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宅內,除了傭人之外,此時只有唐允一個人,顯得格外得寂寞和冷清。
醫院下班的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唐允看了看錶,又看了看屋外,始終不見沈意回來。
想到今天自己在疾控中心外見到沈意的事,唐允的心裡,越發變得煩躁起來。
“楊叔!”
越等,心裡就越是煩躁,在管家經過他面前的時候,叫住了他。
“少爺,有事嗎?”
“出去看看沈意回來了沒有?”
管家愣了一下,隨後道:“今天沈小姐要在醫院裡值夜班,應該不回來了。”
唐允聽到管家的回答,眉頭很明顯不太高興地蹙了起來。
沉默半晌過後,他從沙發上站起,走了出去。
“少爺,要吃晚飯了。”
楊叔喊了一聲,卻未見唐允答應,隨後,便聽到車子引擎發動的聲音。
附一醫——
唐允剛進了醫院,便徑直朝心胸外那邊走去。
可剛到了科室門口,便見沈意接了個電話,急匆匆地往另外一個方向跑了。
他順手抓了路過身邊的那名護士,問道:“沈意去哪裡?”
見是唐允,那護士的臉上,明顯愣了一下,隨後趕緊道:“急診科那邊接了一個心梗的病人,叫沈醫生過去那邊會診。”
得到答案之後,唐允的手,才鬆開了。
在護士錯愕的眼神中,他冷着臉,轉身離開。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裡到底是怎麼了,看到沈意從疾控中心那邊鬼鬼祟祟地出來,心裡很不舒服。
可這樣的不舒服,他又說不清是什麼原因。
他只想立即見到她,問清楚她去疾控中心做什麼。
儘管他叫阿南去查了,可心裡還是希望沈意能親口告訴他。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到了急診室外。
在這裡,每天的工作,都是跟死神打交道,急診科的醫生,也是見慣了生死,死亡,對他們來說,早已經麻木了。
唐允身爲心胸外的醫生,自然對病人死亡這種事,也沒多大的感覺。
站在急診科大樓外,猶豫了片刻,他還說跨步走了進去。
“唐教授。”
“唐教授好。”
“唐教授,您來了……”
急診科裡,多了一批又一批新來的實習醫生,看到唐允這個醫學界的神話,都不禁心生尊重和傾慕。
唐允對他們輕輕地點了一下頭表示迴應,隨後,問道:“沈意在哪裡?”
“沈醫生在搶救室搶救病人。”
其中一人搶在前頭回答道,得到答案後,唐允便徑直朝搶救室的方向走去。
對這裡,他並不陌生。
搶救室的門,緊閉着,透過邊上那一道明亮的窗戶,可以清晰地看到裡頭的情況。
沈意正站在一個病人的牀前,連續不斷地做心肺按壓,遠遠望去,她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豆大的汗水,隨着她此時的動作,不斷滴落下來。
“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
唐允聽不見沈意嘴裡在說什麼,但是,她的口型,他卻看得清清楚楚,眼底,閃過一道詫異的光。
倒不是因爲沈意在救人的時候,鼓勵病患的行爲,而是,她臉上的表情,明顯帶着慌張,就好像手下要救的人跟她有很重要的關係似的。
站在外面看了許久,也未見沈意停下來,身邊的醫生要跟她交換,她也沒有要換的意思。
“這個女人,這樣按下去,不累嗎?”
唐允的目光,緩緩投向邊上那臺心電監護儀,心跳的波形始終沒有任何改變,可沈意並沒有打算放棄,汗水,溼透了她額前的頭髮。
眼前這股不願放棄的韌勁和認真,又讓唐允想起了今天在疾控中心外看到的那個女人,明明是同一張臉,可氣場卻完全不同。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真的很懷疑眼前這個女人跟疾控中心外見到的那個女人是同一個。
機器上的波形圖最終還是沒有跳起來,看着儀器上已經平了的心波,沈意的眼神,暗淡了下來。
幫病人蓋上白布,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從搶救室裡出來,家屬已經衝進搶救室,激烈的哭聲,不斷闖進沈意的耳朵。
沈意的眉頭,擰了起來,眼眶,也禁不住一熱。
眼眸,暗淡地垂了下來,她沒有再回頭往搶救室那邊看一眼,隱藏着眼中的酸澀,從急診科離開,由始至終,都沒看見就在搶救室門口的唐允。
看到沈意那落寞暗淡的背影,唐允的心,驀地收緊了幾分。
站在搶救室門口站了好一會兒,他還是猶豫着跟了上去。
沈意並沒有回值班室,而是在大樓外的草坪上坐了下來,仰着頭,看着黑暗的夜空發呆着。
因爲已進入深秋,這個時候的夜晚,已經有了幾許涼意。
沈意穿得並不多,一件襯衫,一條單薄的牛仔褲,外面套了一件白大褂。
纖瘦的身材,被黑夜籠罩着,給人一種極致孤獨的感覺,而看着這樣的沈意,唐允波瀾不驚的眼底,在此時不經意地閃過一絲心疼。
不由自主地,他提步朝她走過去,步履沉穩而有節奏。
沈意正盯着夜空發呆,突然間,眼前出現了一張讓她感到意外的臉,還是那樣讓她心悸。
目光,猛然從夜空中收回,她盯着他,眼底閃爍着難以掩飾的詫異之色。
直到唐允在她身邊坐下,她才愕然地收回了目光,緩過神來,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要換做以前,她肯定會認定他是來找她的,可現在……
她連想都不敢想,這個恨不得把她從唐家大宅趕出去的人,會特地來找她。
唐允沒有回答,只是突然間發出了一聲輕笑,帶着一絲小小的嘲諷,“當醫生這麼久了,生老病死還沒看透,急診科每天都會死人,有必要這麼難過麼?”
他這話,聽上去無情至極,可卻非常有道理。
對醫生來說,死亡早就已經令人麻木,她也早就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
可是,今天那個病人不一樣,對她來說,那個病人的生死,對她有極大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