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國,韋靜深跟湯林翱的心情跟從前大不相同,就像是漂流在外的遊子,經歷了重重險境,煥然新生榮歸故里,對家鄉有一種特殊的歸屬感,對未來也充滿了攜手相行的期待與信心。
回國之前,湯林翱已經跟康霆聯絡過,表達了湯啓臣想見他一面的意願,以及,如果有可能的話,湯啓臣想見見他的大哥,也就是康霆的父親,康振堯。
“你居然求證過了,怎麼樣,對結果什麼看法?”對於湯林翱去找湯啓臣追究真相的舉動,康霆多少是有些意外的,但更多的,卻是一種無法言說的失落,說來可能有些不太磊落,他原本還僥倖,可以利用這件事肆無忌憚地打擊湯家……或者,他最想要的那個結果,是希望湯林翱能將靜深送回到自己身邊。
但是,事已至此,儘管他有再多不甘願,但也只能接受這個結果,對他來說,得不到的固然遺憾,但拋開羈絆勇往直前卻是生活信條。沒有韋靜深、失去仇恨,這些都不足以成爲他消沉停滯的理由。
放下電話,他故作無謂地撇了撇嘴角,想了想即將與他會面的湯啓臣,他還是對這個人蠻感興趣的。
事實證明,不管湯啓臣是背叛自己父親的小人,或是叱吒商場的成功商人,湯啓臣甫一出現,就帶着濃濃的個人特質,陰鷙深沉,喜形無色,甚至有些我行我素,氣場強得竟讓康霆無所適從。
湯啓臣飛快地打量了面前的康霆,倒顯得很開心,不禁欣慰道,“不錯,能生出你這樣的孩子,說明大哥當年躲過一劫之後過得挺好,大嫂還是何雲珠吧?哈哈,除了她,我還真想不出來還有誰願意給他生孩子。”
一番口氣自然地戲謔打趣,惹得康霆還未開口,便已自動降了輩分,而湯啓臣既像故意,又十分漫不經心地衝他道,“聽說你爲了找我,各種算計挑撥我兒子,這習慣不好,以後得注意。”
康霆額頭黑線,自己這是被教育了?
總之,這番康霆期待已久的對話,還是在自己的主場,根本就變成了湯啓臣的長輩訓話。
果然,還是老話早有語言,薑還是老的辣,康霆漸漸覺得有些索然,覺得這種狠角色還是留給老爸自己親自對付好了,一山更比一山高,就不信他見了當年的大哥,還敢這麼囂張跋扈。
至於……事情的真相,既然他有膽子主動前來,還跟他要求想見父親一面,那麼不管湯啓臣是真小人還是被誤會,父親那裡會有判斷的吧!
還有一點,是康霆覺得自己有點煩他,雖然他店裡幾十號兄弟,隨時都可以召喚過來收拾掉湯啓臣,可康霆想,既然是上一輩子的恩怨,這件事就不能揹着老爺子偷偷解決,再者,他也想要湯啓臣死得明白些。
便衝他點點頭,答應下來,“好,那湯先生先回去,容我安排好之後,送您去見我父親。”
早年的江湖事,讓父親元氣大傷,後來好容易等事情平息下來,糾結了殘存力量,再度幹起老本行,從大衆舞廳到KTV,再到*跟夜總會,卻不敢一口氣做大,小打小鬧,讓兄弟們養家餬口就十分知足,當然也不敢再以黑道老大自居,卻十分看重兄弟們之間的情義信用,後來自己漸漸能事,父親卻無心再擴大事業版圖,只定下了不准他從事非法生意的死規矩之後,便退居到坪山附近的小城市裡,過起了閒雲野鶴的小日子。
不過,雖然父親從未遺忘過背郭福‘背叛’的痛心,卻並未動用任何力量去尋找他,若不是有一天,他盯着一本商務雜誌的封面照片看得直髮抖,康霆也不會格外留心,從母親那裡得知一切——呃,關於母親,湯啓臣猜對了,她的確叫何雲珠,十五歲就跟着父親顛沛流離,未婚先孕將他生下,結婚時百般糾纏纔將父親綁上新郎席,婚後卻是個妻管嚴,言聽計從,呵護備至。
所以,帶湯啓臣去見康振堯的事,康霆得留點時間先透露給母親,再由母親轉達懿旨,有了這層擋箭牌,他纔不至於受到可能的責備。
但湯啓臣卻對他的稱呼十分不滿,“什麼湯先生,怎麼論,你都該叫我一聲湯叔呢!”說着,站起身來,甩甩袖子,“我走了,你安排好了聯繫老三,就能找到我了!”
康霆覺得,自己哪裡只是煩他,他簡直想抽他!
從“最”酒吧出來,湯啓臣看着兒子的車停在正門口,立刻鑽了進去,並不理會湯林翱臉上的期待,他淡淡問了句,“靜深呢?”
湯林翱見他對見到康霆的狀況隻字不提,不免有些着急,“她……跟我媽先回家了,爸,你跟康霆……”
“我們也回家,給老趙打電話,中午備一頓大餐,靜深第一次來我們家,務必要弄得隆重一些!”
“知道了爸爸。”湯林翱點點頭,給趙叔打了個電話,接着啓動車子,正醞釀着如何挑起話頭再問問情況,卻被湯啓臣搶先開口道,“這小子不錯,大哥運氣蠻好的!”頓了頓,神色忽然有些黯淡,“可惜了,我這麼多兒子,就你一個像點樣子,真是失敗。”
“怎麼會呢,大哥雖然不定性,可最近有大嫂看着,正在念培訓班,將來會好起來的,至於二哥……您從來沒跟他操過什麼心,他可把我們家的音響產業做得有聲有色呢!”湯林翱故意隱去了兩位哥哥的缺點,以話家常的口氣跟湯啓臣聊天,只爲了順其自然地引起下一句,“那個康霆,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大老粗一個,脾氣也差,他沒跟您耍流氓吧?”
“他敢!”湯啓臣十分得意,不屑道,“老子爲什麼要見他?就是想看看這個想替大哥報仇的兒子長什麼德性,一個小兔崽子,老子都懶得收拾他,回頭見了大哥,我還得告他一狀,有怨氣衝我發,跟我兒子較什麼勁呢!”
湯林翱不禁想笑,悄悄瞄一眼父親,這才見了康霆一次,立刻就變得這麼有血性,講話也痞裡痞氣,不知道他見了康振堯之後,回來會不會搞個鞭子見誰不爽就亂抽。
想想那個畫面,湯林翱還覺得亂有趣的。
不得不說,也就是最近這幾天,他跟湯啓臣的關係,好像莫名地親近了許多,湯林翱對父親有了全新的印象,不再是一味地恭敬順從,有時候找到機會,還能趁機跟他臭屁一下。
……主要是,最近湯啓臣自己也蠻臭屁的。
事實上,不用湯啓臣吩咐,帶着靜深先回湯家的佟順茹,已經祝福了管家老趙趕緊去備一頓豪華午飯……什麼?材料家裡都有?那就去換,去換更好、哦不,是最好的,懂了嗎?
可憐的老趙,剛吩咐菜社送了一批食材過來,就又接到湯林翱的電話……老趙,午飯要豐盛些,什麼?材料家裡都有?那就去換,去換更好、哦不,是最好的,懂了嗎?
老趙撓了撓自己已經禿頂的頭髮,看着菜社送來的上好菜蔬,只得咬咬牙,“換!”
這下,不僅老趙抓狂,湯家的上上下下的氣氛都一起緊張起來,大家一邊忙碌一邊在暗暗猜測着,這位跟夫人一起回來的韋小姐,聽說是三少爺的緋聞女友來的,前段時間還傳出老爺對這段戀情十分不滿呢,怎麼忽然間,老爺跟夫人的態度都來了個大轉彎,對韋小姐無比重視,莫非,擇日就要娶進門來?
這麼一想,便覺得韋小姐其人,手腕十分不同尋常,能把夫人那麼難纏的性子都搞定,絕對是個狠角色,看來湯家這位未來的三少奶奶,將來能執掌大權,成爲湯家主母也說不定!
跟在佟順茹後頭走進湯家的韋靜深,當然不清楚湯家上下正在暗地裡揣摩她的脾氣,她只覺得這屋子看着不大,傭人卻不少,從走進大門到客廳,見了不下是幾個傭人,湯啓臣忙得經常滿世界亂飛,湯家的三個兒子都有自己的住處,並不經常回來,看來佟順茹並不是個喜好安靜的人,一個人在家也要這麼多人伺候,還真是個標準的闊太太。
佟順茹雖然對管家吩咐了午餐無比要豐富又隆重,但在靜深面前,她還是端着準婆婆的架子,一進門便叫人帶她樓上樓下參觀一番,自己則一邊吩咐傭人放洗澡水一邊衝靜深道,“我先去收拾下,你認認地方,別傻了吧唧的,哪裡都不知道,我出來的時候要考你哈!”
考我?靜深額頭黑線,拜託,不就是隨便走走看看,又不是學當導遊,有什麼好考的?
但是,基於“在我不生氣的前提下不惹婆婆生氣”的基本原則,靜深並未表達出心底的不屑,乖巧恭順地衝她點點頭,“好的夫人,您去休息吧!”
佟順茹得意不已地仰起頭,昂着下巴走進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