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男人喉頭驀地一哽。
小人兒費力接了半杯水,嫩白的十根手指頭卻小心的捧着水杯,慢慢走到牀邊,將水遞給男人,“叔叔,喝水。”
叔叔?
男人眉心淺蹙,幽深的雙眼沉沉盯着小人兒。
“叔叔,你不是要喝水嗎?”小人兒踮起腳,又把水杯往他嘴邊鬆了鬆,睜着黑葡萄般錚亮的大眼疑惑的看着男人。
男人垂下黑長的睫,盯着小人兒送過來的水杯。
悶悶的沉默了兩秒,才沉啞開口,“你叫我什麼?”
“……”小人兒愣了愣,粉粉的小嘴兒撅了下,皺着小眉毛道,“叔叔。”
男人掀起黑睫,又盯着小人兒看了半響,瞳色深了深,接過水杯,一條結實手臂支撐起疲重的身體,很男人的將那半杯水喝了下去。
小人兒看着他將水喝下去,張着小嘴兒輕輕吐了口氣,一雙小手兒撐在椅子,正要爬去坐。
男人卻將杯子再次遞到了他的面前。
小人兒一愣,一條小短腿還跨在椅子,扭頭盯着男人。
男人一條手臂搭在眼睛,眼睫垂着,並沒有看他。
小人兒皺皺眉頭,拿下腿兒,將杯子接了過來,乖乖的放在了牀頭桌。
反身又準備往凳子。
卻等他好不容易爬去坐穩,小身子靠在椅背,輕喘氣時,卻見男人不知何時打開了雙眼,幽幽的盯着他。
小人兒背脊抖了抖,十根小胖手指頭攪了數十下之後,發現他仍然看着他。
小人兒抽了抽嘴角,有點小無語道,“叔叔,你還需要什麼嗎?”
“……水!”男人冷冷的一掀薄脣。
小人兒額頭冒出三根黑線,死魚眼一瞪,瞅着男人。
他那張嘴是金口還是怎樣?還要喝水不知道開口嗎?
沒見他好不容易纔爬到椅子的嗎?現在倒好,等他坐好,問他了,他才說要喝水,他還任性!!
不滿意歸不滿意,小人兒還是認命的嗦下椅子,拿着剛纔那隻杯子走到熱水器前又給他接了半杯溫水。
見他喝了下去,小人兒聰明的問道,“叔叔,還要水嗎?”
男人高冷的瞥了他一眼,又如之前那般,把手臂搭在眼睛,不吭聲。
小人兒見他不說話,以爲他不喝,便將杯子放在了牀頭桌,三兩下爬椅子,爬着兩條小肥腿兒靠坐在椅子,兩顆大眼黑白分明,有一下沒一下的瞥男人的頭髮。
大約三十秒後,男人打開了雙眼,又用之前那種幽幽冷冷的目光盯着小人兒。
小人兒臉慢慢綠了,拉着眼皮,有點小不耐煩的問,“叔叔,你不會又要喝水吧?”
他才坐了不到一分鐘好不好?
男人冷冷酷酷的“嗯”了聲。
小人兒捏拳頭,怒怒道,“可我剛剛問你,你說不喝?”
小傢伙跟他親生爸一樣,脾氣不好,且沒有耐心。
關鍵是,他森森有種,他是故意整他的趕腳!!
所以,不能忍!
男人皺眉,特別淡的瞥了眼小人兒,“我有說過我不喝?”
小人兒提了口氣,又猛地壓了回來。
好吧,他確實沒有說他不喝了!
但,沉默不是默認嗎?
小人兒斜了眼男人,那種他在整自己的感覺真是越來越強烈了!
抿了下小嘴巴,小人兒負氣的跟男人對瞪了十幾秒,結果是……敗了!
悶悶的垮着一張白胖胖的小臉,打直腿從椅子嗦下,拉着小眉毛拿過杯子又給男人接了半杯水。
看着他喝下,小人兒瞥了眼椅子,這回愣是不敢爬去,軟軟的身子靠在牀頭,幽怨的盯着男人。
男人斜睞了眼小人兒,似乎被他哀怨的小表情愉悅了,深冷的眸子一道淺淡的笑紋,卻也只是一瞬,那笑便被深沉的痛色所覆蓋。
蹙緊英挺的眉宇,男人喉結滑動了兩下,突地探手,捏住了小人兒搭在牀沿的一隻小手兒,緊緊的包在掌心裡。
小人兒手一抖,呼吸屏住,訥訥的望向被他寬闊溫暖的掌心握着的手,小心臟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胖嘟嘟白嫩嫩的小臉,瞬間浮出兩糰粉雲,眨着長長黑黑的睫毛,完全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只能呆呆的任由男人握着他的手。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人兒從恍惚回過神來,擡起小臉,對着男人。
而男人也看着他,眼睛很深很深,像一個迷宮。
小人兒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卻突然,像是從他眼睛裡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般,小人兒猛地從他掌抽出了自己的手兒,捂住了自己的雙眼。
小胸脯劇烈的起伏,好一陣子都不肯鬆開手。
男人只是皺眉靜靜看着小人兒,呼吸沉着。
而在這時,病房門突地被人從外打開了。
小人兒一驚,拿下手,扭頭看過去。
當看到佇立在門口的高大身形時,小人兒眼睛一亮,驚喜道,“爹地。”
陸景行風塵僕僕,身平整的西裝微微有些褶皺,長腿生風朝槿年走去,“槿年。”
槿年挑起眉毛,看着陸景行走進,揚起小腦袋看着他,“爹地,你不是說過幾天才來嗎?”
陸景行淡靜一笑,彎身將他抱了起來,親暱的在他小臉淺碰了下,“爹地不放心你和麻咪,所以抽時間來醫院看看,明天還得回法國。”
“明天回?”槿年嘴角沉了沉。
陸景行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抱着槿年邊往門口走邊道,“嗯。爹地回法國將事情處理好,便到b市一直陪着你和麻咪,直到麻咪醒來。”
“真的?”
病房外飄進小人兒欣喜的嗓音,牀的男人垂下了黑睫,靜默如同一尊雕塑,渾身縈繞着沉寂的落寞和悲涼。
“準備讓你的兒子一直叫別的男人爹地?”冷硬沉厲的男聲自病房門口傳來,隨之而來的,是男人朝裡走來的皮靴響聲。
男人掀起黑眸看着朝他走來的男人,重瞳幽深如海,深不見底,任人無法勘透他眼底的真實情緒。
男人皮靴匝地的響聲停在男人病牀前,男人異於常人魁梧的身形,自而下灑下的陰影,彷彿天幕覆蓋在男人身。
他看着病牀的男人,鷹厲的眼眸頭一次露出嚴冷,嗓音狠戾,“說話!”
【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