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亮。
寒霜的玻璃外,是凍了一夜的城市。
耳邊響起吵鬧的聲音,此起彼伏。
程晚夏微動身體,全身僵硬無比。
她緩緩的睜開眼睛,看着這依然陌生的一室,垂眸,看着躺在她身邊的男人傅文淵。
意外的,他並沒醒。
他緊閉着雙眼,眉頭皺得很厲害,有型的嘴脣此刻乾涸無比,嘴脣的顏色微有些暗紫,臉色慘白,整個人看上去,病得很嚴重。
程晚夏皺了皺眉頭,她全身都痛得要命,所以對這個看似病入膏肓的男人沒有半點惻隱之心,她好想施展一下懶腰,活動一下筋骨。
“醒了?”那個原本熟睡的男人,突然動了動乾涸的嘴脣,眼睛卻沒有睜開。
程晚夏一怔。
說真的,她都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是多久就醒了。她甚至覺得,這個男人就算是不睜開眼睛,似乎也能夠洞察她的一舉一動。
“我想上廁所。”程晚夏一字一句。
她犯不着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上廁所?”傅文淵嘴角一勾,睜開眼睛從牀上坐起來,整個人臉色真的很不好,但銳利的眼神依舊,嘴角的弧度依然邪惡無比。
“傅文淵,你不可能連這點權利也不給我!”程晚夏怒吼。
“小聲點,這裡隔音效果不好,別人以爲我們大清早就有好性趣……”傅文淵揉着自己似乎還是有些發燙的額頭,漫不經心的說道。
程晚夏是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臉色很難看,一種被羞辱的難堪,“傅文淵,我沒心思和你開玩笑。”
“這不是開、玩、笑?!”傅文淵一字一句,嘴角邪惡的笑容顯得無比的猙獰。
程晚夏眼睜睜的看着傅文淵的身體往她這邊靠近,越來越近。
本能的想要往後挪動,背後卻是一扇堅硬的牆壁。
她左右看看,整個人突然心跳很快,臉色很慌張。
“怕?”傅文淵近距離直視着程晚夏的臉頰,看着她躲閃的眼神以及慌亂的表情,透涼的一個字緩緩而出,整個臉上夾雜着冷漠的表情。
程晚夏咬着脣,控制自己的情緒,防備的看着他。
“把我想成傅博文就好了,其實你仔細看,我長得和他挺像的。”傅文淵說,一字一句,仿若地獄魔鬼的頌詞。
然後。
程晚夏看到傅文淵越來越靠近的臉頰,他凌厲的眼眸微閉上,有着和傅博文一樣長而濃密的睫毛,他薄脣抿出一道絕美的弧度,在程晚夏極盡忍耐的脣邊,停頓。
兩個人距離很近,不管是誰,只要微微嘟一下脣,四瓣嘴脣就能吻合在一起。
程晚夏控制着自己快要抓狂的神經,她緊捏着手指,眼神一直警惕的看着傅文淵那道脣,若即若離。
沉默的空間。
一秒,二秒,三秒……
傅文淵緩緩睜開他狹長的眼線,原本凌厲的眸子帶着一種說不出來但卻莫名有些溫度的神色,他嘴脣微揚,“忍耐力不錯。”
程晚夏怒瞪着他。
傅文淵起身,坐在了離她半個手臂的位置,“總得給傅博文點時間。”
程晚夏不知道傅文淵說這句話的意思,她只能感覺自己的心跳,一聲一聲毫無規律。
傅文淵這個男人太危險了,她甚至完全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他到底想要什麼,她完全沒有能力去揣測他的思想。
她不停的壓抑自己極盡崩潰的神經。
她告訴自己,冷靜,冷靜。
不能自己先慌了。
“轉過去。”傅文淵說。
程晚夏看着他。
“不是要上廁所嗎?你轉身,我幫你鬆綁。”
“你不怕我跑了?”程晚夏直直的看着他。
“你沒那個能耐。”
“那你何必整夜都把我綁住?”
“我記得我說過,總得讓你吃點苦頭。”
“……”
傅文淵解掉程晚夏身上的繩索,得到自由的程我晚夏卻不敢輕易的放鬆自己伸懶腰,她一直警惕的看着傅文淵,對於他每一個舉動,她都覺得恐懼無比。
“不上廁所了?”傅文淵揚眉。
程晚夏連忙從牀上下地。
一個晚上讓她整個人都已經僵硬了,她腳剛踩在地上,一個不穩,身體直直的摔了出去,整個人說不出來的狼狽。
程晚夏痛得眼淚都飈了出來。
身後傳來幸災樂禍的笑聲。
程晚夏惡狠狠的轉頭,看着坐在牀上,一臉看笑話的傅文淵。
她不生氣。
和這種人,沒什麼可生氣的。
她慢吞吞的爬起來,坐在地上,用手輕輕的敲打着已經麻木的雙腳。
剛剛,傅文淵在笑。
能夠看到他的笑容簡直是破天荒纔會有那麼一次,而且她如果沒有走眼,傅文淵的笑容是由心的,這跟男人,不管任何時候,總覺得及時是那麼不經意的瞬間也會在不停的籌謀算計,但剛剛那一秒,她從他的眼底裡,只看到孩子般的笑。
肆無忌憚。
她咬脣,爲自己此刻還會有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而覺得莫名其妙,傅文淵這種男人,怎麼可能是孩子,頂多也是,惡魔童子。
好久,她才覺得自己的雙腿恢復了該有的知覺,經過第一次的教訓,這次變得小心了些,從地上慢慢的站起來,然後左右看了看,走出臥室,走向廁所。
腳步突然在大門口停了一下。
廁所連在大門旁邊,如果她此刻打開這扇門然後衝出去,會不會也有可能逃得出去?
“那你試試?”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人冷血的聲音。
程晚夏整個人被嚇了一跳。
她回頭,看着傅文淵依靠在臥室的房門上,冷冷的眼神,帶着威脅的臉色。
傅文淵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想什麼,他似乎都能夠洞察得一清二楚!
她咬着脣,轉身直接走進廁所。
房門關過來那一秒,她聽到他輕蔑的笑聲,那樣的刺耳。
隨後,聽到傅文淵咳嗽的聲音,僅僅一兩聲,似乎在忍耐。
程晚夏看着鏡子中臉色有些慘白的自己,心裡詛咒傅文淵,最好是咳死了活該!
……
傅博文在車上坐了一夜。
車身外灑了一地的菸頭。
天色亮了,他眼眶中佈滿了血絲。
整個晚上,勸着自己睡一會兒,就算是再擔心也要睡一會兒,否則,哪裡來的精神跟傅文淵耗下去。
無論怎麼努力,依然是睡不着。
怎麼都睡不着。
只要一閉上眼睛,滿腦袋都是程晚夏在傅文淵手上,驚慌?...
無助的表情。
他終究是睡不着,甚至連車都不想下,就一直想着,如果王峰那邊有了消息,他立馬就開車去,他要隨時隨地的準備好去把程晚夏救出來。
他動了動有些痠痛的一身。
他點燃引擎,可是,去哪裡?
他看着四字路口,他現在去哪裡?
緊捏着手指,壓抑自己的情緒。
他拿出電話,撥打,“王局。”
“博文,又發現了什麼線索嗎?”
“不是,我想跟着你們警隊的人一起去查。”
“這個?”
“很爲難?”
“也不是爲難,只是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我現在在讓我的手下先將城區中介公司,做了電腦登記的數據拷回來,我專程安排了一批職員等着查詢記錄,其他人手覈對中介公司的租賃房屋合同信息,你如果想要一起,也只能跟着去核查,這些東西,沒什麼計算含量,就是耗時間。”
“沒什麼,等着會更讓人發瘋,我去了,至少可以節約出一個人的時間。”
“既然你執意要去,那你等會兒,我給胡銀,支部大隊長打個電話,你跟着他一起去。”
“麻煩了。”
“不客氣,希望有你在,能夠儘快有可靠的線索。”
“嗯。”
掛斷電話,傅博文一直看着前方的公路,來來往往的車輛,來來往往的人羣。
會不會有那麼其中一個,是他尋找的人。
半分鐘不到,電話突然響起。
他以爲是王峰,直接接起說道,“王局。”
“傅博文,是我。”那邊響起傅文淵有些冷笑的聲音,“這麼快就報警了?也對,應該是昨晚上就在籌謀着怎麼緝拿我了。有線索了嗎?”
傅博文捏緊手指,“傅文淵,你現在放手,我保證你安全。”
“這種話我從你口中聽太多了,我不是不相信,而是對我沒有任何吸引你,我打電話只是來告訴你一聲,我對你的容忍都是有很明顯的限度的,今天中午12點前如果你還沒能找到我,我將會……”傅文淵突然停了一下,“你猜,我將會對你最愛的程晚夏做什麼?”
“傅文淵!”
“真是從沒有這麼爽過,那一想象,不,應該是做夢都在想,有一天你也會被我逼成這個樣子!你也是這樣抓狂我也是覺得痛快。傅博文,記住了,今天中午12點。過了12點,你想想後果。”
“傅文淵……”
那邊,已經掛斷了電話。
傅博文看着“通話結束”的字樣,氣得差點把手機給扔了出去!
又是僞基站電話!
傅文淵,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我的極限!
他抿着脣,脣瓣已經被自己狠狠的抿出了一條僵硬的弧度。
電話再此刻突然又想起,他看着來電,接通,“你好,傅先生,我是胡銀,聽王局說你要跟着我們一對去中介公司查案?”
“你們在哪裡?”
“中心街位置,你要過來嗎?”
“我馬上到。”傅博文掛斷電話,直接把手機扔在了駕駛臺。
傅文淵,讓你最後再威脅我一次!
就這一次!
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傅博文啓動車子,一路狂奔到中心街,看到兩輛警車停在路邊,直接熄了火下車,一個看上去是頭的人從警車上下來,“傅博文先生?”
“是我,你是胡大隊。”
“嗯,我的同事已經在做事情了,你是在車上等會兒,還是跟着一起去。”
“我去看看。”
“好,這邊。”胡銀連忙指了指前面。
傅博文大步走過去。
這條街一共有3家中介公司,傅博文跟着其中一小隊,3個人,1個人出示搜索令之後,就開始把電腦上面的資料全部拷貝下來,另外2個人讓老闆提供近1個星期以來的租房合同及身份證複印件,一個一個的根據僅知道的線索進行覈對。
傅博文左右看了看,看着老闆不停的解釋着,“我們租房的客人都是有證件的,手續齊全,應該沒什麼問題。”
“有沒有問題,我自己知道看。”警察的態度一向不好。
老闆有些擔憂,滿屋子的人明顯都處於極度嚴肅的狀態。
傅博文左右看了看,詢問老闆,“你們租房子,是怎麼個流程?”
“流程?”老闆皺了一下眉頭,“你說的是客人來租房,我們需要做些什麼,以及租客需要些什麼手續嗎?”
“差不多。”
“如果客人來,首先就是把我們所有的住房信息提供給客人看,一般會詢問租客理想中的戶型和價錢,會針對性的進行介紹,如果租客覺得滿意的,我們就會先帶租客去看看房子,能夠看上的,就完善手續,也就是寫下租賃合同,複印身份證件存檔。”老闆詳細的說着。
“這個過程一般需要多長時間?”
“那得看租房子的人挑不挑了!有些挑的客人,來回這麼折騰4、5天,不過也有乾脆的,半天時間就能夠搞定。”
“簽了租賃合同,馬上就能入住嗎?”
“簽了合同,我們就會給租客鑰匙,至於他什麼時候去住,那是他的事情!”
“所有中介公司都是這個流程嗎?”
“嗯,一般都是這個流程。”
“有沒有遇到過,租客不用看房子,直接就確定租的情況?”傅博文突然問道。
“這個很少。”
“很少,有過沒?”
“暫時沒有遇到過,不過……”老闆突然停了一下。
“不過什麼?”傅博文警惕的問道。
“我們家這個中介公司,雖然規模小,但是還算家族產業,我弟弟也在做。上次我和我弟弟吃飯的時候,無意中聽他提起過,說是那天遇到一個很奇怪的人,說要租房子,不論房子價錢不論房子大小,只說要租在人稍微比較多的地方,比如菜市場周邊。我弟弟當時還覺得奇怪,來的人看上去穿的也不算差,心想着可能是比較有錢的,就想要介紹好一點的小區,他卻怎麼都不要,而且當時我弟弟把一個菜市場的房子介紹給他後,他甚至沒有看,直接就簽訂了租賃合同,我做了這麼多年,從沒遇到過,我弟弟要說這是他遇到的第一次,乾脆得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你弟弟的中介公司在哪個地方?”傅博文捏緊手指,整個人情緒明顯有些微變。
老闆看着他,“在西江那邊。蓮花巷口第一個。”
“胡大隊。”傅博文連多的話都沒有對老闆再說,直接叫着一邊也在問小職員話的胡銀,“我們先去西江。”
“你發現了什麼嗎?”胡銀問他。
傅博文已經大步的走?...
了出去,“嗯。”
胡銀連忙追上他。
兩個人剛坐上警車,傅博文就提醒,“把警報拉起,快點。”
胡銀點頭,開啓警報。
一路無阻礙的快速到達西江蓮花巷,車子還未停穩,傅博文就已經下了車,胡銀連忙也跟了上去。
傅博文急促的大步行走,對着身邊的胡銀說着,“你注意一下房屋租賃中介公司?”
“好。”
兩個人邊走邊看。
“那邊。”胡銀指着一個角落。
門面不大,很容易就會被轉角的地方所漠視。
傅博文大步跑過去。
裡面只有一個人,因爲門面較小,就只要老闆一個人在守店,看着來人,還算熱情的招呼,“是租房子嗎?”
胡銀直接量出警官證,“我們現在在辦案子,有事情找覈實,你把你知道的全部都說出來,不能說假話,影響我們警察辦案,同樣有罪。”
老闆被這麼一嚇,連忙點頭,“警察大哥,你有什麼就問我,我是好公民,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絕對配合你們辦案。”
胡銀轉頭看着傅博文,示意他問話。
傅博文點頭,眼眸一緊,“你們家是不是都在開中介公司,你哥在中心街那邊有一間?”
“是,我哥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和你哥沒關係,我就問你,你是不是跟你哥提起過,有一個人租房子的時候不看房子就直接簽了租賃合同是不是?”傅博文一字一句,說得又快又急。
那老闆剛開始沒反應過來,沉默了好幾秒,突然想起似的,“哦,你說的那個人,有這麼一回事兒。那天我都快關門了,那個人走進來,穿得很是規矩,但是卻說要找比較吵鬧的地方,環境不太好的。我當時就覺得詫異得很,還是懷着希望給他介紹了幾個上等小區他都說不用,而且好像有些急的樣子。恰好我手上也有那麼一個菜市場的地方,他就看了房屋的相片,沒去看房子,連房子裡面有些什麼設備他都沒問,直接繳了押金,簽了租賃合同。我還記得我把鑰匙給他第一次帶他去的時候,到了門口他自己進去了,說不用我再進去。這個人怪的很,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傅博文和胡銀對看了一眼,“你把租賃合同給我看一下。”
“馬上,你等我會兒。”老闆連忙跑到吧檯邊看是找那一堆合同,認真的翻了起來。
找了好一會兒。
傅博文和胡銀都有些着急了,老闆突然說道,“找到了,這個人叫李東,你們看看是不是?!”
傅博文一把從老闆手上拿過,看着租賃合同上面的簽字。
這是傅文淵的筆跡。
整個人激動的翻閱合同上的內容,“西江區南灣路金陽小區3棟5—6是在哪裡?”
“不遠,就三條街的距離。”老闆說着。
“你帶路。”傅博文開口。
“等等。”胡銀拉着傅博文,“你先別急,傅文淵這個人警惕性比較高,我們兩個人不行。我找人手,上下夾攻,以免出現意外。”
傅博文皺着眉頭,看了看手腕上面的時間。
現在10點20。
傅博文抿脣,“你讓王局快點召集人手,12點之前,傅文淵剛剛打電話說12點前沒有找到他,他會對程晚夏不利。”
“來得及,你放心,我馬上稟報王局,着急最得力的人手!”胡銀連忙說着,然後拿着電話走向一邊。
傅博文捏緊手指,深呼吸。
總覺得所有一切來的太順利了點。
但……
“那個,我們等會兒是要去抓犯人的嗎?”老闆有些緊張的問道。
他是小公民,沒見過這些大世面,萬一有流血什麼的,萬一他被報復什麼的……
“你只負責帶路,其他不要多問,影響警察辦案。”傅博文一字一句,冷冷的威脅。
“是。”
胡銀打完電話,“王局馬上往這邊過來,現在正在調配人員,全力出擊。”
傅博文點頭。
晚晚,一定要安全的等着我,一定要!
……
傅文淵買了早飯回來。
豆漿,油條,還有天津包子。
程晚夏看着桌子上面的東西。
傅文淵是在什麼地方買的?看這些東西,像是在地攤買的。
這個地方,應該不是什麼高檔區。
當然,高檔區也不會有這麼破的房子。
“吃不吃?”傅文淵問。
程晚夏沒有說話。
“不吃,就餓着吧。”又是那一句,漫不經心。
程晚夏摸着有些餓的肚子,犯不着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她大步走過去,拿起一個包子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樣子何其的粗魯。
傅文淵突然笑了一下。
程晚夏眉頭一緊。
“沒人和你搶,搞得跟非洲難民差不多。”傅文淵帶着一些打趣的口吻說着。
“非洲難民現在也比我好過。”程晚夏嘀咕。
傅文淵依然只是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程晚夏真的餓到不行,一口氣吃了8個包子,喝了2杯豆漿,昨天才想着的要減肥現在都是浮雲,填飽肚子是關鍵。
她有些撐的打了一個“飽嗝”,聲音很大,很不斯文。
傅文淵看着她,滿臉的嫌棄。
“你吃飽了你不打嗝的嗎?看什麼看!”程晚夏沒好氣的說着。
“我什麼都沒說。”傅文淵聳肩。
程晚夏皺着眉頭看着傅文淵,她以前和傅文淵一直保持着刻意的距離,所以除了對這個男人一直有着排斥感以外,要說對他有多瞭解,那真的是一張白紙,但她真的沒有想過,傅文淵會有這麼多話,這麼輕易隨便的語言。
她咬脣,認真的審視着還在吃早餐的傅文淵。
他整個人的臉色還是很差,但早上吃過藥之後,應該是退燒了,或者處於低燒狀態,臉色有些蒼白,嘴脣的顏色也和常人的脣色不一樣,明顯的虛弱了些。
傅文淵似乎注意到程晚夏的視線,回頭看着她,“做什麼?”
程晚夏收回視線,總覺得傅文淵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個眼神,都讓人從心裡寒顫,程晚夏看似不在乎的說着,“生病的人,不要吃油炸食品。”
傅文淵整個人明顯的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
程晚夏也沒注意到傅文淵的表情,真的是很隨便的繼續說道,完全沒經心的那麼毫無情緒,“而且你剛剛吃感冒藥的時候,是西藥,一般要在吃完飯後半小時吃,要不然傷胃。”
傅文淵怔怔的看着程晚夏。
嘴裡的油條在那一刻似乎也變了味。
他默默的嚥下最後一?...
口,將還剩下很多的油條放進了一邊的垃圾袋裡面,拿起饅頭吃了起來。
房間突然又陷入了無盡的沉默,空間莫名變得窒息。
程晚夏坐在有些破爛的沙發上,傅文淵出去買早飯時給她捆綁塞嘴,回來時就給她鬆了綁,她也不知道自己還有多久的自由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
傅文淵這個人太難捉摸了,這一秒可以和你和顏悅色,或者下一秒就會要了你的命!
命?!
程晚夏整個人突然被嚇了一大跳。
她整顆心突然揪在一起,身體也開始莫名的發抖。
她很怕死。
她還不想這麼早早的離開這個世界。
她有很多,她捨不得離開的人。
“在想什麼,把自己嚇得這麼慘?!”甚至是,臉色陡然發白。
傅文淵似乎是吃完了,轉頭看着有些出神的程晚夏。
他是覺得程晚夏有些好笑。
從頭到尾,分明被嚇得很慘,又忍着自己表現出一幅很無畏的模樣,這個樣子,他其實很想說,裝的很假。
程晚夏被傅文淵的聲音真的嚇了一大跳,她猛地從沙發上蹦起來,真的是蹦起來的,“你做什麼?!”
滿身防備,滑稽到不行!
傅文淵本來想要忍着不笑的,但那一刻是真的沒有控制住。
反而,難得這麼笑一次。
難得,能夠真的讓他笑一次。
他突然沒有任何隱忍的,放肆了笑了出來。
原來放肆的放任自己的情緒時這樣的滋味,曾經何時,不管是開心,難受,勝利,失敗,所有人類該有的喜樂哀愁對他而言,都是一種隱忍的情緒,隱忍着自己,不被外人所知道,他要求自己,不被任何人看穿自己所思所想。
這些年,好累。
到這一刻才突然覺得,活得有多累。
他的笑聲,漸漸變得嘶啞,變得怪異。
程晚夏一直詫異的看着傅文淵,看着他的笑容在他的臉上變得越來越猙獰,仿若不是在笑,也不是在哭,區域一種,讓人覺得汗毛直立極盡誇張又陰森到歇斯底里的表情。
不知道多久,傅文淵似乎是“笑”累了,他突然變得很安靜。
安靜得讓人以爲,他剛剛被自己“笑”斷了氣。
傅文淵的情緒化讓程晚夏不敢放鬆一秒的警惕着,她真的不知道傅文淵到底要做什麼,但總覺得這一刻的傅文淵很危險。
傅文淵從不放任自己的情感,這麼極端的方式,讓人害怕之極。
“程晚夏。”傅文淵突然開口,聲音冰冷無比。
程晚夏咬着脣,看着他。
“你知道嗎?我剛剛真的在笑。”傅文淵說,臉上再沒有了剛剛一絲的表情,仿若那個誇張的人並不是眼前這個,而是自己的幻覺而已。
“和我有什麼關係。”程晚夏壓抑自己的情緒,儘量用冷靜的語氣。
“你把我逗樂了。”
“……”程晚夏咬緊脣。
“你把我逗樂了!這個世界上,還沒有誰,能讓我這麼開懷大笑。你知道嗎?程晚夏。”傅文淵叫着她的名字,她卻覺得,像是被惡魔呼喚着,全身起來雞皮疙瘩,讓人不寒而慄。
“我沒做什麼……”
“我剛剛有一秒,應該不止一秒,真的很開心,仿若這個世界上什麼事情都不重要了,只想要開懷的笑一次,放縱自己一次。現在,我似乎理解了有句話,叫做樂極生悲。大笑之後的結果就是,我越來越不能接受自己現在的命運,我越來越不能接受,傅博文成了人生的贏家,而我,徹底的被他打壓在不能見光的地獄。”傅文淵一字一句,冷得嚇人,“程晚夏,你說,我該如何報復傅博文?”
程晚夏警惕的看着傅文淵,危險的氣息,一步一步的逼近。
傅文淵現在的氣息,讓人恐怖無比。
“傅文淵,你別這樣,真的很……”恐怖。
傅文淵嘴角拉出一抹邪惡陰森的微笑,他一步一步的靠近程晚夏,撿起地上那根麻繩,“不要反抗,否則,受傷的會是你自己!”
程晚夏縮在沙發上,不敢動彈。
傅文淵開始很認真的捆綁程晚夏,兩個手腕,兩個腳裸,死死的,打着結。
做好了之後,傅文淵從沙發上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有些瑟瑟發抖但依然強忍冷靜的程晚夏,“現在時間,10點20,我再給傅博文40分鐘時間,11點鐘他還沒有來,那麼接下來……”
程晚夏整個人發抖得更加厲害。
傅文淵嘴角一笑,陰鷙的眼神微緊,“我會讓他,生、不、如、死!”
……
西江區,房地產租賃中介公司。
王局帶着一隊人馬趕到,現場拿出租賃房屋的結構和地理位置,井然有序的安排人手。
“胡銀,你帶着一隊人在小區門口守候,避免目標人發現情況後逃脫,行動期間,小區內務必不準任何一個人出入。”
“是,王局。”
“張快,你帶着一隊人走電梯,抓緊速度。李明,你帶着一隊人從安全梯夾擊,以免錯過目標人。隨時保持警惕,據悉,目標人持有手槍,要注意,而且手上有人質,所有人都不能擅自行動,必須統一安排。”
“是,王局。”
“王中陽,你帶一對人穿便裝,在小區內埋伏,發現情況立即反應,餘耀,你配合王中陽在小區內維持治安,發生摩擦時,確保羣衆的安全,不要傷及到他人。”
“是,王局。”
“博文,你這邊還有什麼想到的地方沒有?”王峰詢問。
對於傅博文,王峰不只是對他有些權利上的畏懼,更是欣賞無比,每次只要有他在一起的任務行動,他都覺得傅博文能夠做到全部的籌劃和安排,甚至沒有瑕疵,而且這次情況更特殊,傅文淵是他的親弟弟,對於傅文淵,傅博文了解得或許更多。
傅博文指着地圖上一個角落,“2樓有一個天台,傅文淵肯定在住這個地方時就已經熟悉了着了的所有環境,這個天台離地面不高,急了傅文淵很有可能會從這裡跳下去,而這邊跳下去的地方直接就是外面的公路,有逃跑的機率。”
經過這麼一提醒,王峰立馬注意到那個天台的位置,這是比較陳舊的建築建設,上面留有一些居民生活陽臺,上面種了些花花草草,跟現在的入戶花園有些類似,作爲逃生完全可以,他皺着眉頭,“胡銀,你安排人,在這個點下面蹲好,如果傅文淵從這裡下來,立即緝拿。”
“是,王局。”
“最後,我再次重複一句,這次任務的目的是在不傷害人質的同時,逮捕嫌疑人,記住,凡是不能擅自行動,謹慎小心,如遇到任何情況立即上報,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是。”所有人齊聲。
“出發!”王峰命令。
所有人井然有序的上了警車,往目的地開去。
王峰和傅博文以及中介公司的老闆坐在第一個車,車子快得很快,5分鐘時間到達目的地,所有人井然有序的根據剛剛的安排留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王峰穿上防彈衣,親自拿上武器上陣。
“王局,我一起。”傅博文拉着他。
“按照規矩,你不能一起,重要的是,不能配槍。”
“我不需要槍。”傅博文一字一句,“我跟着一起,有你在前面,不會出什麼問題。”傅博文很肯定。
王峰只得勉強點頭。
最好不要出事,出事了,他着腦袋也不保。
待所有人準備就緒,王局率領張快一組,作爲衝鋒坐電梯往上。
5樓。
電梯打開。
中介老闆指着走廊最裡面那扇鐵門,“就是這個地方。”
王峰點頭,指示手下做事情。
其他人接到指示,小心翼翼的靠近大門,埋伏在門口兩邊。
王峰讓中介老闆先離開。
待所有人準備就緒,張快小心翼翼的拿起中介老闆的備份鑰匙,開始開門。
走廊上很安靜,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傅博文在王峰的安排下一直離那扇門較遠,但那麼遠的距離,在如是的安靜的情況下,也依然聽到了門鎖被打開的聲響。
所有人立馬警惕,舉着槍,似乎在等待裡面的人出來。
2分鐘過去。
汗水從額頭上滑落。
“傅文淵很聰明,肯定不可能自己從房間裡面出來!”傅博文提醒。
王峰似乎也料到。
他左右看了看,示意衝在前鋒的張快。
張快點頭,用眼神示意一邊的同事拉開門,就在那一瞬間,張快的槍直接對準了裡面!
所有人的槍也直直的對準房屋。
依然。
空白。
玄關處,沒有人影。
張快在得到王峰的同意下,和衝鋒的幾個同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
傅博文看着張快進去,忍不住也想要衝進去。
“等會兒。”王峰攔住傅博文,“先確定一下里面的情況。”
“我等不下去了。”傅博文推開王峰。
“博文你冷靜!”王峰攔着他,“相信我們的同事。”
“我沒有不相信,你讓我先過去。”傅博文很嚴肅。
王峰僵硬的面部沉默了一秒,他狠狠的看着傅博文,從腰間拿出一把槍,“拿好。”
傅博文點頭,“謝謝。”
王峰和傅博文靠近房門。
兩個人的腳步還未走近,只聽到裡面突然“砰”的一聲響起。
槍聲!
傅博文的心猛地跳動,比剛剛快了十倍,仿若已經跳到了心口!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跑到了王峰的前面走了進去……
程晚夏不能有事!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