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半。
受邀賓客基本到齊,生日宴開始。
舞臺上,燈光流轉閃耀。主持人宣佈宴會開始,並將話筒笑着遞給了歐陽老先生。
該說的發佈會上大抵都說了,歐陽老先生沒有再長篇累牘,直接道:“再次感謝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抽空來參加我們家小五的生日宴。接下來有請我們家小公主發表一下生日感言。”
老爺子話音剛落,宴會廳一片掌聲歡呼聲。
陶夭抿着脣拿了話筒。
宴會廳很大,她所站的舞臺四周架了四臺攝像機,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將她每個表情盡收其中。
舞臺後牆壁上有一面超大的液晶屏,同步播放着主攝像機錄入的視頻畫面,確保宴會廳裡每個人都能毫不費力且清晰地看到她。
陶夭穿了一件白色露肩的公主裙,裙子上半部分緊窄修身,勾勒出她挺翹飽滿的胸脯和不盈一握的纖腰,下半部分蓬鬆柔軟,長度及膝,既有夢幻般的美感,又完美地顯露出她筆直勻稱的兩條大長腿。
她個子高,靦腆笑着立在那,詮釋了亭亭玉立這個詞。
“這個假髮也太真了。”
“感覺那個皇冠價值連城啊,閃閃奪目。”
“一雙腿又白又長,還直!”
“她這個造型好像奧黛麗·赫本的經典劇照誒。”
“越看越漂亮。”
“程家那一位眼光還挺毒的。”
“噓。”
一陣陣議論聲落在耳邊,程牧充耳不聞,隨衆人一起看着舞臺方向,眸光晦暗不明。
這丫頭兩條腿實在漂亮白皙,觸感柔軟緊繃,他愛不釋手。
程牧端起手邊的酒杯喝了一口,只覺得喉頭幹癢,五臟六腑都有些莫名的暖燙。
偏偏,還有些罕見的失落感。
這一刻開始,她不是他一個人的寶貝了。
有了愛她護她的家人,有了溫暖的避風的港灣,他原本應該爲她高興,他卻高興不起來。
她爲難的時候,有人幫她解圍。
她生日,有人幫她慶祝。
她稍一蹙眉,就有人變着花樣地逗她開心。
她是歐陽家唯一的女孩,這個生日宴會之後,註定受盡萬千寵愛,指不定還引來數不清的狂蜂浪蝶。
歐陽老爺子給了她百分之十的原始股權。
這身價,對某些人誘惑力十足。
他蹙眉想着,聽到舞臺上陶夭清晰的聲音:“感謝大家在百忙之中參加我的生日宴,感謝爺爺和家裡所有人爲我準備這個生日宴。這一刻,是我十九年來最幸福的一刻,也是我此生永遠難忘的一刻。謝謝你們。”
陶夭深深彎腰,鞠了一躬。
她從民間來,想想也知道受盡磨難和委屈,站在萬衆矚目的地方,不卑不亢,儀態涵養都非常好。
她身上有一種非常沉着內斂,能穩住場面的氣度,讓人欣賞。
宴會廳許多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程牧所在的桌子就在主桌邊上,視野極好,因爲都是圈子裡數一數二的人物,倒也沒人過多八卦。
鳳奕等一些人位子距離陶夭不遠,聚精會神地看着,眼眸裡都是發自內心的喜悅的亮光。
其他人大抵都是震驚豔羨居多。
坐在許蔓邊上,霍明珠忍不住開口嘀咕說:“媽,她爲什麼是歐陽家的大小姐啊?”
許蔓看她一眼,說不出什麼話。
從看到發佈會視頻開始,她一直處於這種巨大的震驚之中。
陶夭是歐陽大小姐,陶謙就是歐陽家早些年失蹤的大少爺歐陽謙,那她呢,她是什麼?
她原本是歐陽家的大夫人。
她是歐陽謙的未亡人。
她是陶夭的母親,首富家的兒媳婦。
偏偏眼下只能坐在這樣的位子上,遠遠地看着陶夭在燈光閃耀的舞臺上微笑講話。
她這一生,到底走了多少錯路。
霍明珠失蹤的那幾天,霍雲庭各方活動,在她焦頭爛額之際收購股權拉攏董事,猝不及防地接掌了公司。
眼下,兩個人爲還爲着霍東城那些遺產明爭暗鬥,她跟前還有兩個孩子要管,很久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陶夭呢,一回家就享有了華安集團百分之十的原始股權。
華安集團是國內迄今爲止家族控股最多的企業典範,百分之十的原始股權,意味着源源不斷的財富。
老爺子硬塞給陶夭,也不怕將她給撐死了。
她該怎麼辦?
她和陶謙連結婚證都沒領。
眼下他早亡,她另嫁,無論怎麼看,她都和歐陽家扯不上關係。
她平白無故地受了那麼多苦,年紀輕輕爲歐陽家生了女兒,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許蔓下意識握緊了擱在腿面的一隻手,心中五味陳雜。
她接下來要如何是好?
許蔓胡思亂想,再一擡眸,舞臺上的燈光驟然暗了下去,陶夭站在一個六層的蛋糕邊上許願。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歐陽家那四個幫她一起吹滅了蠟燭。
陶夭用刀叉分出第一份蛋糕遞給了歐陽老先生,兩個服務生將六層高的蛋糕推到了邊上去分。
主持人笑着說:“有請琛少爺和小公主爲我們獻上今晚第一支舞,大家掌聲歡迎。”
生日宴請了圈子裡好些風評不錯的歌舞演員。
一會,賓客用餐的時候,舞臺上從頭到尾都有節目烘托氣氛,這第一支舞,也就意思意思而已。
陶夭原本也不精通舞蹈,得感謝鳳奕,讓她在形體培訓班學了一段時間國標舞,應付一下場面算綽綽有餘了。
歐陽琛一身筆挺西裝,清瘦頎長,陶夭穿着白色小禮服裙,典雅清新,兩個人組合,分外養眼。
一曲畢,歐陽琛手心扣在陶夭肩頭,擁着她下了舞臺。
“孫子孫女都這麼出色,老先生真有福氣。”耳邊一道喟嘆打趣聲傳來,程牧臉色淡漠地給自己點了一根菸。
他都不知道,這丫頭片子還會跳舞。
她身上還有多少事,是自己根本不知道的?
感覺分外不爽!
豈有此理。
他一隻手搭在桌邊,微微低着頭,表情淡漠地抽菸,沒吃多少東西,一會工夫,還喝了不少酒。
陶夭距離他位置很近,下意識看了他好幾眼。
邊上,突然響起歐陽瑜壓抑的輕呼聲:“我去,壕氣沖天了。”
陶夭一愣,擡眸看過去。
歐陽瑜將她手邊紅包裡的東西露出一角,撇着嘴嘀咕說:“黑金卡啊,程叔剛纔給的。”
黑金卡?
陶夭怔怔地看着那露出一角的黑色。
歐陽瑜以爲她不明白,又說:“就是無上限額度信用卡,國內就三個銀行發行,很難得誒,我都沒有。”
他聲音不高,歐陽琛等人都坐得近,卻也聽到。
程叔竟然給了陶夭一張黑金卡?
全球最頂級的特權信用卡。
非常之難得。
他們四個,目前也就歐陽琛有一張而已。
什麼意思啊這是?
以爲他們歐陽家會缺小妹錢花嗎?
歐陽瑜聲音低低地說:“我看還是別收了,給他退回去。”
“收到手的紅包怎麼能退?太打臉了吧。”歐陽瑾看一眼歐陽瑜,有些遲疑地說。
歐陽璟和歐陽琛沒發表意見,看着陶夭。
陶夭頓時有些躊躇了,聲音低低說:“我想想。”
這張卡有些燙手。
裝在紅包裡就放在她手邊,她多看兩眼,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宴會進行到一半,陶夭將程牧從黑名單裡拖了出來,給他發短信說:“我不能收你的卡。”
程牧的手機就放在桌上,突然震了一下。
他隨意拿到跟前看了一眼,回覆:“身體還撐得住?”
她每次來例假那個樣子,這一下午卻能堅持這麼久,簡直不可思議,又吃了止疼藥?
程牧想到心裡就有些氣,按捺着問。
他臉色實在不好看,周圍坐的都是人精,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心裡的滋味難以形容。
人到中年,誰還發短信啊?
有事都直接打電話!
程牧面無波瀾,將手機又放回在桌上。
很快,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我還好,這張卡我不能收。”
“你確定?”
“嗯。”
程牧直接回:“找個地方等我,我過來拿。”
陶夭:“……”
她握着手機,下意識朝他看過去。
考慮到她身體不舒服,生日宴上沒有安排敬酒等其他可能會折騰她的環節,接下來直到宴會結束,她都沒什麼事情了。
怎麼將紅包還給他?
陶夭想了想,抿着脣回覆:“哦。”
她有些不自在,又吃了一點東西,問歐陽琛:“有地方能休息嗎?”
“難受?”歐陽琛看了她一眼,輕聲問,“宴會還得好一會,我送你去房間躺會?”
按理說吃頓飯的工夫其實沒多久,可圈子裡這種聚會,沒有人是爲着吃飯過來的,一般都會持續很久,賓主盡歡才散。
陶夭還有幾天消炎針要打,今天的確折騰了很久。
下午到現在都沒休息。
歐陽琛兄弟幾個其實有注意到她發了幾條短信,可總不能因爲這個就胡亂揣測,她身體健康纔是他們最關心的事。
陶夭點頭之後,歐陽琛將她送到了酒店房間裡去。
臨近九點,生日宴進行到尾聲,賓客裡好些人都有了醉意,程牧擡手將襯衫釦子解開了一顆,邊上人突然發出一聲輕呼。
送果盤的服務生一個不小心,身子朝他傾了過去。
幾片西瓜飛到他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服務生很快穩住腳步,連連道歉,臉上的表情頗有些不知所措。
程牧蹙眉看了他一眼,隱忍不發。
他起身離席。
這一會宴會廳裡很亂,饒是他這種身份,其他人也不可能從頭關注到尾,很快都收了視線。
程牧乘電梯到了酒店六樓。
很快走到606門口,他擡手敲了兩下。
沒一會,門從裡面開了。
陶夭抿脣看着他,一時間也不曉得說什麼好,將紅包遞到他手邊。
“已經過去了?”
“嗯?”
陶夭擡眸對上他染了點薄怒的目光,愣了許久,突然反應過來他重複了自己先前在發佈會上說的那句話。
她沒吭聲。
程牧頭也沒回地關上門,聲音低沉說:“你目前單身?”
陶夭咬咬脣:“結束了,不是嗎?”
程牧按着她肩膀將她推到洗手間玻璃門上,一隻手擡起她下巴,低頭直接吻了上去。
陶夭猝不及防,連忙擡手去推他。
程牧抓着她手環住他腰,沉着臉加重了親吻的力道。
陶夭許久無法呼吸。
等程牧停下,她整個人便好像驟然間活過來一般,一邊輕喘着呼吸一邊咳嗽,排遣着胸腔裡的壓抑。
兩個人之間氣氛一時曖昧起來。
程牧手指揉弄着她微腫的脣,聲音低沉不悅:“沒結束。”
“你說你煩了。”
“是嗎?沒什麼印象。”
陶夭:“……”
心裡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情緒慢慢涌動着。
有些酸酸的。
還有點小小的委屈。
也有一些歡喜。
她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突然握拳在程牧胸膛上砸了兩下。
程牧一把握住她手,他大手包裹着她的拳,指腹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着,遞到了脣邊。
他在她手背上落了一個吻,神色微怔。
陶夭手背上有兩個針眼,其中一個邊緣還微微泛青。
他垂眸看了身前的小人兒一眼,陶夭突然用另一條手臂摟緊了他的腰,將臉頰貼在他胸膛上。
程牧心神一蕩,撫摸着她臉問:“想不想我?”
這話一出,他才意識到,這短短的幾天,他幾乎無時無刻不想着她,那滋味簡直沒辦法形容。
平生第一次,有人能這麼讓他牽腸掛肚。
他覺得自己好像栽了。
陶夭聲音有一些彆扭的委屈:“不想。”
“不想?”
“……嗯,不想。”陶夭強撐着,就是不讓他如意。
心裡的感覺讓她有些害怕。
她好像未曾有過這麼容易妥協的時候,只因爲他遞過來一張卡、一個短信、突如其來一個吻。
她先前下的所有決心,突然沒了。
怎麼這麼沒出息?
樓下在爲她舉辦生日宴,那麼盛大那麼熱鬧,她卻偷偷躲在房間裡,和他幽會。
瘋了似的……
“夭夭?”耳邊突然傳來兩下敲門聲。
陶夭狠狠一愣,沒敢應聲。
歐陽瑜聽見她沒應聲,又敲了兩下門,關切說:“夭夭,我是四哥。”
陶夭拉開洗手間門,將程牧推了進去,又在他不悅的目光裡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一臉哀求。
程牧:“……”
算了,他忍。
陶夭看着他不出聲,鬆了一口氣。
她關上洗手間門,轉身打開房間門,抿脣說:“你怎麼來了?”
歐陽瑜發現她短髮有些亂,其他倒顯得很正常,鬆口氣說:“宴會快結束了,過來看你休息的怎麼樣了,準備先帶你回家呢。”
“哦,我就下來。”
歐陽瑜一愣:“不要我等你?”
“我想上個洗手間,一會自己下來。”
“好吧。”歐陽瑜話音落地,沒多想,轉身走了。
陶夭關上門,長鬆一口氣。
感覺跟做賊一樣。
邊上洗手間門突然被人推開,她嚇了一跳,退到邊上去。
程牧幽深的黑眸看着她:“走了?”
“嗯。”陶夭點點頭,“我也要下去了。”
程牧沒說話。
心裡微微有些疑惑。
陶夭又說:“那你先出去吧。”
程牧幾乎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擡手在她臉上拍了拍,低聲說:“晚上打電話,嗯?”
陶夭臉色頓時泛紅:“知道了。”
程牧出了房門。
他蹙着眉走到了電梯口,很快下樓,回宴會廳。
賓客陸續起身離席,邊上不時有人和他打招呼,他目光搜尋了許久,問正好走到他跟前的霍雲庭:“蔣三呢?”
“走了啊。”霍雲庭笑說,“他今晚竟然帶了孫筱來,豔福不淺。”
“走了?”程牧又問一聲,拍拍他肩膀,再沒說什麼話,走到人羣簇擁的地方,和歐陽老先生道別。
很快,他和程灃出了宴會廳。
兩個人坐了兩輛車過來,臨分別的時候,程灃想了想,開口說:“過去了就算了,以後別招惹人家小姑娘。剛纔老爺子話裡的意思也很明確,想再多留孫女兩年,享享天倫之樂。”
程牧:“我心裡有數。”
程灃再未多言,點頭坐上車。
程牧目送他的車子離開,若有所思地上了自己車,朝前面老吳說:“走了,回家。”
“好。”老吳應聲,車子駛出酒店。
程牧扯了領帶,腦海裡又浮現出酒店洗手間看到的那一幕。
半敞開的紙簍裡有一片衛生紙,再無其他。
那丫頭來着例假。
宴會上那麼久,上去休息也有好一會,肯定是上過洗手間了。
他一個大男人注意這個其實有點古怪,可意外瞧見,沒忍住多看了兩眼,心下很是疑惑。
尤其先前看到她手背上的針孔。
程牧解開了西裝釦子,交疊雙腿靠坐着,掏出手機,給蔣靖安撥了一個電話,一接通,開門見山說:“幫我問問醫院,陶夭那天怎麼了。”
蔣靖安在那邊哼笑:“你不是不關心麼?”
程牧沒心思和他貧,語調微沉:“她那天晚上在醫院裡輸液了,問清楚點,儘快給我回電話。”
“行,曉得了。”蔣靖安正經地應了一聲。
程牧蹙眉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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