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安推開自己房間的門,沒有開燈,只有窗外花園裡的燈光透進來,依稀照着室內泛着冷光的傢俱,和沙發上那唯一的一點兒人氣兒。
盛傑平躺在沙發上,個頭竄的太快,沙發裡已經容納不下他整個身體,多半條小腿搭在沙發扶手上,卻是規規整整的合併着。幽暗的光線照着他漂亮的小臉兒,漸漸顯露出比從前清晰許多的臉部輪廓。
他睡着了,呼吸均勻,睡得很穩。
長安躡手躡腳的拿了條毯子走過去,俯,輕輕蓋在他身上。然後準備去洗澡,可是一轉身,手就被一隻熱熱的手抓住了,“長安!”
身後的盛傑猛地坐起來,一把就把長安扯到自己跟前,長安一愣,低頭看着這孩子擡頭望着自己。到底是個孩子,臉上的稚嫩,就算再怎樣分明的輪廓也是遮不去的。她笑了,拍拍他的頭,“我吵醒你了?”
“沒有。”盛傑的確有點兒沒有睡醒,抱着長安,甕聲甕氣的撒嬌,“我想你。”
“我也想你。”長安蹲下來,仰起頭,像盛傑小時候那樣看着他。可其實現在這樣去看盛傑已經有點兒彆扭了,他畢竟已經不是初見時五六歲的那個小孩子,然而盛傑臉上,依舊露出柔軟的表情來。
長安拉着盛傑的手,感覺到其中的老繭,展開來放在眼前,滿是疼惜。
“苦吧。”她輕聲問。
“還好。”盛傑說,“比我想的要苦一點兒難一點兒,但是,每一天我都覺得,自己更強大,更能保護你了,長安,這樣的感覺其實挺好的。”不知是不是爲了讓長安不擔心他,盛傑摟着長安的脖子說。
“對不起。”長安卻擡起頭,揉着他軟軟的髮絲,“你還這麼小,我答應過讓你過的快樂,卻還是……”她的牙根咬的緊緊的,她想起葉誠今天說的話,想起喬啓疏是怎麼把盛傑從自己身邊騙走去做他的徒弟,她就恨他們無情,恨自己無能!
“別這樣。”盛傑從長安眼裡看出了恨意,他好像第一次有點兒理解盛楠,爲什麼盛楠選擇和長安分開,因爲他不想要長安變成現在的樣子,他想要長安是個快樂的長安,他也想,就像長安希望他是個快樂的小孩兒似的。
“其實我挺好的,有時候如果想到可以保護你,就很快樂。”盛傑笑了笑,雖然已經不是小時候那種天真的笑容,但純淨的笑,依然讓長安覺得滿足。
“你累了吧,我給你放了洗澡水,洗澡,然後睡覺吧?”盛傑不希望長安在深夜想太多,問。
長安點點頭,她的確疲憊,可她,真的想要和盛傑多待一會兒。
“我明天還在,等到你考試結束纔會走。”盛傑知道長安的擔心,笑眯眯的說。
“好吧。”長安放心了,站起身,揉揉他的頭,“你也去休息,別在沙發上睡了。哎,個子都那麼高了。”她像個老太婆般的感嘆。
盛傑就覺得很幸福,長安的感嘆,平平靜靜,安安穩穩,正如生活中每一個普通人的一樣,真好。
這,長安睡得安穩。
次日她睡了個懶覺,直到第二天早晨十點多鐘才從爬起來。睡得有點兒久,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看到盛傑不在房間,長安洗過澡出來,倒是恰好遇到從花園裡進來的喬笳。
“。”
她打了個招呼。
喬笳朝她點了下頭,長安這才注意到,他的神情有些焦灼。不禁有些納悶。不過很快她就得到答案,因爲樓上響起了開門的聲音。
她擡起頭,看到吳媽正帶着兩個保姆出來,其中一個抱着一箱子東西,另一個提着只行李箱,隨後,宋靜秋也從她的房間裡出來。她換了身雪白色的長裙,髮絲仍然有些散亂,臉上似乎沒有化妝,以至於皮膚髮黃,眼袋沉重,縱然看着依舊美貌,卻也已經不再有當初的氣質了。
看到這樣的宋靜秋,長安心裡還真是有點兒,痛快!她笑了笑,毫不掩飾的笑着。
“昨晚老夫人下令,送靜秋到鄉間的老房子裡去靜養。”喬笳走過來,低聲對長安道。
“沒有挽留嗎?”長安看着宋靜秋走下樓梯,故意似的問。
喬笳一愣,神情變得有些僵硬,一抹憤怒爬上他的臉,但看看長安,不知道爲什麼,他的憤怒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長安,你非要這麼狠的去揭的疤?”
“,男人都會因爲女人犯糊塗,我只是想告訴你,犯糊塗可以,但不可以一直糊塗,更不能沒有原則的糊塗,你恰恰兩個都做了。”長安轉過身,不再理會喬笳,而是去了餐廳。
餐廳這個時間都有特地給他們這些晚期的人留着的飯菜,長安找到正熱着的粥和,找到向來早晨都給她備着的一份凱撒沙拉,放在托盤上端出來的時候,恰好看到吳媽帶着人,引着宋靜秋往院子裡走。
宋靜秋低着頭,似乎在刻意避開誰的目光,可是餘光裡又瞥到了長安,她猛地停下來,朝她看過來。那一雙眼睛,竟然佈滿了血絲,帶着濃濃的恨意,她猛地丟開那個抓着她手的保姆,衝向餐廳。
吳媽嚇得驚呼一聲,忙就要攔住宋靜秋,可是爲時已晚,她已經衝到長安面前,擡手就朝她的臉上打過去,可還沒落下,就被人揪住胳膊一推,重重摔落在餐桌邊上。餐桌餐椅被撞得七零八落,發出刺耳的聲音,而宋靜秋的那條白裙子也撕拉一聲,從上至下一道口子,她趴在地上,看起來,一時間都不可能起身。
可是,她居然像是毫無知覺的,用力爬起來,只是這次再想近長安的身已經不可能,盛傑擋在長安身前,用一雙冷冰冰的眼睛瞪着她。
宋靜秋絕望了,她的眼裡露出絕望來,絕望到極致,就有些,她呵呵的低笑着,擡起手,指着長安,“你贏了,許長安,你贏了!”
“不是我贏了,是你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