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她就不怕雷,父親就更不可能會怕。
而那天晚上,父親之所以會驚慌的面如土色,肯定是被什麼刺激驚嚇到。纔會導致原本已經穩定下來的病情徒然病加劇,急得吐血,腦窒息搶救無效。
雷雨夜,肯定發生了一些不爲人知的,父親不打算告訴她,又或者……是來不及告訴她的事。
夏日融融,卻突然襲來一陣涼風,單七倚瑟縮一下,回過神來搓搓手臂。
四下一看,才發現自己在林蔭遮天的小道上已經走了許久,而涼風習習的相較於陽光下,這裡的氣溫讓人覺得十分涼爽燔。
可是視線轉移到某處,單七倚突然倒吸一口氣。
“喝!窠”
她腳下往後退了兩步,只覺一時間毛骨悚然起來。
不遠處的小道盡頭花團錦簇十分好看,但花卉圍繞的中間:是一個小土堆。土丘上隻立着一個碑,因爲只是側面,所以看不到碑上面刻着什麼。
單七倚腳下發軟,不想再靠近。
要知道,這裡是嫣園,仇靖的私家別院,不可能裡面有這樣一座潦草墳墓而主人不得知。
所以……
會是仇靖的故人嗎?
一陣寒風吹過,單七倚打了個寒顫,她知道好奇心會害死貓,但她卻不願意這樣不明不白的回去。
應該只是衣冠冢。
可是,是什麼樣的人,纔會讓仇靖那樣的男人,在自己的別院裡,特意立一個衣冠冢來時常悼念?
想到這件事也許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和父親的死有關,單七倚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走向它,順着石子路,繞到墳墓的正面。
“啊!!!”
單七倚渾身汗毛豎立,踉蹌着連連後退,跌進了後方的綠化叢中,手中冰涼的露水嚇得她又尖叫的跳起身。
她離青冢遠遠的,但是良好的視力,還是不妨礙她看到那碑上……
上面赫然貼着一張她的照片!!
驚魂未定的單七倚腳下發軟,心跳聲震耳欲聾,她轉身要跑,但是卻硬生生的止住了這個念頭。也許……也許這就是父親爲什麼會嚇得病發的原因。
以父親的角度,那夜電閃雷鳴,偶然出來散步,回去時卻突然看到這座墓——在自己的“準女婿”家裡,看到自己“女兒”的墳墓,怎麼會不受驚嚇?
可是,她、她的照片,爲什麼會在這裡?
還是在……
她撐着膽子,一點點的挪着步子走向墳墓,又四處掃了眼,就怕誰突然出現嚇到自己。
心跳加速的跳動,她看到墓碑上面刻着並不工整的“吾愛”二字,而照片,就在那字下面,嵌進碑銘裡。並不是彩色照,但那眉目五官,笑顏顏的模樣。
儼然是她!
這是個惡毒的詛咒嗎?
因爲她單七倚和仇靖有仇又或者是父輩的恩怨,所以他提前爲她弄了個墳墓?
那樣的話,“吾愛”二字,又說不通。
亦或者……
這墳墓裡埋葬的是他某個相處十分要好的故人。
而那個故人……
“還是別和那樣的人牽扯比較好,我記得仇總以前好像有個感情很好的戀人,不過兩人總是神神秘秘的,媒體捕風捉影也只能看到背……影……”
“那人該不會就是你吧?”
“我也不清楚,好像多久前……額,兩三年前吧,就沒多少消息了。”
耳邊響起蕭彥陸的話,單七倚瞪圓了杏眸,不可置信的一步步後退。卻無意中,被沒有修剪的枝藤絆倒在地,低叫一聲摔在石子路上。
鵝軟石磕得渾身都疼,她卻好像四肢痠軟,沒有站起身。
眼淚一顆顆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
不是的,父親不是因爲這個受到驚嚇,才加劇了病情,出了意外。
這是玩笑,是她在做夢。
可是好疼……
石子冰涼的觸感融進肌膚,單七倚打了個寒顫,一邊哭一邊笑,就是不願站起身。
痛。
單七倚緩緩合上眼。
如果沒有接父親來嫣園,就不會看到這座荒唐的墳墓,不會知道她和仇靖之間竟然還有這樣一出糾葛。
原來……
卻原來,她只是像他曾經那個青梅竹馬的戀人,所以,就成爲被玩-弄於鼓掌之間的消遣。
卻原來,蕭彥陸之所以讓她成爲迎新晚會的主持人,只因爲那晚仇靖也會來。
只因爲,仇靖絕對不會將仿真性如此高的人給錯過了。
只是這世間……
爲什麼會有這樣荒唐的事。
她擡起輕顫的手,捂住淚水肆流的眼。她寧願,寧願仇靖不懂愛情,或者曾經被傷害過以至於現在不相信女人,不屑於動心動情,去愛人。
她寧願自己會落得如此田地,不過是因爲她愛他,而他不愛她。
她原以爲,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不過於如此。
誰知道,更殘忍的……
卻是她七百個日夜,在別人的眼底,根本不存在。卻是她單七倚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在仇靖的世界,自始至終,只是他愛人的影子,他逝去的戀人的替身。
她竟然在那七百個日夜裡,將滿腔的愛戀,孤擲在他身上。
最後落得這滿盤皆輸的下場。
徹徹底底的……
因爲仇靖,失去所有。
父親叫她遠離仇靖。
如果,如果在這之前,也許她還會心生膽怯,與蕭彥陸達成合作,遠遠離開仇靖這個男人。
可現在,她失去了世界上唯一一個疼自己愛自己的人,她還能失去什麼?
是那顆破碎到已經不知該如何痊癒的心,還是這副破敗不堪任人玩-弄的身軀?
“仇靖……”
她的聲音嘶啞不成聲。
單七倚閉上眼,將所有的痛苦都給淹沒,淚水卻一顆顆不斷的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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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稍微遮一下。”單七倚指着殷紅未褪的眼圈,對化妝師扯扯嘴角。
化妝師嫺熟的在她臉上塗抹打底,知道這是什麼痕跡卻閉口不說,輕笑着道:“我給小姐畫一個桃花妝,誰都看不出痕跡,而且嫵媚多姿,很符合小姐的氣質。”
單七倚點頭,不再多言,望着鏡子裡的自己——
柳葉眉,杏眸,俏小的鼻,櫻脣。精緻的五官,卻頭一次給她陌生又恐懼的感覺。
她乾脆閉上眼,靠在靠椅上,交給化妝師。
西苑那邊看上去並沒有園藝師傅去修剪,仇靖敢這樣直接的在別院刨個墳,想必那邊一定是大家緘默不言的禁地。而父親的入住,恐怕是仇靖意料之外的。
又或者……
她鼻頭一酸,又或者,是仇靖特意設計。
才能讓她再無留戀,無處可歸,一輩子成爲他身邊籍籍無名的情-婦……嗎?
蕭彥陸一定知道內幕,這一切,甚至,她會考進m大,更或許從她進入高考教堂那一刻起,已經走進了蕭彥陸精心設計的圈套!
單七倚心寒,這樣的男人,她和他有交集,答應和他做交易,無非是與虎謀皮。
“小姐,仇先生還真是疼您呢。”
也許是化妝師的秉性,習慣不了沉默。
單七倚聽到這話,嘲弄的勾脣,睜開眼,“何以見得?”
“小姐恐怕就是那天出現在婚禮上,媒體報道的金屋阿嬌和神秘女人吧。”化妝師甜甜的笑,目光豔慕又帶着彷彿自己是當事人的嬌羞,“婚禮上除了小道八卦社,還有許許多多的知名媒體,但是次日,所有的新聞報紙裡,小姐的臉卻是一點都沒有泄露。”
單七倚斂着眉,由着她打粉底,臉上帶着笑,眸中卻沉沉的斂着,“是麼。”
“是啊,大家都說仇先生是怕傷害到您,很多負面新聞亂嚼舌根的報社都停刊被收購了。”化妝師這樣說着,走到她另一側,微微彎腰,讚歎,“小姐的睫毛好長,卷卷的很好看。”
單七倚彎脣,卻沒有再說話。
心裡的冷笑一陣陣,她現在不知道仇靖爲什麼做這些,但是她淪爲市井人民品頭論足茶餘飯後的談資,已經夠打臉。
她輕咳整了整嗓子。
不能再想太多,因爲仇靖警覺。
她不能讓他發現一絲一毫的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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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還有一更……碼字太寂寞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