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在家裡養病的日子,有點像是被關在了牢籠裡,從上大學以後,她就再沒有在家住過這麼長的時間。

大學的時候,住的是學校的宿舍,大學畢業以後,她應聘的是一家電子企業的會計,那個企業的工廠在亦莊,她住的是廠子裡提供的單人宿舍,雖然房間只有十幾平米的大小,倒也算得上是安靜。

住在家裡,蘇青卿反倒是有些不習慣了,首先,媽媽會時時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嘮叨是難免的,再加上她爸爸的事情又壓在她的心裡頭又實在是難受。

大哥的婚事像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原訂於新年的婚事,推遲到了來年的十一,盧雲的臉色自然不是好,所以,難免又是殃及到了她。

蘇青卿在家的這些日子一般都呆在房裡看書,準備註冊會計師考試的事情,只是下午一點多的時候,才讓高姐推着她出去轉轉。

這樣,高姐的時間反倒閒了很多,又因爲和盧雲的年紀相差不多,一來二去,兩個人倒成了個伴,時常一起結伴去買菜,或是出去轉轉。

蘇青卿想着有個人陪她媽也好,另外自己看書的時候,的確也不需要有個人在房裡守着她,樂得自己兩下清靜。

這天下午,盧雲進了她的房間,蘇青卿本來以爲媽媽是打算找高姐一起出去。

“高姐今天放假,媽,她不在。”

“我不是找她,明天我們同學聚會,我翻了翻箱子也沒什麼像樣的衣服,你不是說以前你總在什麼尚品折扣買東西嗎?今天咱們倆出去轉轉。”

“這……”

蘇青卿有些爲難,她現在還坐着輪椅,出去不方便,而且要去尚品折扣的話,離他們這裡最近的一家都是在三環上,坐公車汽車又太麻煩了,大哥今天偏偏也不在家,不可能拉着她們娘倆去。

“明天行嗎?等高姐在的時候,或者明天上午讓大哥開着車去。”

“不用,坐公共汽車,咱們門口一拐彎就有一趟7,我問過你曲大媽了,她說,也就七八站地就到了。”

母親一向執拗,她認準了的事情從來很少有人能說服她。

蘇青卿有點猶豫的看着已經換了一身外出的衣服的媽媽。“可是,您也弄不了輪椅啊。”

“有什麼啊,不就推着嗎,走吧。”

說着,母親就拿過了掛在衣架上的毛毯,搭在她的輪椅上,推着她就往外走。

“媽,等一下。”

蘇青卿無奈,只得一把趕緊抓過了自己身邊的摺疊柺杖。

“我走下去,您把輪椅推下去就好了。”

撐起柺杖,她的左腿又不敢着地,便扶着門緩緩的走了下去。

“要不明天你也跟我去得了。”

在衚衕裡,盧雲推着她的時候並不注意慢一些,所以,坐在輪椅上其實極是顛簸,可是,蘇青卿沒辦法跟媽媽什麼,不過好在路並不長,也就三四百米,她雙手抓着輪椅的兩端,努力的穩着自己的身體。

“媽,我這樣怎麼去啊,你還得和你同學們解釋。”

“沒事,跟他們說一聲不就得了嗎,又不麻煩。”

蘇青卿有些納悶,小的時候母親出門的時候,就極少帶着她,總是喜歡拉着哥哥,到了長大了以後,也很少和她一起出去,倒不是刻意的,那時候,她在上學,媽媽又在上班,就是週末的時候,她也一般都是窩在家裡學習,自然沒有什麼機會。到了她再長大了一些,哥哥那時候已經有了女朋友,也就是白靜。白靜是個很會做事的女孩子,而且樂於陪着盧雲出去。

“媽,是不是你想讓我見什麼人?”

她想,也就只能有這個解釋了,所以,蘇青卿甚至已經猜到了母親的那些個打算。

“就是前一陣我和你說過的那個老闆,明天你李阿姨帶着他過去,我和你李阿姨都說好了,等散了以後,讓你們單獨聊聊,如果合得來的話是最好的。你李姨說這人老實本份,而且沒有什麼嗜好,家裡又沒了老人,條件又好,我想着這事靠譜。”

“媽!”

蘇青卿不想再聽,她忍了又忍的壓着她自己的情緒。

“我現在還小,不想相親。”

“你知道什麼,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現在的小姑娘都想找個依靠的,有吃有穿,像你大哥這樣的條件,又真的有幾個?好在雖然他年紀大了點,人總是不壞,家裡的條件又好,你還想找個什麼樣的?那個孫醫生嗎?我打聽過了,他在北京沒有房,自己還是租的房子,一個月的工資也才七千多塊,不算多,哪裡比得上你李阿姨要給你介紹的這個啊。姑娘,這事上你可不能犯傻啊,女孩子不能只圖男的長的好看,到時候,吃虧受罪的可是你啊,好看又有什麼用,能當畫看一輩子嗎?”

蘇青卿就是有一萬個道理她現在也和媽媽說不清楚,所以,她乾脆什麼也不說了,低着頭,任盧雲自己說個痛快。

盧雲以爲女兒不說話了,便是默認了,這時,她的心裡才痛快了些。

這個事,她其實還沒有和蘇家興說,怕他不同意,就想先把女兒的工作做通了,然後來個先斬後奏,如果女兒沒意見了,到時候蘇家興再怎麼攔着也沒用了。

母女倆就這樣安靜的在站臺上等着車,過了一會兒車就來了,只是人有些多,另外比不上上班的時候,可是輪椅要上去,也是廢勁。

“你們再等輛車吧。”

售票員吊着臉子看了一眼輪椅,很不耐煩的說。

“你看看這一車人,都快滿了。”

“等什麼等。”

盧雲着急去商場,已經推起了輪椅。

蘇青卿本來是不想上的,可是這時候也沒辦法,只能站了起來,撐着自己的身體站在了上車門的旁邊。

盧雲沒有折起輪椅,而是直接去了中門上車,蘇青卿皺了眉,這時候她的柺杖還在輪椅上呢,沒有辦法,她只能雙手握上上車門的扶手,右腳使力的跳了上去。

因爲,她穿着一雙很粗的筒靴,牛仔褲的褲腿正好收到靴子的筒裡,再加上她很瘦,旁邊已經有人側目的看着她。

“姑娘,坐這吧。”

有個頭髮已經白了的老太太起來給她讓了個座位,蘇青卿越過人羣看了眼已經上車了的媽媽,她並沒有坐下。

這時,她旁邊的一個十五六的小夥子也站了起來。

“大姐,你坐這吧。”

蘇青卿這才坐了下來,一直是右腿撐着身體,她的左腿不敢着地,所以,肩有些累。

“姑娘,你的左腿是假的吧?”

剛纔讓坐的老太太的眼睛熱切的看着蘇青卿的左腿。蘇青卿皺眉,被別人這麼問,她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我就是剛剛做了手術。”

“我就說嗎,看你這麼年輕,要是這腿沒了,就太可惜了。”

蘇青卿並不是個熱絡的人,她也不願意在公共的場合談論這些事情,垂着頭,沒再搭話。

老太太倒是很自來熟的又問了她兩句,她只是點了點頭,或是搖了搖頭。

車走在路上,也就過了三十多分鐘的樣子,就到了站了。

“麻煩您讓司機多等我一下,謝謝。”

蘇青卿勉強擠了笑對售票員說。

“我在這站下車。”

“你快點。”

售票員上下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說,這時候,她身前的人倒是閃了一條路,只是礙於她是女孩,又不好上前扶她,她便扶着扶手,一跳一跳的下了車。

再坐到輪椅上,盧雲什麼也沒問她,像是有些着急去逛商場,把輪椅推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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