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惹了很多麻煩,可都是在她自己無意識的狀態下惹得,你若兇她吧,她又是一副怯怯的很哀婉的可憐小表情,反倒弄得你自己像是個大壞蛋一樣。
唉,所以說,這種麻煩精更是麻煩,深藏不露的麻煩精啊。
陳默天再也不睡了,他時不時地去看莫淺淺的體溫。
還是在發燒!
一直在發燒!
打了退燒針,仍舊無法退燒!
再這樣燒下去,真的會像是醫生所說的,內臟都要燒衰竭了。
陳默天坐不住了,一趟趟地招呼來了醫生,醫生變了幾個方法給莫淺淺退燒,仍舊退不下去。
凌晨五點時,陳默天已經急得臉色鐵青了。
“你們叫什麼醫生?純粹就是蠢豬!連個高燒都退不下去,還有什麼本事?我真想現在就用槍托子砸爛你的腦殼,看看裡面到底裝得是什麼!是稻草還是爛泥!”
陳默天終於急得暴躁了,站在監護室門外,手裡揪着主治醫生的衣服,將那個可憐的醫生逼到了牆角里,一面咆哮,一面用力推着他。
醫生的舌頭都冒出來了,他覺得他的喉嚨馬上就要斷了,他快要窒息了。
這個病人家屬的情緒太暴躁了啊啊啊啊!
“少爺,少爺!別這樣,少爺!”
康仔和幾個小弟在後面扯着陳默天。
少爺就是壯,少爺的力氣就是大,他們幾個人都拉不動少爺。
醫生的眼珠子都凸出來了,他驚慌地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還、還有一個辦法……還有一個辦法……”
陳默天鬆開了醫生,鷹一樣的厲眸瞪着醫生,低吼,“說!還有什麼辦法?趁我把你捏死之前趕緊地說!”
“最、最原始的方法,冰、冰塊……”
“冰塊?”
“給病人撲上冰塊,讓病人躺在上面,先強迫降溫。”
康仔一聽,頓時一頭黑線,他都忍不住嚷嚷起來:“你要死啊,你想死啊,你這都是什麼臭主意啊,躺在冰塊上,你不是要凍死我們吧?”
陳默天卻轉瞬間就冷靜了下來,眯着眼睛,開始思索醫生這個提議。
“她本來就是因爲長久在寒冷的地方纔凍壞了身體,現在再躺在冰塊上降溫,會不會雪上加霜?你可想好了!”
醫生嘴脣都在哆哆嗦嗦,剛纔差點被陳默天給弄死,現在嘴脣都是發青的,“現在先退燒,持續高燒,會把內臟全都燒壞的,先退燒,然後再診治。”
“那好!就按這個方法來辦!如果出現了什麼問題,我第一個生剝了你!”
凌晨五點半,外面還沒有什麼光線,天地間浮動着一層寒冷的青白氣息。
病牀上已經鋪好了冰塊,冰塊散發着白色的氣團。
康仔有點擔心,看着陳默天抱着的莫淺淺,問:“少爺,這行嗎?會不會凍壞她啊?”
陳默天低頭看了看懷裡發燙的小東西,一臉糾結。
他當然也是惴惴不安的!
他當然最最擔憂!
可是…………
總不能眼睜睜看着這個丫頭在生死線上越走越遠,他卻什麼都不做?
豁出去了!拼一把!
不拼,只能眼瞅着她心臟衰竭,走向死亡。
拼一下,總有幾分勝利的希望。
“試試看吧。”
陳默天的聲音從未如此沉重過,他低頭,親了親莫淺淺燙熱的額頭,咬牙,狠着心,將莫淺淺放在了冰塊上。
“嗯……”
莫淺淺一觸到那冰塊,馬上無意識地發出了哼嚀聲。
陳默天差點就心疼得將她抱回來了,咬着牙,他攥着莫淺淺的小手,聲音都在發顫,“親愛的,忍一忍,先退了燒,啊,忍一下啊。”
說着,陳默天已經心如刀割了。
下一秒,在康仔等人的吃驚中,陳默天已經一躍,麻利地也爬上了冰塊上。
他伸開胳膊,讓莫淺淺枕在他的胳膊上,圈着她的小身子。
兩個人,並排,緊挨着,躺在冰塊上。
“少爺,你上去幹什麼啊,你下來啊!”
康仔皺着臉,手都在抖。
冰塊上面冷極了啊!
陳默天垂着長長的眼睫毛,用暖融融的目光籠罩着懷裡的莫淺淺,輕輕地說:“我陪着她一起挨凍。”
“少爺!”
“噓,別吵,你們先出去。”
“少爺……”
“出去!”
康仔張了張嘴,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只能嘆着氣,垂着頭髮走了出去。
其實他剛纔想說,少爺,您的身體也受不了這樣折騰,您昨天在深海潛游太久,上了內臟,您今天又沒有吃東西,您兩天來都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您要珍惜一下自己啊!
可惜,少爺太聰明,他根本就不給自己說話的機會。
站在監護室外面,康仔吸着鼻涕,眼眶紅紅的。
從這裡往裡面看,可以看到,少爺的臉色非常蒼白。
只是,他青白的臉上,卻浮動着一層深情的溫柔。
只給莫淺淺一個人的溫柔!
剛剛差點被陳默天掐死的醫生,也不敢進去了,也站在門外,看着裡面。
他晃着頭讚歎着:“這個男人,真是個神人啊。病人在冰塊上沒事,因爲病人沒有知覺啊。可是他一個知覺清楚的人也躺在冰塊上……那可就太有毅力了!”
康仔瞥了瞥旁邊的這個醫生,撇嘴冷哼:“怎麼,有力氣說話了?剛纔不是你要死掉了?這個餿主意還是不你出的!我們少爺如果凍出來個三長兩短,你給我等着,老子先把你給剮了!”
醫生的臉色剛剛泛紅,這下子又被嚇得慘白了。
陳默天一直摟着莫淺淺,一起躺在冰塊上。
時不時地梳弄着她的頭髮,輕輕吻着她的臉蛋,輕聲跟她說着什麼。
在外面的康仔,看着看着就紅了眼眶。感動,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他從沒有想過,他們冷若冰霜的少爺,竟然會有如此深情的一面!
陳默天的嘴脣漸漸發涼了,絕美的臉上,一層寒氣。
這冰塊,確實凍人!
真不知道淺淺能不能受得了。
陳默天被冰塊凍得上下牙發顫,他卻仍舊想到的都是莫淺淺。
“淺淺,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時,你有什麼好玩嗎?”
“很好玩,緋紅的臉蛋,眼睛水濛濛的,像是個醉醺醺的洋娃娃。”
“當時的我,本來想第一秒就把你甩出去的,可是低頭一看你那傻乎乎的娃娃臉,不知道爲什麼,我就心軟了。”
“你一頭扎進我懷裡,身子軟軟的,讓我聯想到了某種軟體動物,你的小手拽着我的衣服,呆着小臉,你一直在傻笑,嚯嚯地傻笑。”
“那一刻,我長到那麼大,第一次感覺心臟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我甚至於看着傻乎乎的你,有一種想把你佔爲己有的念頭劃過,是不是很可笑?那可是第一次見到你啊,第一次。”
“淺淺,退燒吧,你要堅強,好起來吧,你想要什麼,我都會滿足你。”
“我是個心很深的人,我很少對人說出我的心裡話。我想對你傾訴,還有很多事情我沒有向你說,你想不想聽?想聽的話,你就退燒,醒過來。”
“淺淺,你冷不冷?我和你在一起,你是不是覺得很幸福?乖孩子,快點退燒,啊。”
當醫生護士進去,興奮地叫嚷着,莫淺淺終於退燒時,陳默天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
“她,退燒了嗎?”
陳默天低聲問。
“退燒了,退燒了!終於退燒了啊!太好了!”
醫生興奮地叫着,激動地恨不得原地跳。
終於退燒了,這個病人再不退燒,他這個醫生的腦袋就保不住了。
陳默天薄薄的嘴脣邊,微微上揚幾分。
“康仔,過來,扶我下來。”
康仔馬上奔過去,眼睛紅紅的,扶着陳默天冰冰涼的胳膊,顫聲說:“少爺,您還成嗎?凍了兩個小時了都!”
“沒、沒事……”
陳默天全身都僵硬了,腿都凍麻了,即便康仔扶着他,他還是在腿觸地的一瞬間,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少爺!”
康仔驚得大叫起來,使勁託着陳默天。
陳默天微微搖頭,“我沒事……”
話剛剛說完,陳默天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少爺!”
康仔的叫聲幾乎衝破了房頂。
眼淚迸飛,渾身都在哆嗦。
少爺啊,少爺,少爺啊……
醫生護士,還有正虎堂的小子們,七手八腳地將陳默天給擡到了旁邊的病牀上。
康仔幾乎要急瘋了,一個大男人,慘叫着少爺少爺,眼淚往外涌。
醫生護士都忙壞了,一部分在伺候着莫淺淺,一部分又圍着陳默天。
陳默天被掛上了吊瓶,睡在隔壁房間裡。
康仔站在病牀前,看着俊美如畫的少爺。
多虧陳默天身體素質好,纔沒有凍成肌肉壞死,不過因爲他這兩天太過疲憊,太過操心,又進食較少,身體嚴重不支。
莫淺淺醒來時,已經是午後的下午茶時間。
她彷彿睡了一大覺,做了很長很長的夢一般。
夢裡,她看到了陳默天,她看到了很可怕的東西,她呼喚着陳默天的名字,她要他保護她。
她夢到陳默天跟她說着一遍遍的情話,一直陪在她身邊,她的夢裡,甚至於都有陳默天的一份份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