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靜深?”
丹尼爾看着這個忽然出現卻對他態度十分不善的男人,想要發火,卻聽他提起韋靜深,不由得重新將湯林翱打量了一番,腦子裡忽然閃過一絲模糊的印象,他忍不住皺眉衝他問道,“你是她……哪個男朋友來的?”
這句措辭,絕對是想要故意找扁吧!
湯林翱忍不住被氣得臉黑,一把上前抓着丹尼爾的領子,惡狠狠問,“你跟她什麼關係?”
丹尼爾明知自己成功激怒了眼前的傢伙,不禁十分得意,便故意跟他纏磨道,“我爲什麼要告訴你?”頓了頓,甩開他的手掌,整了整衣領,問,“你又是怎麼找上我的?”
對他而言,自己的身份保護絕對要比攪進韋靜深的私事要重要得多。
但是,跟他不肯配合的態度一樣,湯林翱也不打算再鳥他。原本,他也只需確認,莫妮卡並不是憑空編造出來一個人來撒謊就足夠——這個人是存在的,且認識靜深,甚至對自己,也有一點淺顯的印象。換句話說,從丹尼爾這裡,他並不需要再獲得什麼了。
便甩開手,語氣十分挑釁地衝他道,“找你還不容易,頂着這麼一頭毛,隨便掃一眼不就看到了。”
倆人就這樣不歡而散。
離開卓爾,湯林翱回到車上坐了一會兒,撥了靜深的電話,卻還是沒能打通。
沒辦法,看來他只能去康霆的店裡去找人了。
路上,竭力阻止自己去胡思亂想,他跟靜深之間因爲沒能直接溝通而產生誤會的教訓已經夠多,他實在不想因爲一些所謂的蛛絲馬跡就去懷疑她,雖然她今天的行徑的確十分古怪,但他還是想等到跟她見面的時候,將一切緣由都講清楚。
而韋靜深自從在機場看着湯林翱被莫妮卡載走以後,立即給康霆打電話要他幫忙去查莫妮卡的跑車牌照,但電話放下不過十幾分鍾,就接到康霆的撥回的電話,靜深正猶疑他資料查得未免太過神速,但話筒裡傳來的卻是聶向雲的聲音,“是韋靜深嗎?大哥出事了,你能不能過來一趟。”
靜深急忙將車子開到了康霆的夜店。
樓下已經開始營業,所以喧譁一片,靜深熟門熟路跑到樓上辦公區,低迷的氣氛跟樓下形成強大反差,康霆的一衆兄弟表情冷凝地守在醫務室的門口,看見靜深,都不約而同地衝她點了點頭,接着給她讓出了一條道。
走到門口的時候,屋子裡的聶向雲像是有所預感一樣將門打開,直接把靜深拉過去,“我勸了半天,可大哥就是不肯去醫院,你來跟他說兩句吧!”說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腹部,“是槍傷,打在這裡,需要手術。”
槍傷?靜深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忍不住縮緊了一下。
看見靜深,康霆慘白的臉上現出了一抹溫和,“你來啦?正好,陪我一起做手術吧!”
靜深坐下來,看着他憔悴不已的模樣,按下所有的疑惑,皺眉問他,“爲什麼不去醫院?”
“取子彈誒……”康霆樣子篤定,“醫院一定會報警,到時候連累兄弟們都被查來查去,有些事很難說清楚的。”
一直在給他做止血處理的小陳站在一旁,再也忍不住地過來抓住靜深,聲音已經快要哭出來,“靜深姐,大哥下令不準去醫院,我們大家都拿不定主意,你快說句話吧,大哥的傷不能就這麼拖着啊!”
韋靜深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在康霆這幫兄弟的眼裡這麼有威信,再低頭一看,他腹部被鮮血染紅的部分十分觸目驚心,料想剛纔聶向雲他們肯定跟康霆已經進行了好長時間的爭執,便衝小陳道,“你馬上給老大取子彈,就在這裡,好好做,我陪着他,不會有事的!”
一邊說,邊拍了拍小陳的肩膀,權當是給這個可憐孩子一點安慰了。
而當她再度在康霆旁邊坐下的時候,看見他像是十分安心似的,一邊緊緊抓着她的手,嘴角漾起了一個會心的微笑。
靜深看着他,不管是從前的個性張揚張牙舞爪,還是做起事來雷厲風行乾脆利落……再到此刻,身負重傷卻毫不在乎唯獨固執己見,他好像總是很擅長去爲別人着想,而所有人也已經習慣了他高高在上說一不二,很多時候,敬畏與服從竟大過最基本的感性與人情,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
是的,悲哀。
看着這樣的康霆,靜深竟覺得他有一點……可憐。
小陳總算得到了確切指示,自己快速地全身消毒過後,給康霆紮了麻醉針,緊接着便開始做起小手術。
在麻醉針的作用下,康霆很快便沉沉昏睡,明明是已經毫無意識的人了,卻還是緊緊抓着靜深的手,好像是冥冥中的潛意識,想從她的身上,汲取自己缺失已久的溫暖。
聶向雲進來的時候,小陳已經出去,而康霆還沒有甦醒。
“什麼人乾的?”靜深一見到他,便皺眉問道。
“兩個日本人,已經逮住了,但沒什麼意義。”聶向雲嘆了口氣,“之前有個日企老闆,在我們隆都的一家店裡欺負女孩子,被老大知道了,一點情面沒留,把那人暴打一頓,還丟了出去,那人在國內找不到幫手,乾脆回日本請了黑道過來,就在剛纔來店裡的時候,埋伏在停車場,應該是打算一擊斃命的,幸虧司機手疾眼快才逃過一劫……這次只能算大哥命大,但不管治好以後是什麼樣子,都不能跟日本黑道結仇,不然將來只會埋下禍根,使自己人遭殃。”
道理是這麼講沒錯,但靜深從聶向雲的表情上卻看得出來,他對此事相當的不服氣。
“喂,現在老大既然沒事,你也想不要想太多,現在跟以前不一樣,別忘了孔穎現在,好不容易體會到幸福跟平靜,你難道忍心讓她的好日子這麼快就結束?”靜深很明顯地提醒他,千萬不要魯莽行事,免得孔穎傷心。
“我當然知道我不是一個人……”若不是考慮到孔穎,他早就把逮到的那兩個混蛋一刀砍了,大不了所有恩怨都算在自己身上!
就這樣,靜深一直在康霆身邊,守了他幾個小時,爲了不吵到他休息,手機先是調成了靜音,後來電話沒電,當然也就不知道湯林翱那邊已經急不可耐地尋上門來。
雖然康霆受傷嚴重,但鑑於店裡既然已經開業,便沒有刻意歇業,而康霆的手術結束以後,除了發低燒並沒有更糟糕的反應,聶向雲便揮退大家去工作,醫務室的氣氛也輕鬆了不少。
他原本想把孔穎叫過來,但見老大醒來以後看見靜深,臉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依戀與欣慰的神色,便沒有多事,悄悄退出門去,留下空間給他們兩個人去相處。
在他眼裡,韋靜深也許比不上曾經的欣姐,但她既然能讓老大再度流露出那種溫柔鬆動的神色,聶向雲便沒法對她再反感起來。
所以,剛纔在拗不過老大的時候,他纔會第一時間給韋靜深打電話。
康霆逐漸從麻醉中甦醒過來的時候,雖然還不能動,但他感覺到手掌緊握的溫度還在,立刻覺得踏實不已。
聽着聶向雲跟靜深詳細講述着自己受傷的始末,他還有些焦急,生怕聶向雲描述得太過驚悚,嚇到靜深。
但是隱隱地,感覺靜深在聽罷之後,轉過身來用毛巾細細地擦拭他的臉龐,還用軟軟的手心貼在他的額頭上試體溫,關心之情完全融於行動,他心裡竟十分享受這份歡喜,便索性繼續緊閉雙目,享受着來自於她的細心照顧。
久久,直到韋靜深第三次要起身清洗毛巾的時候,康霆終於再按耐不住,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別忙了,休息下吧!”
靜深訝異之餘,掩不住滿臉欣喜,“你醒啦!”又擔心他動作幅度過大似的,積極地摁住他的胳膊,“放下放下,你老實別動!”
一邊說着,一邊彎腰,像拿着什麼貴重物件似的,將他的胳膊小心放好,蓋上被子,又不放心地看了看他包紮完好的傷口,不忍深想地嘆了口氣,回頭衝康霆問,“感覺到痛了嗎?”
康霆的臉色仍不是很好看,從毫無血色的蒼白轉換爲極度憔悴的蠟黃,嘴角因缺水而乾燥發白,像個抗戰時期的負傷戰士,還營養不良,十分滑稽。
但靜深卻笑不出來,只再一次伸手試了試他的體溫之後,感覺到自己淚意充盈,急忙生生地憋了回去。
原本,看着靜深在他身旁忙前忙後,康霆心裡十分愜意,且享受着她像個小妻子一樣對自己的細緻照顧,可是此刻,看着爲自己擔憂而忍住哭的靜深,康霆心裡除了淡淡的不捨,更多的,卻是洶涌而至的澎湃衝動,恨不得立刻坐起身來,將她牢牢地擁在懷裡!
可是,在放肆與剋制的一念之間,排除掉身體因素的不允許,他還是咬牙放棄了擁抱她的衝動,轉而衝她微微一笑,“有點痛,所以你要辛苦點,留在這裡分散我的注意力吧……”
慢慢來,她的情感是慢熱型的,對自己有關心就是好事,慢慢升溫發酵蔓延覆蓋,總有一天,當她不願推開他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抱住她,永遠不鬆開!
爲了那個遙遠而艱難的永遠,他願意,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