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深原本以爲,卓爾在A市的負責人丹尼爾,是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而且多少有一點好色——不然,聞人亦凝是怎麼打動他來着?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在網上怎麼查也查不到一點線索的丹尼爾,竟然是個長相精緻得近乎刻薄的年輕人。
其實,在看到那盤牛舌的時候,靜深首先想到的是,採緹在走下電梯時的那些牢騷,被人聽到了。
但她緊接着想到的是,就算採緹那些話被人聽到,但如果不是本人或者親屬,一般人應該不會代替本尊出頭,在餐廳偶遇,特地送一份牛舌過來,提醒她們不要背後嚼人舌根吧。
更重要的,是採緹這個行動派已經衝過去直接對其發問,“喂,你就是丹尼爾?”
那個精緻如同雕塑的男人,極其不屑地衝她撩了下眉眼,樣子分明是默認了。
靜深雖然心裡滿是訝異,但想着之前‘衆裡尋他千百度’的艱辛,此刻人就在眼前,急忙拿出生意人寒暄熱絡的本領,立刻湊過去抓住採緹,笑意盈盈地衝他打招呼道,“你好丹尼爾先生,我是韋林家……呃,丹尼爾先生……”
很不給面子,連靜深的自我介紹都沒有說完,丹尼爾立刻皺着眉頭站起身,大步離開了餐廳。
看他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靜深實在鼓不起勇氣攔下他,旁邊的採緹則是十分不以爲然,不屑地撇撇嘴角,“搞什麼嘛,長得像個東歐鴨一樣,拽個屁啊!”
呃……如果靜深此刻站在丹尼爾面前的話,可以輕而易舉地看到,這男人的眼角抽了一抽。
東歐鴨。媽的她見過這麼帥的東歐鴨!
不過,韋靜深沒有站在丹尼爾的面前,當然也就沒有注意到他臉上是一副被激怒的表情,只覺得這個長相有些妖異的男人看起來很不好接近,而且彼此又打下了並不愉快的印象基礎,想要從他手上談合作,前景恐怕樂觀不起來。
“安啦!”袁採緹仍是一臉不以爲然,“你不就是擔心聞人亦凝憑着愛麗絲跟卓爾的合作東山再起,乾脆把她那小公司買下來不就好了,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保證把她的後路斷得乾乾淨淨,你看怎麼樣!”
這件事倒是不勞採緹動手,當天下午,靜深便得到消息,聞人亦凝已經委託律師將愛麗絲脫手,而且價錢相當不便宜。
這算是她的後招嗎?
聞人亦凝完全可以悄悄將公司處理掉,但她卻特特將消息放到韋靜深這邊,爲的不就是向她挑釁,看她敢不敢接手?
也或者,這女人還算聰明,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在靜深的處處“照顧”之下將公司打理好,索性高調出手,能撈一筆是一筆。
但這公司,買與不買,對韋靜深來說都不是那麼稱心如意。
買吧,等於自己掏錢給聞人亦凝,讓她落魄之餘,平白多了筆收入。
不買的話,愛麗絲成爲一個無人問津的空殼子還好,萬一她送往卓爾的樣品檢測合格通過,有人想直接搭乘這個順風車進軍卓爾,到時候獲利的人一樣是她,而且反而更加不好控制。
踟躕再三,如果這就是聞人亦凝最後那抹笑容的深意,韋靜深覺得,自己倒還不至於那麼小氣,爲這點兒損失就懊惱不已,不就是給她點跑路錢,但卻也買斷了眼前所能看到的,她所有的後路,自己還是值得的。
晚上,靜深閒來無事,坐在“獨”的辦公室查賬,她白天剛花了一筆錢,如今手裡把攥的事業,不管是韋林還是靈虎,包括還有剛買下的愛麗絲,沒有一個屬於收益項目,忍不住窩火得想要吐血……幸好,還有這間熱鬧的夜店,雖然賺頭不多,但總歸是有進項的。
就在她拿着計算器加加減減撥弄得正起勁兒,值班經理小程敲門,端了盤店裡今天剛空運過來的新鮮藍莓跟番石榴進來,一邊邀功似的請她品嚐,一邊閒聊似的衝她道,“靜深姐,店裡今天來了個大帥哥,金髮碧眼的,引得一大票女顧客紛紛湊過去跟他搭訕,惹得我們紅牌燦燦今天沒人搭理,在一邊都快鬱悶死了!”
小程說得紅牌燦燦,是店裡長得最水靈的weiter汪燦,平時大受女顧客追捧,小費也收到手軟,之前被靜深戲稱爲“鎮店之寶”。
“是嗎?”靜深捏了一顆藍莓在嘴裡,味道確實不錯,看着小程讚不絕口的樣子,打趣道,“大概是大家老看燦燦有點審美疲勞了,偶爾發現一個黃毛的,當然就喜新厭舊了……”頓了頓,又衝小程提議,“要不,你去問問外面那個,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店裡工作?”
“看着身份不簡單呢!”小程衝靜深搖搖頭,“長成那樣,氣質又高冷得很,不像是需要打工的樣子……”
小程不算是夜店新鮮人了,靜深見他如此篤定,倒了來了興趣,便將面前的一堆賬本一推,“看來我得親自下去一趟,看看是什麼人,能讓我們程經理驚爲天人。”
嘻嘻哈哈跟小程下了樓,在人羣當中尋覓到那個焦點的時候,靜深立刻收起了滿臉笑容。
甚至有點莫名其妙——丹尼爾?他沒事兒跑到她店裡賣什麼騷?
回想起白日裡的一幕幕,明明是自己被她賞了閉門羹,就算後來背後說了他幾句壞話……但如果要找人算賬,靜深覺得他應該找袁採緹纔對!莫非是,袁家大門不好進,所以他才找到了這裡?
靜深心裡思忖着,再看那個招蜂引蝶的傢伙,確實如小程所說,一臉高冷範兒,額頭上還刻着四個閃閃發光的大字:生人勿近。
但偏偏有人置若罔聞,仍然不管不顧地將他團團圍住,碰了釘子也無所謂,眼睛裡迸射着獸性的癡迷。靜深忽然明白小程爲什麼要哄自己下來了——他擔心一會兒店裡有人爲這男人鬧出什麼亂子來,所以想讓她下來拿個主意。
掃了眼雞賊的小程,靜深沉吟道,“把他叫到包廂裡來。”
小程滿臉的如釋重負證實了靜深的猜想。
經常被靜深用來招呼客人的VVIP包廂裡,丹尼爾被小程畢恭畢敬地請了進來。
從他看到靜深時,毫無意外的表情,靜深便知道他今天到這裡來,並不是意外。
可是,那他來幹什麼呢?
桌子上已經非常周到地擺好了果盤與酒水,小程並不知道靜深與丹尼爾的交集,還想隆重介紹一句,卻被靜深揮手轟了下,“行了,你先下去吧!”
小程那人精二話沒說便走出了包廂,丹尼爾則眉眼不擡地撿空位坐了下來。
“丹尼爾先生想來玩,怎麼不事先打個招呼?”靜深盡地主之誼地爲他倒了杯紅酒。
包廂內的燈光幽暗朦朧,時而昏黃時而魅藍,映在丹尼爾五官分明且華麗冷峻的臉上,完美地詮釋出一股哥特式的邪魅之美,冷不防朝他看上一眼,竟覺得這人有點像吸血鬼。
這吸血鬼倒是毫不客氣,接過靜深遞給他的酒杯,一邊拿在手裡輕輕晃動,一邊衝她道,“事先打招呼多沒勁,要的就是這份出其不意。”
“哦?”靜深假裝訝異,“那好吧,您能光臨小店,我的確是很訝異。”
丹尼爾不理會她的惺惺作態,自顧冷笑道,“不是有人說我長得像鴨,我就是好奇來試試,到底像不像。”
噗……原來還是個記仇咖。靜深心裡暗笑,不過……“你想找採緹?既然你查到了這家店,那就應該知道,店是我的,但她並不常來這裡。”
“我要是想找她,直接去袁家豈不更方便?或者去另一家店……”丹尼爾一副‘老子需要你提醒’的嘴臉,一邊環視四周一邊漫聲道,“我就是想來看看你。韋靜深,你的店跟我想象得差不多,惡俗得沒有任何懸念。”
靜深囧了囧,心想這你可冤枉我了,雖然這店是她的沒錯,但是不管從前期裝修還是後期佈置,都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甚至跟湯林翱的品味也沒太大關係,他們倆都是撿了個現成的地方而已,就這樣被質疑了品味,她得跟湯林翱一起組團難受。
而且,靜深十分不解,“拜託,得罪你的人並不是我吧!”
丹尼爾卻是不以爲然,“可是,想跟我合作的人是你。”
好吧。靜深很想告訴這個目中無人的傢伙,她纔沒有想跟他合作,她只是……不想讓聞人亦凝跟他合作!但這個理由,好像根本沒有辦法在丹尼爾面前站得住腳,而且,他好像對聞人亦凝有先入爲主的好印象……
“我查過你,韋靜深,很卑鄙也很厲害的人物。我不知道你跟聞人亦凝有過什麼恩怨,或者你應該就是嫉妒她吧,最近一段時間,你把她手裡面所有辛苦打拼的心血都竊取吞併了,你是個小偷……不,簡直是強盜!”
靜深簡直想哭了,這位中文說得非常好的丹尼爾先生,麻煩你查資料的時候能不能用心一點,別隻查近期三個月的,往前再翻個一年半載,看看她被聞人亦凝害得有多慘再來評價好嗎?
可惜,某人一廂情願地給自己定了罪,而且滿身的正義姿態,居高臨下地衝她道,“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愛麗絲送到卓爾總部檢測的樣品已經通過了審覈——這公司現在的主人是你我也知道了,雖然如此,我還是尊重結果,會按照先前的約定跟愛麗絲合作。不過,對於你這個人,我只奉送兩個字:卑鄙!”
語畢,放下手裡的酒杯,眉眼迸射着鄙夷與不屑,轉身走出了包廂。
“搞什麼!”韋靜深望着他的背影,齜牙咧嘴了好半天才平復下來,甚至有些怒極反笑,居然還有人爲聞人亦凝抱不平,自己這是什麼鬼運氣,居然撞上了這種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