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桐的話,就像是今日午後的陽光,暖暖的,充滿了力量,讓她這幾日都處於遲疑和寒涼的心得到了復甦。年柏彥還是在乎她的是嗎?這個問題攀上腦子中時素葉有一瞬的愕然,她開始意識到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自己已經變得誠惶誠恐了。
還記得她對紀東巖說過的話,她是那麼信誓旦旦地對他說,年柏彥是喜歡她的,在紀東巖面前她是那麼的自信和毫不遲疑,甚至她曾經覺得愛情就要勇往直前,不要左顧右盼,也不需要想得太多,想太多了就會累,就會心力憔悴。
曾經的她是那麼瀟灑啊。
是她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年柏彥了,這份情感雖說時間不長,卻已燙進了她骨子裡,她現在不敢再去瀟灑地說,合則來不合則散,怕越是深愛就越是患得患失了。
“許桐,你覺得這樣一個我很令人討厭吧。”年柏彥爲她改變了初衷,如此一來,除了感動外又衍生了愧疚感,畢竟,他是因爲她的決定而改變。
許桐側頭看着她,“不,我倒是覺得年總是太嚴苛了。”
“這句話被他聽到一定會認爲你被我收買了。”素葉輕輕一笑,眼底的光猶若櫻花飛落般輕柔。
許桐抿脣。
良久後她又道,“能讓要要參加考覈也不錯,這會讓她重拾信心。”
素葉點頭,是啊,她始終相信要要不過是一時想不開,因爲她對這份工作是那麼熱衷那麼眷戀不捨,所以她相信要要很快就會康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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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桐在醫院待得時間不長,因爲馬上面臨中秋的三天假期,所以要忙着趕完手頭工作,與素葉聊了半小時左右就離開了。素葉也沒馬上回病房,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木椅上,手裡攥着手機,腦海中全都是許桐剛剛的話。
她想他了。
想他的樣子。
想他的聲音。
想他寵溺地在她耳邊說她是小妖精。
想他哪怕是他微微蹙眉時的魅力。
她不知道其他情侶在爭吵過後冷戰意味着什麼,也不知道當兩人都選擇緘默互不通電話是不是時間一長就相當於分手,如果她的客戶要是問她這些問題,那她肯定是以旁觀者和心理醫生的角度勸慰說,如果是相愛的,主動一點又何妨?
可偏偏這種事落在她身上後腦子就短路了,她始終拉不下臉主動示好,只能遲遲地看着手機發呆。所以她在經歷過後了才明白這麼一個道理:女人,在面對別人的感情時都是專家,在面對自己的感情時都是瘋子。
素葉捏着手機,她不想當瘋子,但是無形之中成了瘋子,她更不想當傻子,特別是在許桐說完那番話之後。
手指按下數字鍵的時候忍不住顫抖,是心臟狂跳引發的顫抖,這幾個數字每一天其實都在她腦海中翻騰不下數百次,分分鐘都在她眼前亂晃,而許桐的話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使她那顆沒用的卻在努力證明着自己存在的自尊心瞬間灰飛煙滅。
每按下一個數字,心臟跳動的頻率就越快,當全部輸完了號碼,按下撥通鍵的瞬間,她的心臟都已經跳到了嗓子眼裡,卡得她快要窒息。
手機靜靜地貼在耳朵上,她聽到的不僅僅是漫長的滴聲,還有聒噪不安的心跳聲,與電話中等待的聲音攪合在一起,相互拉扯着撞擊着她的耳膜。
突然,心跳聲像是停滯了!
電話另一端接通了。
當年柏彥低沉的嗓音通過電波鑽進她耳朵裡時,她只覺得停滯的不僅僅是心跳,還有大腦的運轉,倏地空白一片。
那邊“喂”了一聲後就沒再出聲,保持了沉默。
素葉的這邊有那麼幾秒鐘的空白檔,等思維和理智全都跑回來時她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仔細聽上去不難猜到他應該是在開會。心裡暗惱這通電話打得不是時候,大白天的打給他,他肯定在忙。
“那個……”好不容易擠出了點聲音,小小的,又像是貓兒般擾人,“我不知道你在開會,你……先忙……呢。”
“不耽誤,說吧。”他的聲音堅決平靜。
素葉很想告訴他她想他了,很想跟他說咱們和好吧,你別生氣了,很想跟他說這幾天冷戰的滋味她很難受,很想告訴他恨不得馬上就見到他撲到他懷中……可,落在脣齒上的話就變成了:其實……也沒什麼,我、我是想謝謝你。
潛意識中她認爲他在開會,在忙,這番話現在說出來很不是時候。
“嗯。”他那邊又是惜字如金的一個回答。
素葉有種錯覺,似乎看到了他眉宇間仍舊是緊蹙的嚴肅和冰涼的目光,一時間膽怯了,他的態度如此冷淡,令她不知所措了。
她沒再說話,他也沒開口。
足足有半分多鐘的時間,兩人通過電波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聲,還有,窒息的沉默。
最終還是年柏彥開了口,聽不出絲毫情緒上的波動,“還有其他事嗎?”
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和冷漠,她縮了縮脖子,使勁咬了下脣,“沒了……”
那邊,直接結束了通話,連一句結束語都沒有。
手機裡傳來“嘟嘟”的忙音。
素葉呆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是他掛斷了電話,一時間心頭倍感委屈,他這般架強勢冷漠,怎麼看都沒有要和好的趨勢啊。
手機從指尖滑落,跌在了椅子上,不消說她都能想象到年柏彥剛剛接電話時的樣子。她耷拉着頭,雙眼盯着自己的鞋尖兒,鼻腔有點發了酸。正打算移眼的時候,眼前出現了一雙男士皮鞋,光潔奢貴,第一個閃過腦中的念頭就是年柏彥來了,驚喜擡頭,豈料對上的是葉淵的目光。
他居高臨下,十分平靜地看着她眸底的光由驚喜轉爲黯淡,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卻一句話不說。同樣心事重重的素葉自然沒心思來安慰他,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道,“你這算怎麼回事兒啊。”
葉淵沉默不語。
“葉淵,還是算了吧。”素葉彎身拾起一片枯葉,手指輕輕一捏,是碎葉崩裂的聲音,她的手心也有些刺痛了。“要要心裡沒你,就算有你,葉家那關能過去嗎?你是葉家長子,雖說去做了機長,但在娶妻這件事上怕是早就有了安排吧,你們上流社會轉來轉去就那麼幾家目前女兒可以待嫁的,你以爲出身普通的要要能配得上你葉大少爺嗎?”
葉淵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安靜地聽着她說完,半晌後開口,“小葉,我來,只是想請你幫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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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石集團這邊又是另一番光景。
在持續了兩個多小時的會議後年柏彥終於宣佈散會,當參會人員全都鬆了一口氣時,他淡淡補上了句,“有關中秋節期間的工作——”
話說到這兒的時候,他看到參會人員各個面露驚悚,眸光略微淡了淡,嘴角嚴肅的弧度似乎也放鬆了,“三天假期不需要任何人加班,提前祝各位中秋節快樂。”
會議室所有的員工全都情不自禁鼓起了掌,激動地衝着年柏彥大喊:年總,節日快樂。
他們的眼神有種謝天謝地的歡脫。
散會時許桐正好趕回了公司,見大家都興高采烈的倍感奇怪,忙問發生了什麼事。有員工忍不住告訴她,今年終於能夠好好過箇中秋節了。
她正愕然年柏彥怎麼這麼開恩時,又有人補充道,“也不知道是哪位天使給年總打了個電話,年總通完電話後不但心情大好,還縮短了會議時間,我想啊,如果沒有這通電話,可能中秋節假期都泡湯了。”
許桐似乎有點明白了,抿脣笑了。
年柏彥散會後直接回了辦公室,當許桐推門進來的時候,他正在跟客戶通電話,簡單聊完掛斷後便示意她上前。
“通知下去,中秋節過後的第一天公司所有高層管理人員開例會。”
許桐點頭,趕忙做好記錄。
年柏彥叮囑完這句話後就沒下文了,許桐等了半天不見他開口,忍不住問了句,“沒了嗎?”
年柏彥擡眼,疑惑地看着她。
“中秋節這三天,您的行程安排……”
“不做任何安排。”他翻開文件隨口那麼一句。
許桐大吃一驚,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難得他給自己放了個假,想他大年三十臨近零點最後半小時的時候還在工作的主兒,竟然破天荒給自己放了三天假?
“哦。”她半天吭出這麼一個字。
年柏彥沒看到她像是吞了雞蛋似的目瞪口呆的神情,從文件上擡頭,若有所思,又很快埋首於文件中,卻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了句,“從醫院回來了?”
一向乾脆的年柏彥從來不會問這麼沒水準的話,許桐忍着笑,點點頭,又見他是低着頭在看文件,便說道,“是。”
年柏彥翻文件的手略微停頓了一下。
“她瘦了好多。”許桐意外說了句。
年柏彥陡然擡頭,皺眉,“你應該叮囑她好好吃飯!”
“哦,有丁醫生在她身邊照顧着呢。”
年柏彥的眸光陡然轉得陰涼,“丁司承?你看見他們兩個在一起了?”
許桐笑了,“丁醫生是林姑娘的男朋友,又是心理諮詢師,他們兩個在一起很正常啊。”說完,不着痕跡地在心裡偷笑一下。
於是,她難得的看見年柏彥徵楞了一下,緊跟着眼角眉梢竄起尷尬。想了想,人家畢竟是上司,不能太讓他下不來臺,清了清嗓子補上了句,“但是,素醫生也跟林姑娘一樣瘦了很多,看樣子啊,也像是死過一回似的。”
年柏彥一言不發,眉頭卻皺得更緊。
良久後他道,“手機訂好了嗎?”
“嗯,訂好了。”許桐回答,卻不着痕跡地猜中了他的心思,“今晚下班之前就能送到,您放心,不會耽誤中秋節的。”
年柏彥乾脆將身子倚靠在椅子上,微微眯眼盯着許桐,半晌後擡手指了指他,“你,趕緊給我嫁人滾蛋。”
“是,年先生。”許桐憋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