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沖刷了京城的熱鬧,雨霧席捲了夜色,夜闌偶爾的電閃雷鳴將這座城的浮華洗淨,只留下一串串霓虹朦朧的光影,這樣的天氣,長安街一如既往地堵成了長龍,紅豔的尾燈與閃電交相輝映,極爲壯觀。
聯衆心理坐落在繁華辦公區三里屯soho19層,與三里屯village、酒吧街隔街相望,佔據了小資格調的天時地利的便宜,是一家中外合資的權威心理機構,除了接重要的個案外,機構還擔負心理行爲研究和實驗的任務,能在這裡入職的心理師學術背景都不容小覷,所以天時和地利都具備的高級職場,人和自然是少不了的。
晚九點半,三里屯的夜生活被大雨逼得銷聲匿跡了很多,在不斷閃耀的各類廣告屏幕的裝點下倒是顯得端莊了不少。聯衆的工作人員還在加班,並沒有因爲窗外的那場大雨而影響工作熱忱,只是這個案子有些棘手。
“王萍曾因患有嚴重抑鬱症在我們機構治療了一年多的時間,上個月已得到康復通知,昨晚十點五十九分意外墜樓身亡,警方已對王萍的丈夫展開調查,王萍的丈夫卻一口咬定王萍是因爲心理疾病而導致跳樓身亡,爲此警方希望我們配合調查。”站在幻燈前介紹個案的是聯衆心理權威心理醫生何明,穿着一絲不苟,嗓音略顯隨意,但眉宇間明顯有些嚴肅。
“現在所有的證據都對我們聯衆不利,警方也說了,現場沒有打鬥的痕跡,王萍自殺的可能性很大,很顯然,如今所有的矛頭全都指在我們頭上。”開口說話的是擅於催眠治療的方倍蕾,精緻的妝容,態度較爲激動,前不久已成爲美國臨**催眠治療學會會員。
在座的除了這兩位外還有七八位職業心理治療師,其中一位是聯衆心理的所長、權威心理學教授丁啓鵬。聞言方倍蕾的話後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塊,兩鬢髮絲在窗外電閃雷鳴的映照下更爲斑白,他看了一眼時間,緩緩道,“我們再等一下素醫生,說不準她會有不同看法。”
“那位剛剛回國的女博士?”方倍蕾輕笑中帶着一絲高傲,“丁所長,王萍這個個案是我和何醫生一直跟進的,發生了意外連我們都沒找出原因,那位素醫生連情況都不瞭解,就算來了也不過人云亦云。”
所長張了張嘴巴剛要開口解釋,身邊的一位治療師也跟着幫腔開口,“所長,我們實在不明白您爲什麼要外聘個組長回來,那個素葉個人資料少得可憐,長得是圓是方我們都沒見過,再加上她只有28歲,哪會有那麼多的經驗?”
其他人也開始衆說紛紜。
所長丁啓鵬始終安靜地看着他們,心裡跟明鏡兒似的,這裡所有的治療師哪一個不想去爭組長的職位?他就是不想打破了平衡才特意外聘高層。待幾人七嘴八舌平息後,他伸手做了安撫大家情緒的動作,“素葉的臨**經驗也許沒你們那麼多,但她的觀點很獨特,早幾年我已經注意到她的碩士論文,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何明皺皺眉頭,“就算她再有能耐也不過紙上談兵,拿王萍的案子來說,連警方都開始認定她是自殺的了,所有人幾乎都認定了王萍是自殺,全都站在了一邊,難道她還能找出異議的證據來,我就不信——”
“所有人站在一邊不一定都是好事,比如他們都站在船的一邊。”一道嗓音橫空打斷何明的言論,乾脆利落,連同高跟鞋的聲音也絲毫不見拖泥帶水。“王萍不是自殺,疑點在她丈夫身上。”
所有人驚了一下,朝着會議室門口看過去——極爲幹練冷豔的女人,剪裁得體的職業裝絲毫掩蓋不住女人妖嬈身姿,簡短職業裙將她整個身段襯托得更加完美,修長雙腿不見一絲贅肉,如皓月的光澤。她的身後就是落地窗,大顆大顆的雨點砸在上面形成了雨霧,她就如雨夜中人魚,美麗惑人。她手裡拿了把傘,有幾縷長卷發被雨水微微打溼,卻更平添罌.粟性感的滋味。
男同事們全都嚥了下口水。
丁啓鵬先反應了過來,趕忙上前打了個招呼,對着大家鄭重宣佈,“這位就是素葉素醫生,聯衆心理的外聘組長。”
話音落下後有人先帶頭鼓了掌,漸漸地,掌聲加大。
素葉靜靜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幻燈播放的照片,徑直走到會議桌前,伸手直接關掉了幻燈片,所有人面面相覷。
“我接到丁教授的電話,之所以趕過來只想說明一下幾點。”她的嗓音如窗外的雨,清冽卻有力度,“首先,王萍已經康復,在回國的路上我已經看過所裡所有的個案資料,包括她的。在她接受最後一次的心理治療時提及她所做的夢,她的夢是明朗的自由的,從她的夢中內容完全可以看出她已經恢復了正常的邏輯思維,不再呈現被抑鬱困擾的狀態;其次,建議你們將目光落在王萍丈夫的心理行爲上,他常年陪同患者,心理是不是已經造成了很大的困擾?沒有任何的打鬥痕跡,我也可以理解成王萍在面對丈夫時絲毫沒想過反抗,王萍他殺的可能性也很大;最後——”
她的語速很快,邏輯思維卻十分縝密,說到這兒的時候稍稍停頓了一下,將目光準確無誤地落在了方倍蕾和何明身上,冷靜的嗓音多了一絲嚴肅,“王萍真的要是自殺,我建議兩位可以提前退休了,連王萍是否真的康復都要去質疑,那麼我自然也要質疑兩位醫生的專業性。”
何明很是尷尬,方倍蕾一臉通紅倏然起身,剛要回嘴丁啓鵬馬上打住了架勢,“素醫生,你是懷疑王萍的丈夫有心理問題?”
“這是王萍丈夫在升職時做的心理評估報告,等你們看完了不妨交給警方,王萍是自殺還是他殺這是由警方來決定的,我能決定的只有王萍丈夫的心理狀況。”素葉將一份報告從挎包裡拿出來,放在了會議桌上,從開口說話到將報告放在桌上幾乎一氣呵成,果斷幹練。
其他人倒吸了一口氣,他們均沒料到這個空降兵竟然做了這麼多的功夫,就連方倍蕾也愣住了,好半天才拿過報告坐了下來。
丁啓鵬也似乎鬆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增多,顯得雍容福氣了很多,他真真兒是沒看錯人,剛要誇上幾句豈料素葉衝着他又開口了,“丁教授,一週後纔是我就職的日子,今天算是臨時加班,還有,因爲暫時沒在這裡辦公,我的車子只能停在地面停車場並且自己掏錢。”緊跟着她抽過旁邊的一張紙條,在上面優美地劃過一串數字遞到他手裡,“這是我的銀行賬戶,加班費外加停車費明天一併打到這個賬戶。”
“啊?”丁啓鵬怕是這輩子都沒經歷過這種事。
“哦還有,我這個人沒加班的習慣。”素葉走到門口後又想起了這點,衝着丁啓鵬補充了一句,身後是大片雨霧中串起的霓虹,她在其中美得亦真亦假。
直到高跟鞋聲徹底消失了,不知誰冒出了一句:太帥了,真有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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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葉下到一樓的時候,外面的雨更大了,雷聲大作伴着在大理石地面上炸開的水花,跟上帝滅世一樣恢弘磅礴。又是一道閃電的光影映了過來,將一樓24小時不間斷播放各類新聞的液晶屏照的透亮,不可避免地,素葉跟着這條光亮看清楚了屏幕上新聞的內容。
還是有關精石集團上市的新聞。
新聞的聲音很小,又或者被轟隆隆的雷聲掩蓋。素葉在屏幕前站了很久,直到聽見“精石上市集團總經理年柏彥”這一串的字樣後柳眉蹙緊。
之前她只關注精石集團卻忽略了年柏彥這個名字,他究竟什麼來頭?精石集團成功上市是否跟這個人有關?
素葉的心很亂,焦躁煩悶,不知是因爲精石集團,還是因爲年柏彥這個陌生的名字,又或者僅僅是因爲今夜的雨太大了,擾亂了她的心神?
深吸了一口氣,有雨腥味兒直接竄進了她的胸腔,嗆得她咳了幾聲,使勁攥了攥雨傘後轉身走出了辦公樓,透過雨霧,她看見她那輛火紅色的吉普車被雨水沖刷得更加乾淨,像是一團烈焰在跟滂沱的大雨抗爭到底。
素葉只顧着衝向自己的吉普,壓根沒留意不遠處正在停靠的商務車,暗調的黑,近乎與這雨夜融爲一體。
車子停穩後,車門打開,司機先行下了車,撐起一把黑色雨傘,很恭敬地拉開了後車門。先是邁下來黑色西裝褲修長的腿,而後是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健碩骨骼昂藏在春季薄款大衣中,筆挺流暢盡顯尊貴。黑色雨傘遮住了他的臉頰,卻依稀可見他方正有型的下巴。
“還有女孩子開這車呢,這年頭這款的吉普可不多見了。”司機眼尖看到不遠處的紅色吉普,下意識感嘆了句。
男人順勢看了一眼過去,雨刷掃過又配合了一道閃電,將擋風玻璃映得透亮,車裡女人那張絕美冷豔的臉絲毫不差地落進了他的眼。
雨點在黑傘上面敲打出動人的旋律,淅淅瀝瀝猶若催眠。
他站在傘下,微微眯了眯眼,深眸始終盯着女人的臉頰沒有移開。
“年總?”司機見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吉普車的方向,略感驚訝地喚道。
男人這才收回目光,不疾不徐,“進去吧。”
“是,年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