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小小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又似乎並沒有睡着，腦海裡面全部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各種不舒坦。
她迷迷糊糊從牀上起來，外面天色已經有些黑了。
房間裡面卻空無一人，庹慧慧去了哪裡？！
她拿起自己的手機，正準備撥打電話時，電話突然響了，嚇了她一跳。
她壓驚的看着來電顯示上面的號碼，抿了抿脣接起，“媽……”
“衛小小，你馬上回安徽。”那邊傳來庹小敏，無比嚴肅的聲音。
“媽你又在開什麼玩笑，我不上班嗎？說回來就能馬上回來。”
“衛小小，我並沒有和你開半點玩笑，你現在馬上買最近的飛機票回家，否則我馬上到上海來。”
“媽，你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嗎？”衛小小覺得頭很大。
她現在心情真的很不爽，她真的不想這個時候，還來處理那些雞毛蒜皮的家長裡短之事。
“你不要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馬上給我回來，我告訴你衛小小，你這次不回來，明早就等着給我收屍吧。”然後，猛地掛斷了電話。
衛小小覺得莫名其妙，她媽這是吃炸藥了！
但終究是有些奇怪的，以前雖然也做過些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但從沒有讓她立刻回去過，到底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她抿着脣，正在思索要不要訂票回一趟安徽時，電話突然又響了起來，她看着來電，“爸，媽到底怎麼了？”
“小衛，你也別都問了，我打個電話就是告訴你，你媽這次真的是認真地，和前幾次的無理取鬧不一樣，你回家一趟，也許就耽擱一天時間，有什麼事兒先擱一下，這事兒，我也勸不了。”衛少民有些無奈的說着，但口吻明顯比她母親委婉得多，口氣也沒有這麼凌厲。
“爸，最好不是什麼雞毛蒜皮的事情，否則下次，我真的不會再信任你們了！”衛小小一字一句。
“回來吧。”衛少民依然堅持。
“我馬上去訂票。”
“嗯。”
衛小小掛斷電話。
滿腦子都是事情，卻還是得爲了她父母騰出一時間。
她在網上訂了一張今晚9點的機票，看看時間也沒什麼好耽擱的了，她也不知道庹慧慧去哪裡玩了？給她打電話也沒打通，估計是手機沒電了，她給她留了一張字條，說是回安徽一趟，會盡快趕回來，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自己照顧好自己。
然後就匆匆忙忙的坐上了回安徽的飛機。
總是會輕易的想起某個人，不管是在任何地方任何地點，只要有一絲一毫他曾經做過的痕跡，就會自然的想起。
比如，坐在飛機上，就會自然的想起他們一起坐飛機的畫面，很多時候是爲了參加各種通告，有段時間幾乎成了空中飛人，不管多累，藝銘似乎都不太會埋怨，他總是說，有她陪在他身邊，全身都是動力，不會覺得累。
是真的不會累嗎？
她有些苦澀一笑。
要是她先說累了，該怎麼辦？！
眼眶陡紅。
她把頭轉向漆黑的天空。
先不想了，或許等藝銘回來了，再說吧。
她很喜歡沐如春說的那句話，沐如春說她並不是一個很喜歡強迫別人改變然後非得去迎合這個社會的人。
其實，她也是。
但人生，總是會有那麼多那麼多的，事與願違。
2個多小時。
衛小小回到了安徽合肥老家。
老大爺依然在守門，看着衛小小依然笑眯眯，這次只是說着，小衛這段時間回家頻繁了許多。
衛小小隻是笑着，她現在真的沒有心情和其他人多說話。
打開家門。
現在已經12點了，按常理，她父母早就應該睡了，但此刻家裡確實燈火通明，這麼晚了，還在等她。
她並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偶爾反而會比一般人都要感性，所以那一刻，多少還是有些感動，她換上拖鞋走進客廳。
果然，她父母親都坐在沙發上等她，連電視都沒有看。
兩個人臉色都不太好，而且各不理誰，就像是兩口子吵了架似的。
衛小小還在思索，是不是她父母吵架吵到要離婚，讓她回來當和事老什麼的……
“啪。”衛小小腦海裡面還浮現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時，庹小敏已經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向她，二話不說的一巴掌狠狠的打在她的臉上，那個響徹無比。
衛小小當時就愣了。
她直直的看着庹小敏。
她從小雖然不被寵溺着長大，但也從來沒有這麼捱過打，從她記憶開始，她就不記得她被父母打過一下，雖然被罵的次數不少。
而今她都30多歲了，居然被她母親狠狠的扇了一個耳光。
更讓她無法理解的是，她沒有哭，她母親卻哭得稀里吧啦，眼淚紅潤無比，眼淚就像水珠兒一樣不停的往下掉……
這麼大一把歲數的老太太守着你哭，是誰都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到天理不容的事情。
衛小小也不例外。
她絞盡腦汁回憶，她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他們的事情。
“衛小小，我怎麼就會生了你這個不要臉的女兒！我當初衛什麼會生下你，讓我這輩子來蒙羞？！”庹小敏一字一句，口吻何其的惡劣。
衛小小眨着眼睛。
儘管臉上火辣辣的疼，她也沒有半點異樣，連她父親衛少民都有些心疼的想要過去拉拉她，又礙於現在的情形，站在不遠處，沒有動作。
“媽，我做了什麼，讓你這麼深惡痛絕。”衛小小很平靜的問她。
而這份平靜，連她自己都嚇到了。
以前她母親罵她時，哪一次不和她吵吵鬧鬧，這次，她卻半點脾氣都沒有，她想，她也是真的累了，累到已經沒有那麼多精力，再去折騰。
“你做了什麼你自己都不知道嗎？！你有多賤啊，要去做別人的小三！你到底是有多賤多賤！”庹小敏怒吼，“你是沒人要了嗎，要去勾引別人的男人，你怎麼就能這麼的沒臉沒皮！”
衛小小看着她母親。
在娛樂圈待了這麼多年，這些罵人的話，甚至是更惡毒更無恥的話她都聽順耳了，不覺得有半分的難受，甚至於別人這麼罵她時，她還能玩笑似的當沒聽到，根本就無法讓她激起半點的憤怒。
而這些話……
當她母親一字一句的說出來時，她不知道這種到底是一種什麼感受。
“賤”、“勾引別人的男人”、“做人小三”、“沒臉沒皮”……
一個母親，用這樣的話去形容自己的女兒，到底是有多恨，纔會說到這種程度。
衛小小想，要是自己，不管自己的女兒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她也不會用這樣的語言去罵她，因爲她現在能夠很清楚的感受到，就像是刀一般不停的在她心口上割肉，不停的割，難受得連呼吸都痛。
她這輩子，不說對家庭付出了多少，但卻真的以爲，自己把自己能夠做到的最大限度做了出來，作爲這個世界上對自己而言最親的家人，她是希望得到他們的表揚和認可，就算不表揚，也真的沒想過會被這樣的踐踏……
那一刻，她是真的傷了。
所以她沒有控制住，眼淚在往下掉。
“媽，你把事情說清楚吧。”她看着庹小敏。
什麼事情，讓庹小敏用了這麼多，極端的語言來罵她。
“今天藝銘的母親來找了我，說你和藝銘在談戀愛。”庹小敏甚至是回憶起，都恨得咬牙切齒，“衛小小，你知道藝銘的身份嗎？你知道藝銘有未婚妻嗎？你知道你比藝銘大了多少歲嗎？！你知道我今天被藝銘的母親質問時，我的臉面往哪裡擱的嗎？！我把你養了這麼大，我真的都爲你害臊！你怎麼就能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
原來如此。
衛小小諷刺的笑了。
儘管眼淚不停，但真的是笑了一下。
是藝銘的母親沐如春從上海又輾轉到了安徽，見了她的父母。
過程她不知道，但是結果很清晰。
她看着她母親，讓自己很平靜，“媽，我和藝銘是正常戀愛。”
“正常戀愛？！”庹小敏尖銳的聲音，震耳欲聾。“你們哪裡正常了？！你知道藝銘比你小了9歲，你就是在老牛吃嫩草！你知道藝銘的母親怎麼指着我的鼻子罵嗎？你這叫正常戀愛！人家父母不喜歡你，你非要這麼賤相的倒貼！”
衛小小覺得心真的很傷，她看着她母親，她承認，她母親沒有什麼文化，不太會用詞，也不太會處理自己的情緒，但是……
愛子女的心，每個母親應該都是一樣的吧。
沐如春來找她的時候，都沒有把她說得如此不堪，她母親的話，比刀刺還要殘忍。
這麼多年，對她就是全盤的否定了是嗎？
她很努力很努力控制情緒，不緩不急一字一句說道，“媽，我不知道藝銘的媽對你說了些什麼，我只說一次，我和藝銘是正常戀愛，我喜歡他他喜歡我，我沒有做什麼對不起這個社會的事情，就算我比他大了那麼多，又怎麼樣，我們是互相喜歡對方。媽我沒做什麼讓你難堪。”
“衛小小，你到現在都不知道悔改嗎？！你沒什麼什麼讓我難堪，那我爲什麼會去面對藝銘母親的質問和諷刺，我爲什麼要爲了你去承受這些！我從今天下午一直哭到現在，你還想要我怎麼樣？！”庹小敏吼她。
“我不想要你怎樣，媽。”相對於庹小敏的激動，衛小小真的很平靜，她咬着脣，脣瓣都已經咬白，她深呼吸深呼吸，眼眶依然此起彼伏的模糊清楚模糊清楚，她說，“媽，這麼多年，是不是所有一切都只能是我自己一個人去面對，你們都不能成爲我的肩膀，你們只會從最後的結果來評定我這個人到底是好是壞，你們想過好好的爲我考慮一下嗎？我真的沒有想過你們可以幫我什麼，不管是從小到現在，但是我希望在我遇到瓶頸的時候，就算我做錯了點什麼的時候，不是你們一味的否定一味的責備，我希望你們可以站在我身後，陪着我一起面的也好，全世界都不理解我，全世界都說我不好時，我希望作爲我最親的父母，你們會認爲，你的女兒永遠都是最好的，你的女兒不是外界說的那樣……”
眼淚，真的忍不住，不停的流。
仿若這輩子所有的委屈在那一瞬間都說了出來。
從小，從未在父母那裡得到過什麼溫暖。
但凡做錯了一點事情，她的父母從未像其他父母那樣維護自己的孩子，而是一個勁的說她的不對，好像全世界，只會犯錯的那個小孩，從來都是她衛小小。
“媽，你從未讓我感受過，你對我的愛。”衛小小說，擦着眼淚。
或許這些話也傷了她母親的心。
傷了就傷了吧。
忍着這麼難受，也夠了。
她轉身，準備離開。
“衛小小，你就準備這麼走了嗎？數落了我全部的不對，你就走了？”庹小敏尖叫。
衛小小停下腳步。
“你怎麼就能夠這麼不孝！”
“媽！我的不孝順也是你逼出來的！”衛小小突然回頭，聲音比庹小敏更加尖銳，那一刻仿若所有隱藏的冷靜瞬間崩潰，毫無控制。
庹小敏似乎沒有想到一向沉着冷靜的衛小小突然這麼吼她。
他們平時也會吵吵鬧鬧，但從未見衛小小這麼崩潰到，撕心裂肺的地步。
“媽，別再說了，我的事情我自己解決，你不要在我耳邊再多說一個字，就算你恨死我了就恨吧，就算被你所有親戚朋友看笑話也如此了，如果你真的覺得面子比你女兒生活得好否更重要那你就繼續這麼堅持吧，但是我，我一字一句告訴你，我再也不會爲你，多做一件事情！”衛小小崩潰的吼着，其實自己那一刻說了什麼，或許她自己也不知道了，仿若就是爲了發泄，也或許之後她會後悔會內疚，但現在，她就是這種想法，就是這麼想要爆發自己的情緒。
“衛小小！”庹小敏叫她，怒吼。
衛小小轉身離開。
不想再待在這裡一分一秒。
她現在馬上去買機票，我要去上海。
安徽這個地方，不像是她的家。
不是她渴望的家。
腳步剛剛走向大門口，突然聽到她父親急促的聲音，“小敏，庹小敏，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衛小小腳步一怔。
“小衛快回來看看你媽，快回來！”衛少民急切的大叫。
衛小小轉身跑回去，看着她母親整個人臉色突然蒼白，白得嚇人，整個人昏倒在他父親的懷抱裡，眼睛一直在翻白，身體抽搐……
“我打120，爸你別動媽媽。”衛小小急忙的拿出手機。
手指一定在顫抖，顫抖。
電話大廳，她又快又急的把地址和情況秒速了一番，儘管家住在老小區，但還好在交通比較方便的地方，不出15分鐘，救護車就趕了過來，醫護人員拿着擔架駕着她母親下樓，衛小小跟着衛少民坐在救護車上一路跟到醫院。
陰森的醫院，此刻安靜無比。
衛小小看着她母親被推進了急救室，她父親在急救室門外不停的跺腳，焦躁無比。
衛少民對庹小敏一直都好得要命，不管任何時候兩個人拌嘴，都是衛少民先鬆口道歉，討好，也就造就了庹小敏這麼多年，比一般家庭主婦更加刁蠻的個性。
衛小小看着她父親，看着急救室的亮着的燈光。
她靠在走廊牆壁上，微微把頭垂下，好想好想有個人在旁邊讓她依靠，總是這麼一個人，從小到大總是這麼一個人，承受那麼多那麼多自己根本就沒辦法承受得了的事情。
她咬着脣，一直在控制自己顫抖的身體。
一直在控制。
要是真的有什麼，怎麼辦？！
不知道過了多久，應該也有好幾個小時吧，急救室的燈突然熄滅，醫生疲倦的走出來，衛少民和庹小敏忙的上前，“醫生，怎麼樣？”
“還好送來及時，目前已經脫離危險了。是急性腦淤血，下次注意點。現在病人還沒醒，先辦理住院手續，醒了之後再做個檢查，具體最後情況如何，等明天做了檢查再說。”
“謝謝你醫生，謝謝。”
醫生點頭，然後離開。
沒多久，庹小敏就被送了出來，一路送到病房。
衛小小去辦理了住院手續。
衛少民一直陪着庹小敏。
衛小小處理完一切之後，庹小敏已經安頓好一切，處於熟睡狀態，衛少民坐在旁邊一直看着她，說不出的擔憂。
衛小小默默的坐在離他們不遠的凳子上，不知道此刻還能做什麼。
“小衛。”衛少民看庹小敏現在已經睡得很熟，也就稍微放了點心，轉頭對着自己的女兒，“現在很晚了，有陪護牀，你睡一會兒吧。”
“不了。”衛小小搖頭。
這個情況，她怎麼可能睡得着。
“爸，你睡會兒吧，我來陪媽就行了。”
“我也睡不着。”衛少民嘆了口氣，“你媽現在這樣，我怎麼可能安心睡覺。”
衛小小也不多說，這些年她爸對她媽的感情明眼人都看在眼裡。
她總是在想，她媽到底哪裡來的福氣，可以有她爸這種人來對她巴心巴肺。
“小衛，爸和你說兩句話吧。”衛少民突然開口。
“爸，有什麼你就說吧。我今晚是真的激動了點，你要罵就罵我吧，是我把媽氣成這樣。”
衛少民搖頭，“我不罵你，以你和你媽的脾氣，早晚會有這麼一天。其實你媽這個人……說實在的，她也不是你想的這樣，她其實在外人面前一直很維護你，但不知道爲什麼，對着你的時候，就是怎麼都做不出來。我有時候也勸她，讓她別對你這麼嚴格，她心平氣和的時候也會說自己確實做得不，但這一輩子她都是這麼對你的，如果哪一天突然變了，她自己會覺得彆扭。”
衛小小看着他父親。
“就拿今天下午的事情來說啊。藝銘的母親來找到我們的時候，是說了些過分的話，你媽是直接把她罵走的，你知道你媽的性格，在外人面前絕對是不會吃虧的，但她罵走藝銘的母親後，哭得比誰都兇，她說她女兒怎麼可以被外人這麼說？！她越想越委屈。後來給你打電話，本意其實就是不想要你再受別人家的委屈，但不知道說出來後，就變了味了，其實你媽這些年一直都很擔心你，一直都惦記着你，但又怕影響到你的事業，一直都沒說過讓你回來的話。當然也不否認你媽確實愛慕虛榮，可是哪個母親不想說起自己女兒時都是洋洋得意的？！”
“讓你在合肥重新買房子，真的不是我們老倆口想要住，你媽是想要你以後能夠長期的留在安徽，捨不得你離自己這麼遠。想着現在房子還算便宜先買下來，到你結婚的時候直接就可以搬進去住了。”
衛少民感嘆的說着，“我說這些不是說有什麼其他意思，就是你別埋怨你媽了，她這個人就是這樣，沒什麼文化，其實心還是向着你的。”
衛小小一直咬着脣，眼眶紅了又紅。
她也知道，哪個父母不是真的向着自己的孩子的。
只是每個父母對待孩子的處理方式不一樣……
她抿了抿脣，“爸，我知道了，謝謝你。”
“傻孩子。”衛少民笑了一下，“別這麼熬夜了，睡一會兒，明早還不知道會做些什麼檢查，還得你在旁邊陪着，養好精神。”
“嗯。”
衛小小點頭。
人這一輩子，也就是這麼一輩子……
能夠陪在父母身邊的日子，到底有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