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唐允走近,她口氣平靜地開口問道,沒有怨,沒有恨,更沒有愛,不起波瀾的樣子,卻讓唐允的心,比起她怨他,氣他的時候,更加讓他揪心。
而她的問題,更是讓他的心,沉了下來。
經歷了這麼一場生死,他怎麼忍心還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也從沒想過,這一次會讓她留在美國,自己單獨回z國去。
他看着她,擰着眉沉默了幾秒鐘後,開口道:“等你傷好了,我送你回波士頓。”
“不用了,我這是皮外傷,回波士頓休息也一樣,我不在小念身邊,她會害怕的。”
沈意提到小念,唐允的心,又一次收緊了。
他的寶貝女兒,他本該把她捧在手心裡寵着護着,卻又因爲他,顛沛流離,差點被孟家雨害得連命都沒了。
他雖然是她的父親,可卻根本連做父親的資格都沒有。
唐允的眼底,滿是自責,可沈意並沒有看他,自然也沒有注意到。
“那我等會兒就送你回去。”
唐允開口,也沒勉強沈意什麼,如是說道。
沈意看着他,感激地點了點頭,“謝謝。”
頭,還是有些疼,子彈雖然只是擦破了皮,可當時遠距離的衝擊力,還是很大,可能讓她有些腦震盪,這會兒坐了一會兒,頭還是暈暈沉沉的。
唐允看着她蹙着眉頭,很不舒服的樣子,也不想打擾她,便開口道:“你先躺下休息一會兒,等檢查之後沒事了,我就安排送你回去。”
“嗯。”
她的頭確實疼得厲害,對於唐允的安排,她並沒有拒絕。
心都死了,還跟他計較什麼呢?
越計較,不就越證明自己還是在意他的麼?
唐允心疼地看着她,很想跟她說話,可是,想到自己對她的傷害,過多的解釋也彌補不了,最後,還是放棄了。
所幸的是,他還有機會彌補自己過錯的機會。
長長地嘆了口氣,他轉身從房間內離開。
這隨手是一架飛機,但飛機上的所有豪華配置,都不亞於七星級酒店,沈意躺在牀上,睡得很舒服,不知不覺間,又過了好幾個小時。
期間,軍醫過來給她檢查過,除了輕微的腦震盪之外,她並沒有其他方面的影響。
當沈意再一次見到唐允出現在房間裡的時候,已經是六個小時後了。
此時,已經是美國時間20點鐘了,冬天的美國,早已經步入黑暗,氣溫也相較於白天降了好幾個溫度。
“小意。”
“可以走了麼?”
她目光炯炯地看着唐允,顯得有些迫不及待。
唐允抿着薄脣,看了看窗外黑暗的夜空,走到沈意麪前,道:“小意,現在外面很遲了,不如在這裡再休息一晚,明天再回波士頓,可以嗎?”
他深邃的目光,帶着詢問,絲毫沒有了先前那種替她做決定的霸道。
這樣的唐允,讓沈意覺得陌生,卻又心痛。
她有些不太喜歡唐允這樣的安排,秀眉輕輕一蹙,燈光下,她的臉色,似乎更加白了一些,“不是說休息夠了就走嗎?”
唐允知道她是急着想要離開自己,可他還是有些捨不得。
可百里奇剛死,國內那邊還有一些事情需要他回去處理,這樣又要分開一段時間,經歷了這一次,他真的有些不放心。
“再過一晚,明天我保證送你回去,好不好?”
他表情誠懇地看着沈意,像哄着孩子一般,做出了保證。
沈意蹙着眉看着他,想到遠在芝加哥的小念,突然間,想到了什麼,身子猛地一顫,擡眼看向唐允,伸手抓住唐允的手臂,有些用力。
“怎麼了?”
唐允被她這模樣給嚇了一跳,尤其是感覺到她抓着他的手在發抖,他的心,猛地收緊了。
“夜肅,你抓到夜肅了嗎?”
唐允不知道沈意爲什麼會對抓夜肅這麼上心,可她這副模樣,讓他的心一直提着,不敢放下來。
“夜肅沒了百里奇當依靠,他掀不起什麼風浪來,再說,夜溟那邊一直在搜尋夜肅的下落,他不敢貿然現身。”
他的眼眸,深沉地看着沈意的臉,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我知道他在哪裡,就是因爲我發現了他的行蹤,他才把我送去給百里奇的。”
她顯得有些焦急,手,緊緊地抓着唐允的手臂,道:“我怕他會去找小念麻煩,怎麼辦,怎麼辦啊?”
她嚇得音調都變了,眼淚焦急地往下掉。
哪怕心裡恨透了唐允,在這個時候,她還是相信只有唐允,能保護好她母女。
唐允聽到這個,臉色也變了,他只顧着百里奇,卻把夜肅給忽略了。
本來,夜肅確實是不足爲懼,夜肅本身沒多少實力,手下那些原本跟他一起背叛地獄門的人,也在這一次的戰爭當中死的差不多了。
加上百里奇一死,夜肅基本上就是強弩之末,只要夜溟出手,他必死無疑。
可就是因爲他如今孑然一身,無路可走,他一定會鋌而走險,他知道小意一定會泄露他的行蹤,他一定會找機會對付小念。
該死,他太掉以輕心了。
唐允在心裡低罵了一聲,不禁有些後悔莫及。
看着沈意哭成淚人的樣子,他又懊惱又自責,伸手攬過沈意的肩膀,他輕聲安撫道:“別擔心,小念不會有事的,我現在就派人回波士頓去,你別怕,乖。”
他這邊安撫着沈意,可自己內心的恐懼,卻並不比沈意少。
他千算萬算,算漏了夜肅這一邊,如果保全了小意,卻讓小念受了什麼傷害,那這一輩子,恐怕小意都不會原諒他了。
想到這個,唐允的心,越發緊了。
沒有遲疑,他立即按了內線,“進來。”
很快,阿南便出現在房間裡,看到唐允臉上凝重的臉色,還有沈意哭成淚人的樣子,愣了一下,跟着,將視線轉向唐允,“少爺,您有什麼吩咐?”
“帶一隊的特勤隨我去波士頓……”
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給我馬上連線宋安寧。”
“是。”
阿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看唐允嚴肅的臉色,知道事情不妙了。
他不敢多問,很快便出去執行命令。
波士頓那邊,夜家別墅。
宋安寧拿着手機,急匆匆地從樓上下來,表情顯得格外焦急。
“去哪?”
剛衝到門口,客廳內,傳來一道低冷的嗓音,讓她的腳步,驟然停頓了下來。
回過頭來,夜溟正端着一杯咖啡從廚房那邊走來,一身休閒的家居服,穿在他高挑頎長的身材上,不似往常那個凌厲無比的地獄門少主,尤其是他帶着無框眼鏡的樣子,反而多了幾分溫潤儒雅的書卷氣。
可哪怕再溫潤儒雅都好,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森冷氣場,還是讓人不由得身體一顫。
“我有事要出去。”
宋安寧冷着臉開口,恨極了自己在夜溟面前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的樣子。
夜溟的眉頭輕輕一挑,幽冷的目光,鎖住她單薄的身子,下一秒,濃眉倏然擰緊了。
“看來我對你的教訓還不夠。”
他端着咖啡,走到宋安寧面前,看似面容和藹,可幽深的眼底所釋放出來的警告,已經足夠強烈了。
儘管鼓足了勇氣,可夜溟這句話一落,宋安寧的身子,還是禁不住抖了一下。
可想到唐允剛纔的電話,她便直了直腰板,她怎麼可以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直視着夜溟的深眸,道:“我不是你的奴隸,既然你不打算殺了我報仇,我的行動自由,輪不到你來限制。”
夜溟的眸子,倏然加深。
自從上次宋安寧來找他到現在,他已經很早沒有在宋安寧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了。
倔強,傲慢,囂張。
他縮了縮瞳孔,看着宋安寧挺直的腰板和高昂的下巴,冷笑了一聲,道:“所以,你想死得痛快一點是嗎?”
宋安寧愣了一下,看着夜溟眼底的決然,心頭一痛,卻沒有半點猶豫,道:“如果你能看在我們曾經的情分上,讓我死得痛快一點,我一定會感激你。”
殊不知,她的話,恰巧說中了夜溟的痛處,臉上僅有的那點笑意也在此時驟然消失了。
他一手端着咖啡,眯着雙眼,危險,一步步逼近宋安寧,伴隨着他身上攝人的殺意,讓宋安寧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
下一秒,宋安寧只覺得下巴一緊,痛感,瞬間從她下巴上傳了過來,“如果讓我看在曾經的情分上,我更該讓你生不如死纔對。”
宋安寧的眉頭因爲下頜上傳來的劇痛而皺緊,她知道,夜溟因爲六年前的事,早就恨死她了,現在還留着她的命,不過就是想慢慢玩死她罷了。
她倔強地直視着夜溟冰冷的眸子,突然間,一把槍,抵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夜溟的臉色,驟然變了,扣着她下頜的力量,也本能地鬆了鬆,沒有人察覺到他的心臟,因爲宋安寧這個舉動,而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宋安寧,你要做什麼?”
他幾乎是咬着牙關,對着宋安寧說出的這句話,看着已經上膛的槍,他的手心,在冒冷汗。
該死,他剛纔竟然大意到沒注意她帶了槍。
宋安寧是特種兵出身,槍在她手中熟練上膛對她來說太過輕鬆了,再加上他剛纔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根本沒注意到她拿槍。
“一個人拿着槍抵着自己的頭,你說我要幹什麼?”
宋安寧冷笑了一聲,扣動了扳機,嚇得夜溟臉色都白了。
“宋安寧,你給我住手!”
這句話,他幾乎是吼出來的,這麼多年,他雖然脾氣不好,可從來不會在任何人面前這般失控過。
這個該死的女人,爲什麼每一次都是她。
“夜溟,我受夠了。”
宋安寧看着他,笑了起來,“我是軍人,如果不能很好地執行長官的命令,活着還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