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靖……”藍薇看到來人,低頭看自己還揪着單七倚的衣領,慌得連忙鬆開茶盞和手。
“乓”落在地板上的茶盞碎成幾塊,卻都還冒着未散熱氣。
她搖晃着腦袋,做賊心虛的一步步往後退,“不是我,不是我,我什麼都沒做。”
此地無銀。
但是仇靖卻無暇顧及,箭步上前推開她,蹲下問單七倚,“倚兒,倚兒你還好麼?燔”
單七倚渾身佝僂蜷縮着,一雙手虛虛遮着火辣辣的臉,手背也滾紅一片,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疼得不敢用手碰,渾身都在顫,那種痛跟仇靖當初的對待大同小異,她卻生生的忍着淚,哭也不哭窠。
仇靖不等她說話,就將她小心橫抱起,凌厲的眸一掃跌坐一旁的藍薇,大步出房間,一邊怒吼,“叫袁醫生!快叫袁醫生過來!”
“仇靖……”單七倚的手輕顫,渾身都被那種焦灼的痛給傳染,“我……”
“別說話,乖,醫生很快就來了。”仇靖見她的手背紅紅一片已經開始起水泡,小心的把她放在牀上,囑咐她不要亂動,轉身跑出房間。
沒一會兒就拿着一方泡過熱水的溼毛巾,包裹着冰塊。
門沒有關,單七倚聽到他一路拿什麼東西砸牆,直到看到他跪在自己面前,拿着小心覆着自己臉的時候,心裡才空落落的一笑。還是……
捨不得這張臉被毀。
“少爺。”
“趕緊來。”仇靖聽到袁醫生的話,沒有轉身,卻將手中裹着碎冰的毛巾遞給單七倚,聲音溫柔,“乖,握手裡。”
他起身讓出位置。
單七倚聽到心臟“咚咚”在耳側,她不敢睜眼太久,眼皮也火辣辣的疼。視線彷彿都染上了一層火光,她聽到醫生說合上眼。
她乖乖的合上眼,心悸過後,就陷入了黑暗。
**
仇靖輕輕的碰了碰單七倚的手指,她的手被繃帶一層層裹起,露出尖俏的指尖,修着圓潤的指甲。此時女人已經陷入沉睡,臉上抹着厚厚一層藥油。
臉上的肌膚脆弱雖然堪比手背,但是袁醫生卻說臉上傷勢太嚴重,必須要等藥膏將她臉上皮膚的溫度降下去,才能再行包紮。
想到那張臉即將被毀,仇靖鷹眸中風雲漸起,忽而握拳起身——
藍薇。
“少爺。”林嬸一直候在門外。
“那個女人呢。”
“在接待室。”
“砰——”
“啊……!!”坐在地上的藍薇瑟縮的尖叫着,然後捂住耳朵,“不是我不是我。”
仇靖一把揪住她的衣領,看着她慌亂的模樣,和嫣兒相似的氣質無影無蹤。
當下不留情面的反手給了她一巴掌!
隨着“啪”一聲,藍薇的臉狠狠的被甩到一側,脖頸上的力道,揪着衣料,似乎要讓她窒息。
她搖着頭,嘴裡都是血腥,雙目無措又惶恐,雙手摟住男人的手,“不是我,仇靖,仇靖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氣糊塗了,我不是故……”
“啪!”
又一個巴掌。
藍薇嘴角覓出血水,她搖頭,眼淚隨之掉下來,“我錯了啊,我只是想毀了她,毀了她那張臉,她不是,不是衛嫣冉不是嗎。”
“你說什麼?”仇靖眯眼,狠狠掐住她的下頷,逼迫她面對自己,鷹眸猩紅嗜血,咆哮,“你跟她說了什麼!!”
“不是我說的,不是……”藍薇又連連否認,慌不擇路的要跑,臉色卻被勒得漲紅,她痛苦的閉上眼,掙扎減弱,“仇靖,爲什麼要和她在一起,她除了長、長得像,哪裡配得上你。”
“你到底知道了些什麼!”仇靖吼,一把拎起她,又將她狠狠的摔地上。
藍薇痛的痙-攣說不出話,林嬸輕輕喚了一聲“少爺”,然後將桌上的一張照片遞給他。
仇靖眸中瞳孔一縮。
藍薇卻抱着頭,瑟縮成一團,沒了意識。
仇靖眸色沉沉,“送往精神病院,她神志不清傷害到人,還有,不許任何人靠近她。”
“是。”
**
單七倚做了個夢,夢到自己來到一個遍地開滿了紅色花的地方,像是烈烈火光。
但是隻有花海,沒有葉,也看不到土,腳下踩着的像是長出的花,又像是掉落的花朵。
不遠處,朦朧間的光芒中,站着一個女人。
她只能看到背影,但那個背影卻是和她那樣相似,就像是她自己一樣。
她也確定的知道,那不是自己。
而是仇靖愛着的女人。
夢裡,她聽不到那個女人說什麼,只看到她徐徐轉身,看到她滿臉是血的往自己瞬移,眨眼間來到她面前,擡手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
“你動
作輕點。”仇靖見單七倚皺眉,連忙吩咐醫生。
袁醫生將手中繃帶放鬆了些,又在她起泡的肌膚上又抹了一層涼油,這才心驚膽戰的繼續包紮。
“唔……”單七倚痛苦的呻吟一聲。
仇靖眉頭擰得死死的,低吼,“你輕點!”
“是是。”袁醫生手上動作再放輕,紗布都快拿不住,額上覓着汗凝聚成珠,不敢擦拭,滑入戴着的口罩。
是笑聲……
女人仰天大笑,是藍薇的笑聲!
不,是這個女人的笑聲……
單七倚覺得自己馬上要窒息,脖子上的力量又突然鬆散。她聽到那個女人張着血口大盆嘶吼——
“仇靖是我的!!”
她突然間被驚醒,雙手卻沉重的擡不起,眼前是明晃晃的燈光。
單七倚條件反射的閉上眼,不斷的調整着呼吸。
只是夢,只是夢而已。
“倚兒,醒了?”
再次掀開眼簾,就看到仇靖一臉擔心的樣子,夢裡那種撕裂的悲痛再次縈繞渾身,她痛苦的閉上眼,沒有給男人任何迴應。
“倚兒,看看我。”仇靖小心的託着她纏着繃帶的臉,他沒有看錯,她的眼睛很紅,他不知道,滾燙的茶水有沒有傷害到她的眼睛。
“你走。”單七倚的聲音嘶啞乾涸。
“倚兒,別說氣話。嗯?”仇靖溫柔的隔着紗布貼着她的臉,動作小心不敢過分,“有什麼事情,我們好好談,等你好了,好不好。”
“仇靖……”
“我在。”
男人的聲音溫柔如當初,將她擁入懷裡。他的氣息,一如當初,像是千軍萬馬侵佔她所有身心,不留分寸。
藍薇的到來,讓她徹徹底底的看清,那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
也都是……
假的。
“藍薇呢。”
“我看到你的照片在桌子上,藍薇給你看那張被ps過的照片時亂說了些什麼?”仇靖不答,而是放輕聲音,一雙眸專注的盯着她。
單七倚一頓,緩緩睜開眼,“ps?”
仇靖將室內的燈光調得更爲暗,跟牀頭櫃最低檔一般,這才低低應聲,“手段還算高明的ps,但我好奇她跟你說了什麼,來找你又是爲了什麼。但這些都不重要,等你身體先恢復,不急。”
單七倚迎上他的目光,沒有再說話。
半晌後,眼中的淚水卻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在頃刻間凝聚,在睫毛忽扇間,落下。
仇靖心口突然一跳,慌了,“你別哭,傷口會感染。”
“如果……”
“如果我好不了了……”單七倚扯扯脣角,說出的話哽咽不成聲,眼淚一次次漫出眼眶落下。
而男人見此連忙拿出手帕,動作輕柔謹慎幫她揩拭淚水,一時間又心疼又無奈,“你說什麼傻話呢,我怎麼可能讓你好不了。”
“仇靖……仇靖……”
聽着他的誘哄,單七倚一邊哭得難以自己,一邊喊着他的名字。
就像是渴望着救贖。
就像多喊一遍,就能讓眼淚將痛苦讓疼痛讓所有的一切記憶過去,都沖刷掉。
酸楚的心口,乾澀的喉嚨。
事已至此,那個男人卻還在騙她,鎮靜的,面不改色的。
將她當做傻子。
————
若干年以後,仇靖覺得,當初就該看出些什麼。
比如她哭成那樣,顯然不會只因爲那千分之幾破相的可能。
比如,她不笨,藍薇當天一定有理有據的說了什麼,不會被他隨口一句照片是ps出來的給忽悠。
可人總是事後諸葛亮,等到不見了,才覺得恍然若失。
才發覺人心易改,某些人卻非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