旅費可還剩不了多少了呢~”
隨意的答應了一聲,露出一個微笑,銀古平靜的說着,那笑容透着一些狡黠,看起來他似乎是想到了能坑友人一把的什麼好主意了,而聽見他這麼說,淡幽似乎也有些忍不住的輕笑了起來,即使沒有見過,她卻也聽銀古說起過這個有趣的普通人。
“呵呵~還真是可憐呢,化野醫生~不過這樣的話,櫻也要離開了,是吧?”
淡幽停下了輕笑,又轉而對着櫻說道,她當然知道,這段時間,銀古留在這裡其實是在教櫻關於蟲的事情,而現在銀古要離開的話,櫻也就沒有理由在留下來了,這個女孩是那種沒有理由時,能毫不猶豫的爲了另一個理由擺開一切的人。
“啊,應該是的,我會的大部分東西都已經交給櫻了呢,說起來的話,還真是打擊人啊……”
櫻輕輕地點了點頭,而一邊的銀古則是用輕鬆的語氣說着,同時吊着眼睛看着櫻,一副仇大苦深的樣子,可是這個男人的獨眼中卻是透着高興和得意的。
“那麼,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呢?之後,櫻你就要一個人去尋找你的影子了吧?”
淡幽微笑着對櫻詢問道,也並不對銀古的決定有什麼異議之類的,因爲她很清楚,這就是這個男人的原則,屬於他的那份溫柔,永遠不會自己去主導着他人的命運,只會祝福,以及給予引導,讓他們自己的走下去。
“暫時,還沒有什麼打算,先四處去看看好了,銀古也告訴了我通常獲得情報的方法,先去一些光脈頸的位置,在那裡看看能不能碰上銀古所說的那些‘遷徙者’。”
櫻聽見淡幽的詢問之後,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而她這樣的安排從各個方面看,卻也都是最爲合理的方式,不過,淡幽則是微笑着看着櫻,在櫻說出了這想法之後,才又微微眯了眯眼睛開口了。
“呵~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倒是有個建議呢,其實的話,如果不是之前整理的話,我還想不起來呢,在好幾個月以前的時候,我曾經聽說過,在南方的有一個地區,有人曾經看見過‘山林間的鬼影’……”
……
這是清晨的時候了,太陽纔剛剛出來,尚沒有完全的脫離地平線,不過,這曠野卻已經是非常明亮的情形了,因爲這裡足夠的寂靜,所以,即使是很輕的開門聲,也顯得清晰。
“還真是一個不怎麼好的習慣呢,銀古,每一回解決了工作之後,你都是這麼悄悄的離開的吧?”
背上了自己箱子,穿上了大衣,嘴裡叼着煙準備離開的蟲師聽見了這彷彿夾雜着一些輕笑的聲音後,轉過了頭,看見了杵着柺杖站在門邊的淡幽。
“這個時間點,你難道又從昨天晚上一直寫到了剛纔嗎?真是個任性的傢伙呢~”銀古含着煙對着淡幽一點也不客氣的說道。
“哈~這個是我的工作嘛~反倒是你呢,這麼早就一個人走了,這樣的習慣纔是任性吧?”淡幽眯起了眼睛,很高興的樣子,有好像是很滿足了一般,對着銀古平和的問道。
“所以說,只是習慣而已啦~”銀古稍顯無奈的嘆了口氣,吐出了一口煙,聲音平淡而放鬆,雙方也都知道,這樣的對話到這裡也就算是結束了。
“所以,不要忘了。”
淡幽直視着蟲師的獨眼,簡短的叮囑着,雖說是叮囑,卻根本又像是隨意的丟下一句話,輕飄飄的,只是就和名字一般,淡然幽香,久久而不散開。
“……啊。”
“下一回來的時候,我要你揹我到更遠一點的地方去逛逛。”
“啊。”
“……”
一人成行的蟲師再一次一個人踏上了旅途,緩緩的走遠了,在青草的襯托,在風中,那背影,也很快的超出了視線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