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遠處的海平線上落日的餘暉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照在女人悲涼無神的側臉上。
冉笑抿了抿脣。
風,輕柔地吹來。
冉笑站得累了,索性也坐了下來,目光遙望着海平面。
兩個人都沉默着,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夜幕降臨。
“起來!”
冉笑突然站起身,她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伸腿輕推了一下女人,“你的孩子已經不在了,讓他入土爲安吧!您……節哀順變!”
女人依舊未動。
“難不成你想一輩子就這麼坐在這裡?”冉笑的語氣凌厲些許,“還是你想陪着你的孩子一起去死?要是這樣,我不攔着你。你去吧!反正這裡也不知道是什麼鬼地方,你想死也容易。”
“我告訴你,我不想死!我也不能死!我肚子裡……還有我的孩子,就算是爲了他,我也必須活下去!”冉笑微微哽咽,想到肚子裡的孩子,想到靳莫寒,想到她在意的親人和朋友,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她不知道這次是誰綁架了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要把她丟在這個地方,但她現在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不管她在哪裡,她都要好好活下去。她相信,靳莫寒他們現在一定很焦急地在尋找她,而她也堅信,他一定會找到她!她只要好好地活着,照顧好肚子裡的孩子,到時候跟他團聚就好。
女人的眼珠子動了動,她看向冉笑,哭得乾枯的眼睛有些刺痛,她顫抖着脣,張了幾次口,卻沒說出話來。
冉笑說完這些,轉身就走。
似乎確實不打算再管她。
走了幾步之後,她又突然回頭,來到女人的面前,她轉過身道,“就當是臨死前做件好事,麻煩你幫我把繩子解開,行嗎?”
身後很久都沒有動靜。
冉笑也沒開口催。
一直靜靜地等了許久,終於,她感覺到一雙打顫的手正在慢慢地替她解開繩子。
冉笑的脣角微微勾了起來。
等到繩子解開了,她擰過胳膊,揉了揉痠痛的感覺,目光沉靜地睇向女人:“我們之間扯平了。”
女人眼神顫動,緊緊地盯着她。
她眼圈瞬間就紅了,淚水刷地一下落下來。
她連忙捂住嘴,嗚咽一聲。
冉笑靜靜地看着她,也許是真的看她很可憐,也許是因爲這裡只有她們兩個人,冉笑上前一步,輕輕地抱住了她。
女人一直強忍的悲痛此刻間突然爆發了,一開始還小聲點,到後來終究是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冉笑沒說話,伸手輕柔地拍着女人的後背。
這個時候,任何的話語都顯得有些蒼白,而這個擁抱,讓女人久經滄桑的一顆心得到一抹溫暖的安慰。
女人哭了很久,似乎這些年的痛苦、悲傷、委屈、苦難等等,全都發泄了出來。
夜色漸深,周圍幾乎看不到光亮。
沒多久,天空中的月亮升起來了。
海平面上泛着波光瀲灩的清輝月光,清涼的海風吹來。冉笑摟着女人一起坐下來,女人的孩子就放在一旁,她伸手整理着孩子的衣服,許是在心裡憋悶了太久,女人絮絮叨叨地開始講述她的事。
女人名叫王霞,家住在S市的農村,家裡條件很不好。初中畢業後她就出來打工了,後來經人介紹認識了她的前夫。那時候她原本是不願意結婚的,可是她弟弟剛好要上大學,家裡沒有錢供,她的父母私下接受了前夫送來的聘禮。她得知後很是生氣,可是父母在她面前哭訴不止,她弟弟也是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全家都指靠着他能有出息。
無奈之下,她只好同意結婚。
婚後她才發現那個男人有很多不良嗜好,抽菸,喝酒,賭博……每一樣都做,在家裡也是什麼事都不做,心情不好時還對她又打又罵的,這些她都忍了,可是自從有了孩子後,那個男人竟變本加厲!孩子得了病後,她找他要錢治病,他一句“沒錢”就離家出走了。這一走就是一年多,等他再回去的時候,就是找她辦離婚手續的……
冉笑一直安靜地聽着,女人哭得傷心時,她就無聲地拍拍她的肩膀。
她一直都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她一個人的命運這麼悲慘,其實大多數人都有着各自的不幸,但是很多人依然都是選擇了堅強和麪對。
這個世界不會因爲你的放棄而變得更美好。
這個世界也不會因爲你更悲慘而變得仁慈。
我們能做的,只是讓自己更強大起來。只有這樣,才能無畏無懼。
夜深了,就連天空中的月亮也越來越暗了。
這離奇而糟糕的一天也即將過去了。
可能是因爲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有一個人陪着自己,也或許是聽了王霞的“故事”,她心底竟沒有那麼的害怕和孤單,她想,如果今天那些人只把她一個人丟在了這裡,她可能真的會絕望地想跳海!
她們就這樣依靠着在海灘邊坐了一整夜。
天微微亮的時候,冉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周圍已經大亮。
海平線上,熾烈明亮的太陽高高掛起。
冉笑猛地坐起身,她轉眼四顧,這海灘邊只有她一個人了。
王霞,以及她的孩子,還有昨天那些男人丟下的行李包裹都沒有了。
冉笑站起身,卻有一件衣服落下來。
她伸手接住了,認出來是王霞身上穿的那件外套。
當她正要去尋找時,這時,不遠處王霞正朝這邊走來,她臉色很不好,眼睛紅腫着,嘴角卻帶了一絲淺淡的笑意,“你醒啦,我正準備來接你。”
“你去哪裡了?”冉笑問。
“我剛纔在這附近走一走,發現那邊有個小房子,裡面有牀有被子,一些生活用品也有,我就過去收拾了一下。”
冉笑一聽,頓時目光大亮,“真的啊,快帶我去看看。”
“好。”
冉笑上前走了幾步,忽然又想到什麼,她回過身,“你的……孩子呢?”
王霞神色黯淡了幾許,復又擡眸,“我把他埋了。”
冉笑:“……”
“你說的對,孩子已經走了,總得讓他入土爲安。”王霞還是忍不住流下淚來,她伸出手抹了一把臉,“其實是我自己一直在騙自己,我家娃,昨天早上的時候就沒了……可是我不相信他就這麼走了,我見到人就求着他們給我孩子治病,所有人都當我是神經病一樣……說實話,妹子,只有你一個人肯停下來聽我說話。妹子,我謝謝你!”
經過這一夜,王霞似乎是清醒了,她心中依舊有不捨有難過,可是那種傷痛,也似乎治癒了些。
冉笑微微放下心來。
王霞看了看四周又道:“這裡的風景真美,我家娃跟了我這些年,東奔西跑的,沒吃到什麼好吃的,也沒穿到什麼好看的衣服,更沒帶他去哪玩過……那孩子懂事的很,知道自己病了,乖乖吃藥,還說長大後要帶我出去玩……妹子,我一看就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你看這地方,我家娃以後在這裡一定不會再受苦了是不是?”
王霞眼睛含淚,充滿期待地看着她。
冉笑一時心情激盪,她點點頭,“對!這裡是天堂,他在天堂裡,一定會很幸福的!”
王霞一邊流淚一邊笑了出來,“你們有文化的人就是會說。”她抽噎了幾下,很快道:“好了,我還是先帶你去看屋子吧。”
“好。”
海灘的背面是一座小山,而在山的另一面,就有一座小房子。
冉笑跟着王霞一起走進去,發現這座小房子還真不簡單。
房子是小平房,裡面有臥室,廚房,衛生間,還有一些必備的傢俱以及生活用品,一應俱全。
看得出來這應該是特意準備好的。
而且這裡還有電,只是沒有網絡,沒有電視,沒有電話等一切可以與外界聯繫或者知曉外界的東西。
屋內唯一的電器就是廚房裡的冰箱。
冰箱內塞滿了食物,足夠她們生活一段時間。
王霞說,行李和包裹她都帶過來了,也打開了,都是一些衣服和日用品等。
她又說,這個島她已經走過一遍了,除了她們倆,沒有旁人了。
冉笑明白了——那些人綁架她,不是爲了要她性命或是找誰勒索什麼,只是要把她“藏”起來,藏在這樣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
那幾個黑西裝的男人到底是誰派來的?他們爲什麼要這樣對她?
冉笑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再去想了。
她和王霞經過這一天一夜,各自都心神疲累。
看樣子,以後她們倆都得在這裡生活一段時間,是以,兩個人頓時都有了一種惺惺相惜之感,在這陌生的環境裡,她們是彼此唯一的安慰。
就這樣,她們就在這裡住了下來。
每天每天,她們除了看看大海,聽着海浪聲,數着天空的星星,基本上再也沒別的什麼消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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